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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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华清给王传志打了两个电话他都借口没来,火大啊!觉得这小子是出笼的虎仔,胆子越来越大了。于是私下问何琳:“为什么他家人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不摆酒宴,让我们摆?”

何琳支吾:“他家,确实穷,拿不出钱来吧。”

“我觉得……他家一定以为我们硬赖上他家儿子了,摆不摆随你们的便,反正我们就这样了,你们爱嫁不嫁!”

何琳撅起了嘴巴,感觉受到了冒犯,“凭什么啊?”

“对啊,他们凭什么啊?”小姨看着天真的外甥女,提醒,“以农村人的封建思想,他妈是否知道你们同居过了,不嫁也得嫁了,没必要高看我们了?”

何琳一下子羞红了脸,顾左右而言其他。

经验丰富身经百战的郁华清算明白了,不由埋怨,“是去他家那次吧?我早告诉你要锁上门,你偏当耳旁风!上了岁数的人对婚前同居很忌讳的,认为女孩子一这样就不值钱了,鱼都上钩了,还用浪费鱼饵么?而且以后恐怕还在心里看轻……”

何琳继续红着脸,呆了一会,有点不耐烦,“隔十万八千里,将来又不同他们住,他们凭什么看轻我?”

“就凭你是他们的儿媳妇!与他们的儿子结婚!什么也不懂!”小姨急脾气又上来了,“一个姑娘家,矜持一点,端着点,目不斜视,姿态高高,谁家敢小视?态度不好咱扭身就走,还不吃他那一套!现在还能扭身轻易走吗?人家就吃准咱不能轻易走,所以一分钱不出,让咱们倒贴!咱不贴行吗?这不是哑巴吃黄连,暗亏,亏在暗处啊!你爹妈也是狗屁不懂的人,人家扔来一个热屎棍就接着,不知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他家说没钱就这样舌头一打转轻易过了?没钱有没钱的说法!他家又怎么说的?嫁闺女嫁得窝囊啊!”

事情一上升到这个高度,何琳快气哭了,马上给传志打电话质问:“你家是不是看不上我啊?”

传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有啊,我妈说能把你娶进门是我们王家烧了高香,祖坟里长了青蒿!”

一句话把何琳说没了火气,也不好意思再提摆酒钱了。

钱,房子,这种物质怎么能跟神圣、纯洁的爱情相比!一个伟大的作家说过:染了铜臭的爱情,就变庸俗了。

王传志对何琳那个口无遮拦的小姨又怕又怯,什么事儿一到她嘴里就能说得让你大汗淋漓,所以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她。晚上电话是老何打来的,再也逃不过了,才硬着头皮赴鸿门宴。

除了何冲一家人都到了。郁华清看到王传志进门就嚷:“这两天你们公司这么忙啊?”

“没有,我家人来了……”

老何回头说:“明晚请你妈妈和哥哥过来,认认家门……”

传志低着头,“他们今晚乘火车走了。”

“这两天我去找他们,怎么没找到?”

老何有些不好意思:“招待不周。那天我给你妈妈派去了一个司机,带你妈和哥到处转转。你妈给撵回来了说她就爱看天安门——太客气了。”

何琳因为中午和一家窗帘店的店主讨价还价,没讨过人家,现在按着遥控器生闷气,谁也爱搭不理。

郁华清语气严厉地问:“你家人来就为了给我们指示几月几号结婚而没其他什么表示了?”

王传志隐忍不发。

老何连忙说:“过来看看就行了,一个寡母能表示什么?”

郁华明也说:“做了一天的饭了,去屋里躺一会吧。”

郁华清偏不,她姐姐姐夫越是息事宁人她越要打开窗户说亮话,“来一趟动动嘴就娶媳妇了?连摆酒钱也省了?!”

传志说:“我家没想摆酒,想摆也摆不起来……”

“不摆酒就能结婚,不买房还能有一幢别墅住,你家当然更一毛不拔了,倒贴!多好啊,找了一个会倒贴的丈母娘,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人命好,挡都挡不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何家是娶媳妇进门呢,还是招婿入赘呢!”

王传志变了脸色,“这幢楼我根本不想要……”

“不想要?不想要拿钱买啊!过户最少也得一个多月,落到你们婚后不是共同财产啊?话倒是会说,谁家像你们这样还没结婚什么都准备齐全的呀?不是活活得了便宜学驴叫吗!要不,你们去公证,反正没你什么份!”

