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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

张洁Ctrl+D 收藏本站

最近班上有个女孩对我说:“我很喜欢你,咱们一起出去吧。”所谓“出去”,就是约会的意思。

我说:“对不起,我没有兴趣。”

上哪儿去?我们还不到可以开车的年龄,不能开车,上哪儿去?难道让爸爸开车,把我们送到什么地方去约会去吗?

妈妈问我:“你喜欢她吗?”

“我不这么认为。”

妈妈和爸爸就说我长大了。

妈妈认为,我的青少年时期已经来到,于是她从书店买来不少如何教育青少年的书籍。

我看,他们应该对他们自己进行一下类似青少年的教育。

鬼节前后,他们举办了一个盛大的party。

不知谁的妈妈说:“自从我们有了孩子,再也没有过过这样的节日,都是给小孩子过了。”

于是妈妈和爸爸的几个朋友,就张罗在我们家来个鬼节party。果然大人们比我们能闹腾,不但家里装饰得离奇古怪,院子里还搭了个很大的棚子,到处都是阴森的骷髅和令人恐怖的面具。

妈妈围了一条极其廉价的彩色羽毛围巾,染了各种颜色的羽毛,不断从那条廉价的围巾上掉下,我们家就像宰了几只颜色不同的鸡,到处飞翔着彩色的羽毛。

爸爸画了两撇小胡子,系了一条极其艳俗的领带,像个黑社会的打手,或是唱下等爵士乐的歌手。

还有一位男士,简直等于没穿裤子,还逮谁就和谁亲吻。

有一位女士据说从桌子上掉了下来,摔断了胳膊,因为她在我们家的餐桌上跳舞来着。至于有些女士崴掉高跟鞋的鞋跟,就不在话下了。

总之,在他们举办了那个感恩节的party之后,附近几家邻居贴出了售房广告,还有的邻居开始找房子准备搬家。


错!他们错了,不但错,而且是大错而特错。

其实让我真正感觉长大的,并不是有个女孩想和我约会。

而是我渐渐地明白,什么是故事,什么是真实。

我曾经真的以为,把吃饭的勺子放进冰箱,第二天就会下大雪。而一下大雪,我们学校就会停课,因为他们担心,学生在来校的路上出车祸。这样我就可以不去上学,我的作业也可以拖一拖,还可以去滑雪。

可我从来没有如愿,多少次,我把勺子放进冰箱后,不但没下大雪,太阳还老高老高的,我照旧得上学校去。问题是我没有做家庭作业,因为我相信把勺子放进冰箱之后肯定会下雪,也就是说,那个传说坑了我。


还有就是我那些不断掉去的“老牙”。

牙科医生说:“那不叫‘老牙’,叫乳牙。”

这件事我老是闹不明白,不论什么东西,只有老了才会死去,怎么能把那些再也不能在我嘴里活下去的老牙,叫“乳牙”呢。

尽管妈妈不让我们吃很多的糖,可是她和爸爸上班之后,谁还能管住我们,靠阿丽丝是不行的,她比我们还喜欢吃糖,面对这一情况,无所不能的妈妈也一筹莫展。

我吃糖太多,又不喜欢刷牙,所以拜访牙科医生成了经常的事,妈妈说:“只有这两个选择,你吃糖太多又不喜欢刷牙,就得经常看牙科医生。”

“没有别的选择吗?”

“目前还没有。”

她要是说没有,就是没有了。

据说我们那个牙科医生在对付小孩子方面很有经验,可我一下子就把他给整蒙了。

给我补牙的时候,他没话找话地问我:“你最喜欢的课程是什么?”

其实用不着打岔,我不怕疼,再说也不疼,麻药针很管事。我不像戴安娜,疼不疼都先咋呼一阵,可能对她来说,这也是一个表演的机会,所以妈妈有时叫她“戏剧女王”,她还以为是赞美呢。

这种问题还用问吗?有时候大人未必比小孩子聪明。

我说:“课外活动。”

牙科医生的牙钻,立马就停了下来,好像是那个牙钻而不是牙科医生对我的牙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得好好考虑考虑再说。

过了一会儿,牙钻又动了起来,好像它找到了对付我的办法,牙科医生就接着问我:“还有呢?”

