老妈去开门,夏浅就给自己倒了杯水来喝。可玻璃杯刚挨到嘴边,夏浅就听老妈奇怪地咦了声。循着老妈的声音,夏浅扭头看向门口,这么一瞥不打紧,她一个冷战差点没握住手上的杯子。
大门口,盛哲宁长身玉立,廊灯照耀下的容颜显得愈发清隽冷毅,而他此时此刻,怀里还抱着个大纸盒。
一时间,夏浅犹如断电般定在原地,脑袋里一片空白。这头老妈静默片刻,倒是率先反应过来,“你是……刚才送我们浅浅回来的那位吧?”
盛哲宁颔首行礼,声音平静如水:“阿姨你好。”
听见这四个字,夏浅心里骤地一紧,第一反应就是:糟了!盛哲宁不会对他觉得没意义的事和人多费口舌,换言之,他现在一张口就能对她妈说四个字,只有一种可能——来!者!不!善!
联系前因后果,夏浅起身就亟亟要阻拦老妈和盛哲宁接触,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不等她拖着残腿蹦跶过去,老妈已弯着月牙眼笑开:“哎呀,你是咱们浅浅的朋友吧?快进——”
“我是来送货的。”不等老妈把“快进来坐”这句话说完,盛哲宁就陡然开口。
霎时,老妈嘴角的笑容凝住,鼓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住盛哲宁。这头,正持单腿奋力往门口跳的夏浅亦是一踉跄,差点把另外一条腿也废了。抹了把额头的细汗,夏浅汗颜,“啥、啥玩意儿?你、你说你是干什么的?”
盛哲宁平静抬头,演起戏来有板有眼,“夏小姐这么快就忘了?你在我们店里买了扫地机器人,但因为你脚扭伤了走不了路,所以我就开车送你回来的。可刚才光顾着扶你,你却把货忘在我车上了。”
一面说,盛哲宁一面又将大纸盒递到夏浅妈妈手上,“阿姨你检查检查,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就回店里了。”
“等会儿!”老妈拧眉,瞅瞅盛哲宁,又再看看自家女儿,这才一字一句道,“你说,你是谁?”
盛哲宁黑眸闪亮,满脸真诚:“阿姨我叫盛哲宁,是科威斯品牌的经销商,我们店就在国美电器城里,您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来找我,我们门牌号是……”
“盛哲宁!”等不及盛哲宁背完台词,夏浅就已歇斯底里地吼开。不能再让这货胡说八道下去了,不然她今天会死得很惨、很惨。
一瘸一拐地奔到门口,夏浅挽着老妈胳膊道:“妈,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这个盛哲宁是个王八蛋,骗子……”
盛哲宁不愧是影帝,听了这话居然一脸无辜道:“嗳,夏小姐你怎么骂人呢?我做生意这么多年可一直童叟无欺。我们代理的科威斯品牌——”
“你闭嘴!”
“闭嘴的人应该是你!”老妈冷脸将胳膊从女儿怀里抽出来,这才转脸看向盛哲宁,和颜悦色道,“好了,小伙子,你把货放门口就可以走了。”说罢,老妈就剜夏浅眼,默默进了卧室。
霎时,诺大的客厅只剩下了送货小弟盛哲宁和夏浅。夏浅抱胸,此时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盛哲宁,你够狠。”
盛哲宁嘴角浮起胜利的微笑,微倾前身凑到夏浅耳旁,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沉沉道:“没有夏小姐狠。为了演好这出苦肉戏,连自己的腿都摔瘸了。”话毕,盛哲宁这才立正身子,故意提高音量道:“那我先走了,夏小姐记得下次再来惠顾。”
夏浅:“……”
望着盛哲宁渐渐走远的身影,夏浅正愤愤然,就听老妈在身后阴测测道:“夏浅,你给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夏浅浑身颤了颤,情不自禁地咬紧牙关——盛哲宁,我和你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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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曼咖啡厅内,悠扬的钢琴声缓缓流淌着。时隔两个多月,夏浅再来到这家咖啡厅,心情竟然比当初在这撞见何之隽和宁萌时还要悲壮。托盛哲宁的福,她被老妈狂揍一顿后,还是被逼着出来相亲了。
相亲对象姓付名琰,付琰付琰念快了就成了“敷衍”;念慢了就是“妇炎”。付琰童鞋今年三十有四,和夏浅一样是郦市人。夏浅和这个付琰初略聊了下,就大抵明白老妈为什么会千里迢迢从郦市赶到蔺安市来逼她相亲了。
付琰在蔺安市某银行工作,工作不累,工资也有保证,最重要的是别人还是编制内的。因为付琰工作在蔺安市,所以婚房也买在了这边,三室三厅两卫,还外带一个小花园。去年家里人考虑到儿子上班挤公交车辛苦,又给他添置了辆二十来万的凯美瑞。
——有车有房,工作稳定,家世也清白,最重要的是,这人长得也白白净净不难看。所以他妈抓到这个资源后,才会火急火燎地逼着她相亲。
不得不说,老妈把关的水平还是不错,没有像有些老太太一着急上火,连二婚男都觉得高配了自家女儿。可夏浅考虑得却比老妈更深更远,趁着喝水的工夫,夏浅又偷瞟了眼对方:浓眉大眼,薄唇挺鼻。这模样,虽然算不上帅哥,但也配得上“眉清目秀”四个字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眉清目秀、家世工作都不错的男人居然还单着,这让夏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工作缘故,夏浅常和新人打交道,渐渐也摸出个规律来。在蔺安市,一般而言,条件只要不是特别差的男人都能在三十岁之前把自己“嫁”出去,哪怕没结婚也绝不可能单着。剩下的嘛,除去同性恋者,要么条件不好,要么患有直男癌。
所以……这位仁兄是哪儿出了问题?