眼看剑拔弩张,老何夫妇面面相觑,劝谁谁也不听,不知如何是好。王传志却拿出纸和笔,“叔叔阿姨,我是一个男人,将来住在何琳名下的房子我也会抬不起头来。既然小姨这样不放心,我就以我个人的名义打个五十万的欠条吧,算我一半的居住权,多了少了您多多包涵。以后拿我的部分工资还。小姨教训得对,我是个男人,应当担起责任,有了欠条,我也住得心安理得。”然后“刷刷”写了下来。

王传志把欠条塞进未来岳父手里。老何听了刚才的话虽然欣慰,也很为难,与妻子对视一眼,走过去给了自己女儿,“一套房子而已,本是好意,别伤了和气。我们也不准备要这钱,要这个干吗?房子给你们了,你们只管住着,只要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王传志依然很激动,叫出了何琳,说有事,看一件东西,克制住自己向三个长辈道别。

看着两个年轻人匆忙离去的身影,郁华明说妹妹:“你吃撑了?这么激烈,说到孩子脸上!”

郁华清不以为然,“不这样你们哪里找五十万去?”

“五十万还不让他俩还一辈子!”

“让不让还那是你们的事,起码你们占了上风成债主了,也要那小子知道他今天得来的一切都是何琳贴来的,而不是理所当然!这年头,白眼狼成群结队,先小人后君子没大错。何琳将来也能掌握主动,有反制的手段才能不受委屈。这人啊,没有远虑必有近忧。再说了,我们这是嫁闺女,不是娶媳妇,出了差错二婚女人要比二婚男人掉价得多!怎么榆木疙瘩脑袋啊?给自己设个保险绳有何不妥?”

传志带着何琳一路奔到自家三层小楼前,借着微弱的灯光,打开房门,摁亮灯,何琳惊呆了,旧屋还是那所旧屋,只是里面收拾得井井有条,地板光洁照人,虽不是新房,也恢复了七八成新了,尤其是厨房和卫生间,纤尘不染,仅有的陈垢污迹也是时光刻上去的,洗是洗不下来的。

“你小姨说这两天找不到我家人,我妈和我哥这两天就在这里。我妈说有钱出钱,没钱出力,应该……”传志眼圈红了,拉着何琳的手,“我们因相爱而走到一起的对吧,我们之间本很单纯的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何琳因刚才男友写了那么个天价借条而内疚了,现在安慰他说:“我小姨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她就那么一个人,憋不住话,与她自己的儿子儿媳两句不和还大吼起来。我爸都说不让你还钱了,而且欠条在我手里,你担心什么啊?你还给我还不是左手倒右手,最后还是我们自己的。”

传志叹口气,“你小姨逼人太甚了,她怎么老在你家里搅和?”

“我小姨也是受打击才这样的,你不知道以前她和我前姨夫闹得呢。再说,我家也欠我这个小姨太多了,所有人都对她让三分,连我和何冲都是她带大的,你就原谅她吧。好歹她也是怕我吃亏,吃你的亏么……”

传志轻轻地把她拥入怀里,深情款款地说,“其实我不怕背债,自己有工作慢慢还也没什么了不起。我是男人,最怕人瞧不起,说吃女人软饭,我压力很大。这样也好,打了欠条我住进来就名正言顺了,也没有寄人篱下之感了,哪怕以后还你钱。”

“好,以后把你的工资都归我管吧。”何琳嘴巴甜甜的。伸手摸欠条时,口袋里空空的。心里一惊,随后也释然了,结婚了还不还钱还不都是自己家的。恋爱中的女人也没把它当回事儿。

传志爽快地答应了,“以后我们要好好生活,幸福地过一辈子,这是大猪对小猪的承诺!”

两人短信来往时,都是“大猪”“小猪”开头的,是越喊越亲切。然后大猪牵着小猪楼上楼下四处看了看,一致决定大装修就不必了,墙壁用墙纸贴一下,再买些闪亮的饰品一挂,就ok了。

一个月后,那幢楼做了过户手续,户主改成何琳和王传志了。到这一刻,郁华清叫起来,后悔不迭,连连说失算,“写一百万的欠条就对了,那小子不是个人借款五十万吗?他们一领结婚证他也就只算还二十五万了!”

何琳在旁边撇撇嘴,心道:写一百万?想拖死我们啊!想让我们节衣缩食勒紧裤腰带当一辈子房奴啊?不让人活了?

不过出于对小姨的感恩和敬重,没敢表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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