“吃午饭的时候。”

牙科医生的牙钻,这回是彻底停转了。

哼哼,不然我还算什么聪明的家伙。

舅舅知道这件事后,拍着我的脑袋说:“伙计,你真不愧是我们家的种。”


关于牙,其实我还有一些话可说。

大概从五六岁开始,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掉一颗老牙。

我忘记了是掉第几颗牙的时候,早上起床一翻枕头,发现我掉的那颗老牙,还在枕头底下压着,想来仙女根本没有把我那颗牙拿走,当然她也没有把一块钱放在我的枕头底下。

我“嗵”的一声撞开爸爸妈妈卧室的门,我知道这很不礼貌,但我觉得太奇怪了,因为这种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妈妈懵里懵懂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前一天晚上她和爸爸肯定又去谁家party了,据阿丽丝说,他们凌晨两点才回来。

尽管妈妈睡眼矇眬,只待了一小会儿,她就回答我说:“眼下掉牙的小孩儿很多,仙女太忙,不过她一定会来取走你的牙并且给你一块钱的。”

真像妈妈说的那样,第二天,仙女果然拿走了我压在枕头底下的牙,还放了一块钱在我枕头底下。

轮到戴安娜掉牙的时候,仙女更是经常忘记把她的老牙拿走、当然也没有把钱放在她的枕头底下,在她抱怨之后的几天,才发现枕头底下的牙没了,还放了五块钱在枕头底下。

我问妈妈,为什么我掉牙仙女只给我一块钱,而给戴安娜五块钱,妈妈说:“多出来的是利息,仙女不是过了好几天才给戴安娜钱吗。”

她又说:“仙女只负责照顾那些很小的孩子,而你们已经渐渐长大,应该自己学会照顾自己,所以她可能不会再来关照、收取你们的牙了。”

就像仙女事先给妈妈打了电话,后来仙女果然不再光临。

不过……

反正到了十岁的时候,我就不怎么掉牙了。

偶尔一次,我还真在枕头底下发现我早就忘了的事。我举着那几块钱给妈妈看,还没等我说什么,妈妈就说:“问你爸爸去!”

我又举着那几块钱去找爸爸,我说:“爸爸!”我看他是忘了我已经几岁了,就像忘记妈妈内衣的号码。

他说:“那是仙女给你的钱。”

我极其不屑地喊道:“爸爸——”

这回轮到他没词儿了:“好了,好了。”

我又说:“不是爷爷说的吗,我们家没有不说实话的习惯。”

爸爸尴尬地说:“这是童话。”

所以说,童话就是童话。

而童话是什么呢?


我也不再相信圣诞,不相信真有耶稣这回事。

这不怪我,我对有没有圣诞老人这回事,始自多年前,圣诞老人给戴安娜的那封回信。

有一阵,戴安娜特别爱写信,虽然现在她的嗜好又转向其他的事儿。

那些信,多半是写给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其实什么内容也没有,就一句话:我爱你或是我想念你。

妈妈说:“我看她不是想念他们,而是她自己需要写点什么。”

爸爸说:“难道你还想让她写篇论文不成?”

写好之后,装进信封,信封上也不写收信人姓名,也不写收信人地址,就放进了门口的信箱,等着邮差来取。

其实都是妈妈把她的信收起来,她还以为信寄出了,有一次奶奶打电话来,戴安娜还问:“奶奶,您收到我的信了吗?”

奶奶说:“什么信?”妈妈的猫儿腻,才露了馅儿。

同样,戴安娜给圣诞老人的信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说:“请问,您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圣诞礼物呢?”

令我惊奇的是,圣诞老人居然给她回了信。当时,我还真有点羡慕。我问她:“我可以看看圣诞老人给你的信吗?”

“当然。”她倒没有强调这是她的私人空间,倒巴不得向全世界宣布,她收到了圣诞老人的回信。

圣诞老人在回信上写道:“如果你能够停止每天震耳欲聋的尖叫,我一定送给你一个小鹿。”

“震耳欲聋”,是爸爸经常用来形容戴安娜尖叫的一个词儿。再说,信上的笔迹和爸爸的笔迹一模一样。

你知道我爸爸写的每个字母,都像一个肩膀耷拉得很厉害的小男人,真不能想象,这种字是身高一米九的人写出来的,不过这个特点一般人还真不容易具有。

我问爸爸:“怎么圣诞老人的笔迹和你的笔迹一模一样?”

