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宋翼城再惹怒宋知城,宋知城都没有彻底打压他,让他完全翻不了身。
但是——
宋翼城呢?
宋翼城根本就不懂——如果宋知城真正的将他当做敌人,他根本就没有翻身的机会、没有这二十几年潇洒的日子。
尤浅知道,这是因为宋知城心软。
她张开手,轻轻抱着宋知城略带一丝凉意的身体。
宋知城突然间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萧瑟:“他两岁,刚会说话的时候,经常叫我哥哥,要跟我玩。”
那会儿的宋知城与宋翼城,都是懵懂天真的孩子,彼此间没有纠纷,也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更没有被大人们那些龌龊的心思影响。
因为平时只有自己一个小孩子,爷爷奶奶又管束的严格,宋知城也曾渴望过玩伴,而只比他小半岁的宋翼城,经常被黎雅丽、宋义昌夫妻领着过来老宅的宋翼城,无疑是最合适的玩伴。
两人差不多的年纪,也刚学会说话不久,正是可以交流的时候。
然而——
每当宋翼城试图接近宋知城的时候,黎雅丽就会趁着无人时悄悄在一旁叮嘱:[咱们翼城要听话一点,不要跟他玩的太亲密,小心他会害死你。]
但——
宋知城恰好听见了。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阴奉阳违的恶意。
明面上这个长得漂亮、行为优雅,笑容亲切的‘阿姨’,是他爸爸的新婚妻子,她对着自己时,总是用一副温柔亲切仿佛妈妈一般的面容,但转过身,竟然是这样一副面目可憎的脸孔。
宋知城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恶意’,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如黎雅丽这般天生的不喜欢他,天生的厌恶他,天生的想要夺取他一切的人的存在——
那会儿虽然知道、虽然明白了黎雅丽这个阿姨不喜欢自己、甚至是厌恶自己,但宋知城觉得这一切与宋翼城无关,他——
依旧在期待着宋翼城过来找自己玩,围着自己不停地叫“哥哥……哥哥”
然而——
之后,宋翼城来得越来越少,并且每一次过来,都是黎雅丽与宋义昌陪同,宋翼城再也没有独自前往过老宅——
更让宋知城难受的是,每一次过来老宅的宋翼城,见到宋知城后他眼里的天真与欢喜渐消,逐渐多了防备与厌恶。
再之后,黎雅丽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不再来老宅,宋翼城当然也不再来。
然后呢?
当黎雅丽、宋义昌、宋翼城再一起出现在老宅的时候,他们的身边多了一个小小的裹在襁褓中的婴儿,宋翼城甚至高兴的在宋知城面前炫耀:“这是我的弟弟,不是你的弟弟。”
“宋知城,我妈妈告诉我,你有再多的玩具都没有用,因为你没有弟弟妹妹,而我?以后不止有弟弟,还会有妹妹哦。”
彼时还是个孩子的宋翼城,洋洋得意的在自己面前显摆新出生的弟弟。但他根本不知道,此时的宋知城心里的难过与忧伤:
[原来宋翼城真的不是自己的弟弟吗?]
[原来这个一直喊着自己哥哥的弟弟,并不是自己的弟弟吗?]
[原来自己与爸爸、新妈妈、弟弟们,真的并不是一家人吗?]
宋知城明悟了。
他天生聪明,也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他与他们不同。他们的爸爸虽然是同一个,但他们的妈妈并不相同,而他的妈妈呢?
他的妈妈在哪里呢?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宋知城问过爷爷与奶奶,但爷爷与奶奶的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了一个很笼统的、专骗小孩子的标准回答:[你的妈妈去了很遥远的地方,等你长大一些,就知道她在哪里了。]
时间匆匆——
再长大一些的宋知城与宋翼城。宋知城除了爷爷与奶奶,依旧孤单一人。宋翼城呢?他果然如他说炫耀的,不止有了弟弟,还又多了一个妹妹。
宋翼城、宋景城、宋佑荣三兄妹,围绕在宋义昌、黎雅丽身边享受父母的温暖时,宋知城只能远远地站着观望。
但宋翼城与黎雅丽接下的做法,却让宋知城的心再升不起一丝期待,反而充满了反感。
这几年,致力于给宋义昌生孩子,不断壮大自己筹码的黎雅丽,在连续生下宋景城、宋佑荣后,似乎觉得自己宋家太太的身份已经彻底坐稳了。黎雅丽一改往日的谨慎与小心,此时仿佛失忆了般,不仅不害怕宋知城会偷偷暗害了她的儿子,反而觉得自己儿子与宋知城的关系不佳,不利于整个宋家大家庭的和乐与美满的氛围,她开始鼓励宋翼城与宋知城玩耍——
但这个时候的宋翼城,早已经不是懵懂的孩童,他初步形成了自己的三观与喜恶。在黎雅丽长期的灌输下,他打心眼里厌恶宋知城,一点儿也不愿意与宋知城一起玩耍。
每一次,宋翼城被黎雅丽催促、逼迫、利诱着与宋知城一起玩时,脸上露出的那副勉强的模样,就让宋知城觉得心生厌恶。
之后——
宋知城不愿再瞧见黎雅丽母子的嘴脸,在心里与宋翼城三兄妹,彻底划清界限。
但尽管如此——
时至今日,宋知城从来没有真正的、主动的、去做过一件真正伤害宋翼城、宋景城、宋佑荣三兄妹的事情。
可他们呢?
宋知城沉默不言。
他的双手攥紧,死死的攥着——
深夜的风,轻轻吹拂着,刮来一阵阵的凉意,隐约间,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这是?
血的味道?
尤浅仔细嗅了下,确定空气中带着一丝丝血腥味……她面露狐疑之色,四下转了转,眼睛停在宋知城上紧握的手心:“知城……你将手拿开。”
“浅浅……”
“没事……”宋知城将手转向背后,脸上故作淡定的说着没事。
但尤浅才不信他,皱起眉道:“你拿给我看!”
她的脸上已经露出明显的不悦,宋知城抿抿嘴,将手伸到前面,摊开——
果然——
白净的手心里,侵染着一丝丝的明艳的鲜红——是宋知城的指甲强行攥紧手心后,不知不觉掐出来的血丝。
心里是有多难受,才会这样?
尤浅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她怒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蠢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