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观主义哲学家叔本华为了证明“痛苦是时刻存在的, 只不过人们没注意到”这一观点,曾在一篇文章中做了一个比喻,大概意思是, 人在不胃疼时,都不感觉胃的存在。乐+文+ 举高右手艰难洗澡的祝瑾年深深感觉到了这一比喻的深刻内涵,她觉得,这个月自己真的需要一个全天候保姆,之前提的那些标准可以降低一点, 就要一个18-22岁的帅哥小鲜肉吧!
好不容易洗完, 她看向自己平时放浴巾的浴室架,傻眼。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她出差前把浴巾洗晾好, 收在衣柜里,刚才忘了带进来了。
看来,自己荒废了人家聂羽峥“把门反锁上”这句提醒背后的一番苦心。
“聂……聂羽峥!”她把门开了条小缝,“帮我拿下浴巾!就在我衣柜中间那层!蓝色的!”
聂羽峥没有回应,但她在几秒后听见了衣柜门滑动的声音。
她有点紧张,但并非毫无防备,拿了件换下来的衣服,掩着胸口,静静站在门后等。
一会儿后,蓝色浴巾的一角从门缝里塞了进来, 她赶紧抽了过来, 关门前, 只听他带着几分戏弄,问:“你是故意的?”
她唇角一勾,回敬:“就是故意的,怎么样?”
他长长地“哦”了一声,“怪我,不解风情。”
“接下来这浴室门,我是锁还是不锁呢?”她披着浴巾,故意逗他。
“你这句话的无聊程度跟电视剧里‘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不相上下。”
祝瑾年暗自发笑,“壮士,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讲,我不听。”说着,他转身就走。
祝瑾年在浴室里磨磨蹭蹭的,真的跟她预言的一样,外卖送来的时候,她恰好走出来,随口问:“来了?”
聂羽峥把一袋外卖放在小小的餐桌上,转头看她。她头上包着干发巾,因为手伤了包得不太严实,头发掉出了好几缕,湿嗒嗒的垂在肩上。卸了妆,少了色彩的描绘,便没平时那么妩媚干练,多了几分清纯本真。
祝瑾年快步走过去,他也朝她走了两步,拦住她去路,她好奇地抬头,他恰好能俯身低头以唇相抵。
这一回,格外温柔。山间明月,远涧静泉,夜晚响起的笛,诗人思乡时的绪,都是这样的轻柔,温和与婉转。
松垮垮的干发巾掉了,微凉的湿发一下子全披散下来,贴在祝瑾年滚烫的脸颊。她被聂羽峥强势又轻柔地拥在怀里,他那么高,她踮着脚才能攀住他,这一次的亲吻,她是如此坦然,再不会像上次那样心中充满惊惧和纠结。
她有时会想,如果他真是别人的老公,自己到底还能抵御这样的诱惑多久?然而转念一想,他如果早已结婚,肯定不会对自己再有所引诱和表示。
聂羽峥的唇离开她的唇,片刻后又再次迎了上去。是不舍,也是沉溺。
好一会儿,祝瑾年才满脸通红地揉了揉上唇,指了一下餐桌上的袋子,转换一下暧昧的气氛。
“你叫了什么外卖?”
“香。”他回答。
这个答案真是莫名其妙,祝瑾年用力嗅了嗅,确实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是蛮香的。”
“你香。”他竟如此直言不讳地撩她。
暧昧的气氛不减反增。
“你还吃不吃晚饭了?我饿死了!”祝瑾年无可奈何地嗔怪道,“我来看看你到底叫了什么好吃的。”
“麻辣火锅和十三香小龙虾。”
她愣了愣,释然地撇嘴,“你又故意耍我,我才不信。”
打开袋子,他果然在耍她。里头分明是较清淡的粥。
外卖里没放一次性餐具,祝瑾年在厨房里发现几只汤匙竟然不翼而飞,筷子却还好好地躺在消毒柜里。她无奈地倚在门口,对着聂羽峥翻了个白眼,“太幼稚了,快把汤匙交出来。”
聂羽峥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没有汤匙我怎么吃饭?”她撇嘴,她又不是左手也能使筷子的人。
“我可以喂你。”聂羽峥从善如流,摇了摇手里的一只汤匙。这只汤匙,恐怕是现在祝瑾年家里肉眼可见的唯一一只,其他的都不知被他藏哪儿去了。
“如果我拒绝……”
他笑,“用筷子喝粥也不错。”
我就知道你打这种主意……祝瑾年心底暗笑,可也实在拿他没办法,只能在他身边坐下。
他轻轻拍了拍大腿。
也太坏了。
她重重“切”了一声,不理他。
他低头看了她好一会儿,送上一勺粥。
她一口吞了,想起原来在家时,偶尔生病就赖在床上不起来,要妈妈喂。来鹏市上学后,忙学业、忙实习,回家次数少了,每次回家,都发觉父母苍老了许多。这两年父母总催她有对象了就快点结婚,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更是如此,好像她的个人问题比全国人民奔小康还重要,她就更怕回家了。想来,许多父母都是如此,让人又想亲近又怕被唠叨。
“你喂饭的动作这么熟练,以前没少锻炼吧……”吃了一会儿,她挑眉问,一脸狐疑和八卦。
聂羽峥应了一声,算是肯定。
“喂谁呀?”
