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战总是喜欢把手机放在枕下。
据专家说,这是一个十分不科学的习惯,因为手机的XX波会辐射脑子,影响大脑健康。
但任战无所谓。
他和邬秀就只有这一部手机可以联系彼此。随着感情日益递增,他觉得就算没有XX波辐射脑子,他的脑子坏掉也是迟早的事。
今天,袁帅来看他。还带来了一盒脆皮烧鸭。任战其实一直蛮自律的,很少会特别去馋什么。
但不知是不是欲望这种东西是互通的,在和邬秀跨时空互撩了几次之后,他总是口干舌燥,终日都处于饥渴的状态。饥渴的不仅有性欲,还有口欲。
所以在看到那盒烧鸭之后,他的眼睛顿时一亮,故作矜持地邀请了袁帅一下后,就开始大快朵颐。
吃的时候,他那个被手机辐射过的脑子里还有个模糊的印象,似乎记得惠明曾说过一嘴,说这玄月镇上脆皮烧鸭烧得最好的就属叉烧邬了。任战用叉子艰难地叉起一块烧鸭,又蘸上梅子酱,心中腹诽老和尚井底之蛙,眼前这烧鸭就很是不错,等自己好了,倒是可常常去买,改善下伙食。
可他还没来得及问这是哪家铺子的,药效上来,他就有点头晕。
他强撑着把袁帅送到门口,回来一头倒在床上。老邬进屋的时候,他早已睡到了爪哇国去。
老邬试了下,发现他是真的睡熟,就从枕下摸出那部诺基亚,打开收件箱。
最后一条信息是互道晚安。这也有好几个回合,你亲我一下,我亲你一下。你再亲我一下,说先睡吧,我来梦里找你哦,然后另一个说,么么哒,在梦里要抱我一下哦……
热恋中的人,愚蠢而不自知。
邬秀冷漠望着熟睡中的任战。
说实话,他和自己想象中并不太一样。也许是因为来往都是二次元的关系,那时候的她也总是把任战想成漫画里典型的冷面警官的样子,对别人冷若冰霜,对自己情深似海,就连五官和身材也是漫画里那种不合逻辑的比例。
她提着裙子,爬上任战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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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任战终于梦到了邬秀。
她穿着一条紫红色长裙,光着脚,在沙滩上奔跑。照片上只有她一个人,左手已出框。但现在是很清楚了,她伸出去的左手正与他十指相扣。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一层层褪去。火捕鱼的光亮也隐没在渐起的朝曦里,他们终于甩脱了纷繁杂芜的人群,到达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
他把她搂进怀里,让她紧贴住自己胸口,听着他心动的声音。她把脸埋起来,不让他看自己害羞的模样。
海风出卖了她,吹动她的发,和他纠缠一起。
“邬秀,为什么不来找我?我不知道七年后你在哪里,但你知道我的。”他深情道。
“任战,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不,我知道这是梦。梦醒了你还是会走的。”他很急,紧紧抱住她,用力到两只手掌都钻心般剧痛。“告诉我,一定告诉我你现在哪里,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你!”
“一定要来找我吗?”邬秀道。
“一定!”
“任战,这是一个幻想出来的爱情。荒诞且不切实际。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放弃吧。”
“绝不!”
他不顾自己两手鲜血淋漓,紧紧抓住她纤细的胳膊,把她也抓得发痛,“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没错,跨时空相恋,我们这种形式可能是特别了一点,但爱的本质和尘世间任何一对情侣并没有不同。
我爱你,邬秀。我恨透了再对着一部手机倾诉爱意,所以求你告诉我,去哪里才能找到你。”
“我知道,我也很想告诉你。”她伸出白皙的手指,轻抚他脸庞。
“可是——邬秀死了。”
她终于抬起头,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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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战大叫一声,翻身坐起。
随后,又是第二声大叫——老邬在自己床上!