爸爸不但不回答我,还让我去给圣诞树浇水。

妈妈接茬儿说:“是啊,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圣诞老人还不给戴安娜发个e-mail,或是打印一封信,居然还用手写。”

爸爸说:“正因为现在已经是电子时代,手写的信才更加珍贵。”

我顿时肯定那封回信是爸爸写的,根本不是圣诞老人。


从前,我真以为,耶稣是在圣诞之夜诞生的,我也会和戴安娜一起,尽心地为圣诞老人的到来,做很多准备。

晚上去教堂做弥撒之前,不用爸爸妈妈提醒,我们一定会主动地把红萝卜和巧克力饼,放在壁炉前。

每个圣诞之夜,圣诞老人是那样辛苦,整夜整夜赶着鹿车,给每个孩子发送礼物。而世界上有多少孩子?!

巧克力饼是我们亲手烘制的,虽然狗齿狼牙地不够好看,可那是我们对圣诞老人诚心诚意的感谢。

别说妈妈一个劲儿在打电话,就是她不在打电话,我们也不打算指望她。


该出发去教堂做弥撒了,妈妈的电话还没打完。爸爸对我,而不是对戴安娜说:“等你长大就会知道,一般来说,打电话是女人生活中的一个重要部分。”

用不着长大,我现在对此就有深刻的了解。

不说妈妈和阿丽丝了,就说戴安娜,有事没事就给妈妈或爸爸打电话。

为了骑自行车这点儿根本不值一提的破事,戴安娜给爸爸打了两次电话,说她会骑自行车了,然后就在电话里毫无内容地哼哼叽叽。

直到爸爸说:“现在刚刚九点,你已经给我打了四次电话了,我还要工作呢,请不要再打电话了好吗?”

即便她跟爸爸妈妈外出,也不耽误她打电话的嗜好,不到一小时,准会给我或是阿丽丝打电话,如果阿丽丝不在,就让我转告阿丽丝务必给她回电话。

我转告了阿丽丝,可阿丽丝并不给戴安娜回电话,我说:“戴安娜请你给她回电话。”

阿丽丝说:“她没什么事,一般来说,就是在电话里叫喊,或是哼哼叽叽,或是说个哈啰什么的。”

我无话可说。

一个人打电话打到这种让人讨厌的地步,作为她的哥哥,我真有点不好意思。

我可从来没有这样干过,我甚至连爸爸妈妈的电话号码都不十分清楚。

倒是他们,有事没事就给我打个电话,问我:“怎么样?”

你说说,什么叫“怎么样”?

我能怎么“怎么样”?


好不容易等妈妈打完电话,我们马上去教堂,趁着节日的喜庆气氛,爸爸对妈妈说:“这栋房子咱们已经买了十几年了,可是很多家具还没配齐,我想这回事肯定不用等到世界末日,你只要把打电话的时间分出来一点,关心关心如何配齐咱们的家具就好了。”

“配齐家具难道是我的工作吗?你怎么不去家具店看看。”

可我知道,爸爸买回来的东西,多半都让妈妈扔了或是送给了慈善机构。


有一年从教堂回来后,我还把闹钟上到一点半,免得圣诞老人来给我们送礼物的时候,我醒不过来,我真的很想见见他。

可是妈妈扫兴地说:“圣诞老人在圣诞夜总是非常忙的,不可能在咱们家停留多久。”

我说:“几分钟也行。”

妈妈说:“走着瞧吧。”

“走着瞧”是她对我和戴安娜,包括爸爸的保证或是计划的最为经典的回答。

之后我又写了一张便条,放在壁炉前的茶几上:“圣诞老人,谢谢你为我们送来礼物,其实我更希望能跟你聊聊……请注意,今年我们把圣诞树放在另一间客厅里了。圣诞快乐!詹姆斯”。

我担心他像过去那样,还到老客厅去,在老客厅里找不到圣诞树,没处安放他给我们的礼物。

结果闹钟根本没响,我当然也没有按时醒来。


如果不是警察来电话,我可能还会睡下去,头天晚上睡得实在太晚。从教堂昨晚弥撒回来,我们又去参加了一个party,到家时都快十二点了。如果不是过节,爸爸妈妈肯定不会让我们睡得这么晚。

