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没想到姐姐会是这么个遭遇。”姜氏带着人来给沈归燕送行,她们进的是后宫,沈归燕却要去北宫太后那里。
原先都记恨沈归燕得顾朝北的宠,想不到现在沈归燕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一瞬间什么仇什么怨都消了,只剩下高高在上的同情感。
人都会这样,多讨厌一个人啊,看见人家惨了,一瞬间圣母心就全部复活了。
顾朝北登基,年氏成了北宫太后,文皇后为东宫太后。年家虽然也有势力,但是北宫是怎么都比不上东宫的,更别说大权都在文太后手里了。
沈归燕没多说什么,将宝扇托付给了宇文长清,然后背着包袱便去了北宫。
从头到尾,顾朝北都没有出现过,更没有来与她解释过什么。要不是宇文长清跟她提前说了,叫她有个准备,她这会儿一定都已经傻了。
顾朝北啊顾朝北,真当她是铁做的心,半点不会伤心不会难过的,哪怕来跟她说一句“委屈你了”也好啊,她还能有个念想。直接丢她去自生自灭,也不怕她一颗心在这雪水里泡凉了。
叹息一声,她踏上满是积雪的宫道,头也不回地往北宫去了。
年氏从皇贵妃升为太后,凭借的是顾朝北,但是据说这位娘娘脾性十分古怪,而且与顾丞相不和,更是不喜欢顾朝北。
沈归燕就觉得奇了怪了,拿出证据来证明顾朝北是皇家血脉的人就是她,为什么会不喜欢顾朝北呢?又没碍着她什么。
到了北宫她就明白了,这位娘娘不是不喜欢顾朝北,她是谁都不喜欢。
“你就是沈归燕?”年氏靠在软垫上,穿的已经是太后的服饰,面容沈归燕没太敢抬头看,听语气反正就不太友好。
“是。”沈归燕跪下行礼。
“啧啧,都说嫁对了人,女人就一生荣华富贵了。没想到你嫁对了,下场也这么惨。”年氏咯咯笑道:“上辈子没积德吧?”
沈归燕:“……”
嘴巴也太毒了。
“哀家也不与你为难。”年太后摆摆手道:“你以后就改叫燕儿,专门负责本宫这寝宫的洒扫。”
“是。”
原以为还会受些刁难,没想到就这么轻松地被放过了。沈归燕有些意外,旁边的嬷嬷已经来带她出去了。
“太后其实是个善良的,你也不用太紧张。”秋瑾嬷嬷是个挺和善的人,带着她去宫女住的厢房里,给她分了床位,又带她去领北宫的腰牌等物。
年太后善良吗?沈归燕当真是没看出来。不过在北宫没有想的那么困难,她的工作只是要打扫房间而已。
“哎,听说了吗?前太子那位侧妃,竟然被当今皇上封了妃啊!”
宫女之间的八卦倒是最多的,刚回去躺会儿,旁边的小宫女们三三两两就凑在一起开始聊天。
“真是荒唐,没了贞节的女人,还可以给皇上当妃子?那我长得再丑不是也没关系了?”
“你懂什么,那是东宫太后指给皇上的人,没见皇上第一天还是歇在姜贵人那儿么?皇上对那女人不待见。”
“光是能成这后宫目前位份最高的人,就已经够厉害了。”有人叹息道:“哪里像沈归燕那倒霉的,分明是正妻,却要来咱们这里当宫女。”
众人都点头,又有人好奇问了一句:“不是说沈归燕已经来了,见了年太后了么?人呢?”
一直躺着的沈归燕翻了个身,朝着她们举了举手:“我在这里。”
厢房里瞬间鸦雀无声。
戴着绿色头饰的丫鬟尴尬地笑了笑,看着她道:“原来早来了啊,咱们没注意。”
另外几个丫鬟不是这屋子里的,立马跟见了鬼似的跑走了。
那绿丫鬟过来,小心翼翼地看了沈归燕一会儿,道:“你叫我小绿好了,今天开始我与你同住。”
“嗯,小绿。”沈归燕点头:“请多关照了。”
“哪里哪里。”小绿搓了搓手,这人虽然与她一样是宫女,却是皇帝曾经的发妻啊,怎好得罪的。
“不用紧张,我现在还是个新人,该同你们学规矩的。”沈归燕道:“你们刚刚说的那位娘娘,是叫寒露吗?”