“变态!你简直就是变态!”任战定了定神便破口大骂。“怎么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我以德报怨,那是真心实意想帮你!你……你竟然!”
老邬冷笑,她的肩带一直往下滑落,虽然瘦,但胸前还是一片大好春光,那皮肤白得任战都不敢抬头。
“我说什么来着?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之前还信誓旦旦说感情有多真,一会儿不还是和别的女人……”她幸灾乐祸。
“你给我闭嘴!”任战气到发抖,砰的打开房门,厉声道,“出去!别再让我看到你,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打女人!”
老邬嫣然一笑,轻飘飘下了床,走到门口时又回过身对他道,“忘了告诉你,你刚才把人家抱得可紧了。哦,你还起反应了,别说什么本能不本能的,身体就是比你诚实。任战,你这人真虚伪……”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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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四点,海边空无一人。晨曦正犹豫着要不要起来,四周灰蒙蒙的。
海风吹拂着面庞,像阿妈温暖又粗糙的手。
紫红色长裙飘逸,老邬赤着脚,在沙滩上踩出一连串的印记。
任战说过,他喜欢印记。任凭时光荏苒,爱也好,痛也好,发生过的永不会磨灭。
而她的印记,七年前的邬秀,七年后的老邬——终于归并到了一起。
就在今天结束吧。
这样残破的自己,罪孽深重的自己,早该离开这个世界。连狗都不如、腐烂又臭气熏天地活着,不过是撑着能看他一眼罢了。
现在都如愿了。
在彼此的那么多条短信里,说过的要抱抱啊,亲亲啊,现在总算都如愿了。再没遗憾。
她走累了。在海边坐下来,拿出手机,给自己编写最后的短信。
“对不起,邬秀。我在这个世界找到了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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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战疯了。
他是等老邬走后,才发现手机不见了。
那种感觉有个词可以形容,叫做“如坠冰窟”,真的就是就像在三九严寒时掉到冰窟窿里,全身上下都凉透了。
他强迫着自己不要慌,冷静下来觉得这事儿没第二种可能,百分百是老邬走的时候给顺走了!
她向来嫉妒自己和邬秀来往,前一夜还变态地偷走邬秀的照片放火烧了,现在就更变本加厉,直接偷手机了!
任战手脚冰凉,他不敢想如果没有手机,再也无法和邬秀联系了,那他该怎么办。
他一脚踹开老邬家的房门,这个女人并不在家,桌上有一封给袁帅的信。信里内容大概是麻烦了他这么多年,她心里很过意不去,现在她心愿已了,也该放他自由。最后说火捕鱼那天晚上拍的照片,是她最喜欢的,他那里如果还有底片的话,就冲出来当做是遗照吧。
任战只觉脑袋“嗡”的一下,不知怎的竟两腿发软。
火捕鱼!她为什么要说火捕鱼?
邬秀也在火捕鱼的时候拍了照,照片上她穿一条紫红色长裙,光着脚踝!
而老邬,她刚才来我房里的时候,就穿着那样的紫红色长裙!为什么,她为什么要穿邬秀的衣服!
还是……!!!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紧紧撅住了他,令他无法呼吸。他刚刚还在为丢了手机而害怕,可那种害怕与此刻的恐惧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老邬!邬秀!……”他冲出门,向大海边发足狂奔,在空无一人的海滩边嘶声力喊。
那个名字,那个名字!
所有的线索都摆在面前,只要仔细思考,真相早就昭然欲揭,可为什么我之前没有想到!
他害怕至极,手足不由自主发颤。不知是怕看到她已经投海自尽,还是怕知道自己错过的真相。
当第一轮朝霞跃出海面,他终于看到她。
她穿着美丽的裙子,站在水中央。海水已经没到她胸口,长裙飘起来,与天上的朝霞相辉映。
她高举起手机,朝他挥了挥手,笑道:“任战,你好啊!很高兴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