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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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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我的口袋没有多少钱,但我还是叫了一辆出租车。一路上,王祖泉不停地说篮球篮球,干脆跟篮球结婚算了。我知道她是在说刘光洁,也好像是对我表示歉意。我一言不发,更不阻止她说刘光洁的坏话。我欲擒故纵,假装看车窗外晃动的路灯,像一位诗人正在构思诗歌那样深沉。她说你怎么不说话?我说其实那些纸片都是写给你的。她说什么纸片?我说你洗衣服时从我口袋里掏出的纸片。她显得有些激动,呼吸声愈来愈粗重,说不会吧,你明知道我跟刘光洁是朋友。我说越是艰险越向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突然大笑起来,说你真好玩。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接到她妹妹,第二天才收到她爸爸从武汉发来的电报,说她妹妹因事没有出发。但是当天晚上,她无比焦急,拉住我的手(不是有意的,更没有任何象征和寓意,仅仅是焦急状态下一个毫无意义的动作,一个纯粹的动作),在人群中跑来跑去,从这个出口跑到那个出口。那些旅客就像树林,他们的面孔仿如叶片,我们穿行期间,肩膀碰着肩膀,胳膊肘碰着乳房,屁股敲打屁股。说真的,当我的胳膊碰到她的乳房时,我差一点就叫起来。我知道那只不过是忙乱中的合理碰撞,但我愿意那是双方蓄谋已久之后,彼此发出的信号。

看了几个出口,都没有她妹妹,她满脸红光喘着粗气停止了奔跑,这时她才发现她的手攥着我的手。她把手甩开。我看见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滚下来。她说怎么没有妹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我说不会出什么事的,我们国家的治安状况如此之好,怎么会出事?她望了我一眼,说你真会说话,刘光洁就没有你会说话,他只会打球。说话时,她的眼珠子又滴溜溜地转动,脖子伸长了。每一个和她妹妹身材相近的人,都被她认真地看了一遍。

我陪着她在火车站又站了40分钟,说了许多无关痛痒的话。她妹妹始终没有出现,她压根儿就没来,而是在武汉的家中打呼噜。回到学校时已经深夜,刘光洁看完球赛后,站在校门口等我们。他不问青红皂白,先朝我的腹部打了一拳,然后才问为什么现在才回来?我感到腹部像刀割一样疼痛,整个身子快站不住了。王祖泉及时拉了我一把,我因此而没有倒到地上。王祖泉说我没有见过你这么粗鲁的人。刘光洁说你只跟他出去一个晚上,就认为我粗鲁了,你是不是觉得他比我文雅?王祖泉没有回答刘光洁,气冲冲地走进校门。刘光洁在后面追她。

也许是刘光洁知道了真相,后来他并没有责怪我怀疑我,我们仍然是最好的朋友。王祖泉不时背着刘光洁跟我约会,但是她也常常跟刘光洁约会。跟我约会的时候,她让我把双手搁在她的胸口上,任凭我捏弄。当我向她提出更高的要求时,遭到了她的拒绝。她说在我和刘光洁之间,她还没决定嫁给谁。在还没决定嫁给谁之前,她分别跟我们约会……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巴掌扇到杨春光的脸上,那是牛红梅运足气力横扫过来的巴掌,杨春光的脸被打歪了,五根手指印在他厚颜无耻的脸上。牛红梅说我只问你一句,你跟她睡过没有。杨春光说没有。牛红梅说没有就好。杨春光说可是,她已经爱上了我,她非跟我结婚不可。牛红梅说难道你没告诉她,你是有妇之夫?杨春光说告诉了,她要我离婚。牛红梅说离婚,没那么容易。

杨春光说后来的事情出乎我的意料,我只是想沾点小便宜,暂时用她来满足一下生理要求,谁想到结局竟是这样……刘光洁在一次球赛中跌破膝盖,住了两个多月的医院。尽管他的膝盖后来粘合了,长成疙瘩了,但他走起路来却像个瘸子。王祖泉是个完美主义者,不愿意嫁给一个跌破膝盖骨的男人,于是就嚷着要嫁给我。她说我五官端正身体健康,是摸过她乳房的两个男人之一。其中一个摸过她的男人残废了,她不愿嫁,那么,另一个摸过她的男人就必须娶她。红梅,我是一个好色之徒,你一点也不值得为我守身如玉。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愿意跟一个好色之徒生活,你也不应该例外。况且……

况且我已经阳痿了。你也知道,刚从南京回来的那个晚上,我跟你弄了半个小时都没弄好,这种病症在我身上已有一年多时间。作为男人,谁也不会希望自己阳痿,但是阳痿了,就得面对现实。我不想害你,不想让你永远过不上性生活,所以我们还是离了吧。我是卑鄙小人,我懒惰、自私、好色、阴险毒辣、阳痿,如果我是一个女人,我都不会跟我这样的男人过日子。我看不起我自己。

牛红梅说与其去害王祖泉,还不如害我;与其让王祖泉过不上性生活,还不如让我过不上。不管你怎么阳痿、好色、自私、懒惰、阴险毒辣,反正我不同意离婚。

杨春光用双手捂着他的左脸,把头扭过来,对我说翠柏,告诉他们我已经阳痿了,告诉所有你认识的人。

假期还没有结束,杨春光便离开南宁回南京。他是坐飞机飞回南京的,对于一个刚大学毕业正准备读研究生的人来说,坐飞机未免有些奢侈。80年代初期,一个普通的中国公民是很难有能力承担飞机票的。杨春光坐飞机不符合中国国情,他既不能享受公费,又不能贪污受贿,何苦拿本来就不多的钱来浪费?我猜想他之所以坐飞机,是因为想尽快投入王祖泉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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