“可不是么。”小绿话多,见她想听,连忙过来道:“要不是她昨儿在宫里闹笑话,咱们也不想背后说主子闲话。刚刚封了妃,她个不知道靠什么手段上位的娘娘,竟然就直接去拦皇帝的驾,想让皇帝去露华宫。结果你猜怎么着,皇上的龙车里竟然是空的!也不知咱们这皇帝怎么想的,回去宫里不坐龙车,自己走路去了姜贵人那里,可把沈妃给气得,跟疯了一样。”
小绿说得开心,沈归燕却是听得凝重。沈归雅竟然用了沈家的姓,而且还在顾朝北身边。
从顾朝东到宇文厚德,再到太子,沈归雅当真是跟了不少男人了。现在成了顾朝北的妃子,那同床…同床也在情理之中吧?
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上来,沈归燕没忍住,侧头朝着床下就是狂吐。太恶心了,要当真与沈归雅那样的人共事一夫,就真的太恶心了。
“你怎么了?”小绿吓了一跳:“病了吗?要不要叫医女来看看?”
“不用。”沈归燕道:“我大概是累了,等会要去打扫太后的屋子,先歇一会儿。”
“好。”小绿点头,将自己的被子也抱过来给她:“咱们这屋子冷,被子一床不够用,你先盖着,晚上咱们再想办法。”
“嗯。”沈归燕点头。
北宫的人好像性子都还不错,这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变故太大,沈归燕闭上眼睛就沉睡过去了。梦里想不到也是噩梦连连,好像看见顾朝北转身而去的样子,不管她怎么追,都追不上。
“睡死了不成?”一声厉喝在耳边炸开,吓得沈归燕差点掉下了床。抬头一看,竟然是年太后亲自站在厢房门口。
“不是说了要来打扫屋子么?”年太后没个好脸色,看着她道:“还不快些?再晚外头可又要下雪了。”
沈归燕连忙起身,头还有些晕,脸上一片冰凉。伸手摸摸,满手的水。
屋顶漏雨?沈归燕疑惑地抬头看了看。
“傻子,真看不出哪里聪明了。”年太后嘀咕了一声,转身道:“快来。”
“是。”沈归燕回过神,披上衣裳,连忙跟着年太后出去。
走出去了才想起来疑惑,为什么太后亲自来叫她了?
寝宫里一个人也没有,年太后进去就缩回了暖榻上,斜眼看她拿着抹布擦东西。
“轻点,你手里那个是先帝赐的御龙鼎。”
沈归燕吓得一哆嗦,连忙放在桌上小心地擦。
“还有旁边那个,也是御赐的琉璃瓶。”
“你手背边的那个,御赐的夜明珠。”
一屋子东西全是御赐的,沈归燕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只能感叹这位娘娘实在是圣眷太浓。
可是,先帝驾崩还没多久,为什么年太后看起来一点也不悲伤呢?她还记得自己与顾朝北的大婚,就是先帝与年太后一起去参加的,坐的还是高堂的位置。
脑子里有灵光闪了闪,沈归燕猛地回头看了年太后一眼。
年太后捧着热茶,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眼皮一翻:“你瞧的这个,也是御赐的。”
顿了顿,年太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声音哽咽:“御赐的皇太后。”
沈归燕愣了愣,她这太后分明是靠着顾朝北当上的,怎么能说是御赐呢?很想开口问问,但是她现在还处于无法保命的地步,自然知道得越少越好。
年太后说完这一句就陷入了沉思,呆呆地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沈归燕细细地将屋子从里到外都擦了个干净,擦到年太后身边,还将她手里的茶杯端出来擦了擦,又放了回去。
等全部收拾完了,年太后才回过神来。脸上的悲戚之意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放下冷了的茶,挑眉看着她道:“你吃得苦吗?”
沈归燕恭声道:“苦都是被人逼着喂下的,既然不得不吃,那还不如就要嚼碎了吞干净。”
挺有想法的啊,年太后挑眉:“那你觉得当宫女苦吗?”
“还好。”沈归燕笑了笑:“年太后待宫人和善。”
“哀家和善?”年太后瞪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好像有些生气:“你给我出去院子里跪半个时辰再回去。”
啥?沈归燕傻了,夸她呢,怎么反而还要受罚?
“去去去,看你还敢不敢说我和善!”年太后摆手喊了一声:“秋瑾!”
秋瑾嬷嬷进来,拿了一对东西,给沈归燕从脚套到了膝盖,再藏在裙子下头。
“拉她出去跪给大家看看,哀家对新宫人也是很严厉的。”年太后一脸严肃地道。
沈归燕愣了,被拖出去按在地上,脚上却是一片暖和。
秋瑾嬷嬷方才给她套上的是塞了棉和隔水布做的脚套,将她整个脚和腿都裹着,温暖极了。即使跪着有些累,好歹也不怎么受罪。
年太后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