念及此,夏浅放下杯子,露齿甜笑道:“这么说,你来蔺安市也快十年了,怎么一直都没谈个女朋友?”
付琰乍愣,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这才道:“其实我之前也有谈过恋爱,这不吹了嘛,所以才出来相亲。”话锋一转,付琰的表情变得微微扭曲,“哎,说到我之前那个女朋友我就生气!我和她在一起整整半年,她居然只请我吃过四次饭、两次电影,其余剩下的都是我付的钱。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就跟她说每晚给她打电话搞得我话费都超额了,让她以后每个月给我充话费。夏小姐,你说我这个要求过分吗?一点都不过分吧!那电话是给她打的啊!她平时又基本上吃我的用我的,我找她要点话费钱怎么了?”
夏浅强忍住喷咖啡的欲望,死命点头:“对,她应该出钱。”出点钱买教训,以后再遇到这种奇葩抠门男就知道绕道而行了。
“就是这个理儿!”见夏浅赞同自己,付琰彻底来了劲儿,“还有我上上任女朋友,哎……也是个爱慕虚荣的!过七夕情人节,她说要我送她礼物,我去超市逛了一大圈,又是花露水又是盘香,给她买了整整三十来块的东西!嘿,你猜怎么着?我给她送去,她轻轻瞟了眼转身就走,回去就把我拉黑了!你看看这极品女!是,我是没给她买巧克力,可是巧克力哪儿又盘香来得实在?我这还不是怕她被蚊子咬着吗?哎,像我这样的实用贴心男她居然还不珍惜!”
夏浅扶额,夏浅抱头,夏浅扯头发——
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自己这到底是什么人品,怎么第一次相亲就能遇到这么搞笑的男人?她现在是该撤退呢还是撤退呢,还是撤退呢?
大概也察觉到自己说得有点过了,付琰咳嗽声,又道:“……当然,我不是说所有女人都虚伪现实。我相信夏小姐就和那些女人不一样。”
夏浅挑眉,心里默默腹诽:别啊~我其实比你那些女朋友更现实更虚伪!
这头付琰还叨叨着:“我听我妈说你是那个什么什么砍价师?特会砍价!特会过日子!嘿嘿,其实不瞒你说,我今天来和你相亲就是因为这个。我这个人吧比较节约,就想找个贤惠勤俭的媳妇儿。我我我觉得我们俩挺般配的,也肯定有共同话题。”
一面说,付琰一面就亮眼道:“嗳对了,既然你是砍价师,那……这个咖啡你也能和他们杀价吧?让他们便宜二十块可以吧?啧,我一直就想不通了,一杯咖啡都能卖到四五十,他们干吗不去抢?”
夏浅:“……”
面对此情此景,夏浅已无力吐槽。她平时本来就很厌恶别人误会她的职业,如果换做其他人,她还能耐下性子来解释解释,可面对直男晚期癌的付琰,她真是半个字都懒得说了。
深呼口气,夏浅正踌躇着如何开口结束这场相亲,就听身后突然传来悦耳的女声道:“夏姐?”
夏浅一激灵,蓦地回头就见宁萌站在不远处,正冲自己甜甜娇笑。瞬间,夏浅脸上已布满黑线,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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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所谓洁癖 】
夏浅和盛哲宁确定恋爱关系后没多久,刚好赶上盛哲宁的生日。夏浅特意提早准备好生日蛋糕,准时准点地送到盛哲宁跟前。
盛总大人虽然向来对这些玩意儿不感冒,但看在夏浅的份上,还是配合地点蜡烛许愿。许愿内容为:“盼明年今日,长盛酒店在国外已有分店。”
夏浅闻言气不打一处出,两人刚刚确定恋爱关系,生日愿望什么的,不应该是祝愿两人天长地久,恩爱白头之类的吗?生日愿望也许得这么古板老套算怎么回事?盛哲宁这个王八蛋脑子里除了工作工作到底还有没有想过别的?
对于女朋友的颇多不满和质疑,盛总大人只忧伤地说了三个字:“你不懂。”
届时,夏浅以为盛哲宁所指自己不懂的内容是诸如男人的野心啦,商业帝国的前景啦之类枯燥的东西。谁料次年,夏浅才终于明白了盛哲宁这三个字里的涵义。
次年,两人已婚,前往爱琴海度蜜月。临行前,盛哲宁的秘书就已帮两人定好飞机票和酒店。夏浅一到酒店,才发现似乎……大概……好像这酒店整洁得太过分了点!
床单雪白沙发雪白地毯雪白,什么都雪白一尘不染也就算了,浴缸居然被擦得闪闪发光是要闹哪样?还有茶几和电视机,既然都自带bingling bingling的闪光功能。这样的房间,简直没办法让人下脚好吗?!
环视房间,夏浅瞠目结舌,这头盛哲宁却幽幽吐出两个字:“太脏!”
“啊?”
夏浅怔忪之际,盛总大人已摸出自备的橡胶手套带上,大跨步地进了浴室。
夏浅:“……”
半个小时后,盛总大人总算清理完了整个浴室,开始转战客厅。
一个小时后,盛总大人总算清理完了地毯,开始换自己带来的床单被套。
两个小时后,盛总大人在擦完最后一张桌子,确定一尘不染后,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而这头,夏浅早已抱着遥控板睡着。
经历这次教训后,夏浅每年的生日愿望也变得和盛哲宁一样:盼长盛酒店早日走出国门!!
只有自家的酒店才会变态到按照盛哲宁的清洁要求来打扫啊!为长盛酒店的保洁员默哀,为那些被盛总大人擦得近乎破皮的沙发板凳茶几……默哀。
咳,不知道在盛总大人眼里,她自己算不算污染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