“我妹妹。”
祝瑾年虚伪地“哇哦”了一声,心里并不怎么相信他的回答,“好羡慕,当你妹妹真是幸福啊。”
“羡慕……”他重复。
她点头,点头,再点头。
他毫不护短地问:“你羡慕那个身高175的壮汉做什么?”
下午才考完心理逻辑学、被哥哥出的试卷虐成狗、现在正在食堂大吃大喝补充体力的聂羽倩没来由地打个大喷嚏。
“你对她真是……”听过他接聂羽倩电话时宠溺语气的祝瑾年感叹,“爱之深,责之切。”
他望着她,幽幽回答,“对你也是。”
“你对我,是爱之深,‘折’之切。”
他求教:“有何不同?”
祝瑾年清清嗓子,尽量字正腔圆——“‘折腾’的‘折’。”
他摇摇头,“是‘□□,令无数英雄尽折腰’的‘折’。”
祝瑾年无语,心想,他一定还读了个中文系的双学位。
磨磨蹭蹭的,一碗粥吃了半小时才见底。
约莫九点,聂羽峥要走时,郑重地问她:“你一个人,应付得过来?”
“我觉得要还是需要一个男保姆。”她也郑重地回答他。
他再次指了指自己。
祝瑾年摆摆手,“你真的不行啦。”
“我不行?”他眸色一沉,语气透出几分警告意味,“说得我今晚都不想走了。”
祝瑾年主动拉上他的手,还摇晃了几下,“男保姆只能用一阵子,你,我可是要用一辈子的。”
他听完,眉头舒展,显然很受用。
祝瑾年觉得,自己在花言巧语上也蛮有天赋。
但这种程度的花言巧语还是忽悠不了眼前这人的智商和情商,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用了一个很精准的比喻,“借来的书,才会夜以继日地在还书期限前看完。买来的书……不一定。”
祝瑾年举手投降,口是心非道:“要杀要剐,你随意!”
他抬手看了看表,故作正经,“美女邀约,本不该拒绝。可是,我约了老贺九点半,实在很抱歉。”
明明是他先撩的她,现在倒成了她撩他被拒!
狐狸老谋深算,她就别指望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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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姐早……天啊!你的手怎么啦!”第二天一上班,琪琪就大惊小怪地喊道。
“因公负伤。”祝瑾年抬手晃了晃,深深叹了口气。不过,每天上下班有聂羽峥接送,省去了挤地铁之扰。应她要求,他在距离大厦一站路的地方让她下车。
“看上去很严重的样子,疼不疼啊?”琪琪一脸担忧。
“疼倒是不疼,就是生活不太方便。”她指了指眉眼处,“你看我眉毛画歪了没有?”
琪琪瞪大眼睛仔细看了看,笑道:“没歪没歪。再说,就算歪了也好看。”
“贫嘴。”祝瑾年不以为然,“我出差这几天,有没有人么访客找?预约情况怎么样?”
“访客没有,预约我也都帮你延迟确认了。从今天开始排起……”琪琪一边看屏幕一边念日程表,“待会儿有个会你需要参加,下午在市民广场有一场‘迎新春’生活服务活动,明天……”
说话间,电梯口又走进来两人。琪琪不经意抬眼一看,愣了愣,“啊,那个是……”
祝瑾年回头看去,只见聂羽峥和杜格致一齐走来。聂羽峥一身墨蓝西装,外套一件黑色呢子大衣,面庞瘦削英俊,举手投足商务精英范十足,本还挺帅气的杜格致走在他身边倒衬得逊色几分。这样的“美色”祝瑾年一早就见过了,可再见时仍感觉一种非凡的气场扑面而来。
“师兄,聂……聂总,早上好。”祝瑾年尽量压制心头的欣悦,平静地打招呼。
毕竟是工作场所,希望他别露出什么端倪才好。
他是聪明而有分寸的人,这下也并没有其他表示,微微点一点头,就往办公室走去,淡漠而凌厉的气势,好像全然与她不熟。
看来他俩很有共识。祝瑾年心里松口气,愈发欣赏他的情商。如果他对她有所暧昧表示,工作室不明真相的同事八成会以为她利用出差对上司献身,关系可就处不好了。
谁知,他没走几步,脚步一顿,回身看住她,“你叫格致为‘师兄’,叫我‘聂总’。同为校友,是不是对我生疏了点?”
见一起出差归来的他俩居然如此不热络,杜格致本就几分怀疑,聂羽峥这么一问,他恰好替祝瑾年圆个场,探一探他俩疏离态度的真实性。
“我与小年在学校就有往来,聂兄你毕业太早,她在校时你都替她老师出题了,她怎么还敢叫你一句‘师兄’?我看,叫师叔还差不多……”说罢,他忽然发现了祝瑾年右手缠着的纱布,怔了几秒,急走几步拉起她的右手腕,看看她,又看看聂羽峥,“这是什么回事?”
“是我自己……”
“说来话长,由我做检讨。”聂羽峥插话,虚扶着杜格致的手肘把他往办公室带,不着痕迹地让他松开祝瑾年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