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让你爱成这样,把别人当成是她?”
“谁爱成哪样了?我烦的紧呢。”
“人在哪里啊?”
“在家。”
“所以您不回去了?”
“回去就会想起以前的事儿,就不高兴。”
“在我这里您是高兴的?”
“你要是再问,我就不高兴了。”
美人凑到他漂亮的脸旁边,嗅一嗅,弄得他发痒,闭着眼睛笑了,把她推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非奸非盗,就是想要跟您啊,提个醒。”
“听着呢。”
美人听出那因为纵容和慷慨而拖长的声调,因而放心的要求:“剧院老板给我的《春闺梦》开了十五天的座儿,第一次挂头牌,怕,怕倒彩。”
显瑒仍闭着眼睛笑笑:“哪有人第一次挂头牌不被倒彩的?这么着急要红?”
她名叫顾晓亭,十八九岁的评剧小旦,从小在戏文里面习字学道理,在舞台上学走路和做人。她那身子柔软温暖,说话一字一嗔,像台面上章节里的每一个女角儿。顾晓亭绾了一个兰花指,故事和情绪随即被那贝壳一般的细细小白牙齿吟唱渲染出来:
花开四季皆应景,王爷听奴家说分明:
我若身在乡野小村旁,伴着屠户放牛郎,
麻裙粗布做衣裳,半句怨言不敢讲。
只是如今我要绫罗绸缎作凤裙,
东海的芍药,南海牡丹根,西海的灵芝草,北海老人参。
玳瑁鳞,珍珠帐子玛瑙枕,琉璃盘子翡翠盆。
金玉满堂我一笑,什么宝贝信手招,
只因我榻上那个人,他啊,他……
显瑒早睁开了眼睛,半皱着眉头半夹着笑,看着那插科打诨荒诞不经的顾晓亭,他接口问道:“你榻上的人怎么了?”
美人脆生生地脱口而出:“他是个聚宝盆!”
他听了哈哈大笑,伸手拍拍她肩膀:“是啊?我是聚宝盆啊?”
顾晓亭上去搂着他脖子:“你是聚宝盆。你不是聚宝盆谁是?我要你买整整五天的满座。行不行?行不行?行不行?……”
她一边催问一边摇晃,显瑒把那嫩藕般的手臂从脖子上解下来,坐起来用茶水漱漱口:“我还当什么事儿呢,可以啊,有什么问题……”
女子听罢就起来找鞋。
“干什么去?”
“买煎饼去。楼下有人叫卖呢。”
“才吃多久就饿了?”
“唱戏才劳神呢。刚才那几句话可是我自己现编的。”
他切了一声又笑了。
要出门的时候,顾晓亭背对着显瑒问:“王爷跟我在一起,可是高兴的?”
“还行。”
她听了便兴高采烈地小跑着出去了。
他不爱吃黏黏酸酸的山东煎饼,便在那屋子里面找些点心来吃,画着外国小孩的圆筒铁盒子里面有不少曲奇饼干,他挑拣了一块没有巧克力和葡萄干的想要放在嘴巴里,忽然觉得不对劲儿:这里的姑娘蹦蹦跳跳地买山东煎饼去了,那些沾着巧克力碎块和紫色葡萄干的,如今还用得着留给谁啊?
他就此又想起汪明月吃了甜蜜东西的时候那弯起来的眼角,自己都不知道的,小小的贪婪和甜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