警察让妈妈到警察局去一趟,说是爸爸出了什么问题。

原来爸爸被警察“请”到了警察局,据警察们说,爸爸直到半夜三更,还在别人的院子里转来转去。

妈妈向我们挤了挤眼睛,就到警察局去了。很快,爸爸就被她带回了家。

然后妈妈就躲到车库里去打电话,妈妈以为她躲在车库里,就没人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可我听得一清二楚。

她说:“嘿,你猜怎么着,一大清早我就到警察局去领人。昨天半夜他假扮圣诞老人,到附近每个有孩子的、邻居的院子里喊:‘嗬!嗬!嗬!圣诞快乐!’还不停地摇着所谓鹿车上的铃铛。怕孩子们认出是他,零下二十多度,居然就穿了一件红T恤、一条短裤,戴了一把假胡子,还有一顶红帽子……本想让孩子们以为圣诞老人送礼物来了,结果是孩子们没一个听见,连詹姆斯都没听见,邻居们却都被他吵醒了。也不知道后来他游走到哪家去了,反正我困极了,然后就睡着了……听警察说,半夜三更有人看见他在人家院子里转来转去,还以为是小偷,便报了警。警察来到之后,还让那些人家查查家里是否丢了什么东西……”接着妈妈就笑得嘎嘎响,好像她终于得到一个最满意的圣诞礼物。

肯定是打给她的铁杆朋友朱丽亚,她和朱丽亚是无话不谈。

当时我正在拆圣诞礼物,对妈妈说的那些话来不及多想,后来想起,就觉得艾克斯说的不无道理,他说,他早就不相信世界上有圣诞老人这一说。

到底有没有圣诞老人?如果有,爸爸还至于因为冒充圣诞老人,被警察带到警察局吗?

我对戴安娜说起这件事,戴安娜说:“为什么不相信?那我们的礼物是哪里来的?”

“难道礼物就能说明一个不存在的什么人,或什么东西吗?”


打完电话,妈妈就回到客厅里,和我们一起在圣诞树下,捡拾自己的礼物。

妈妈在拆开两大包写着她的名字和赠送者爸爸名字的礼物后,更是对爸爸说:“这哪里是给我的圣诞礼物,全是家用物品。”

可如果爸爸不送给她这些礼物,妈妈就会把厨房用的毛巾放在洗澡间,当擦手毛巾。如果你来我们家做客,上完厕所打算洗洗手的话,看见厨房用的毛巾挂在洗脸池旁,请别误会,尽管用就是了。

此外,爸爸还送给妈妈一套有黑色蕾丝花边的内衣,妈妈说:“很荣幸你对我有这样高的估价。”

爸爸有些尴尬,因为他和妈妈结婚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妈妈内衣的号码,也忘记妈妈出席party着装晚礼服时,不得不戴两块“炸鸡胸脯”的事了。

不过妈妈没有显出任何不高兴的样子,她就是这样儿,什么时候都是乐呵呵的。

然后她就在礼物盒子里找发票,准备到商店去换个小号的。

每年圣诞节后的第一天,她总是拿着一大堆礼物到商店换号码,或是款式、颜色等等,这是妈妈圣诞节后的一项大工程。

怪不得人们都在礼品盒子里放上发票,为的就是让人去换,这种礼物收起来可真麻烦。

我跟着查看我那些礼物盒上的标签,所有的礼物上面,都会写着送给谁的、谁送的。我那些礼物,不是爸爸送的,就是妈妈、姥姥、姥爷送的。

哪件是圣诞老人送的?

这是我从前从来不想的问题,可自从爸爸冒充圣诞老人让警察带到了警察局之后,我就开始想这些事,一想,疑点还真很多。

比如,头天晚上我上的闹钟,为什么到时候不响?难道是我弄错了?我既然能破译旅馆保险箱上的密码,怎么会弄错小小的闹钟?

但是妈妈说:“你看,那些红萝卜和巧克力饼,不是被吃过了吗?”

爸爸抚摸着我的头说:“这些礼物有圣诞老人送的,也有爸爸、妈妈、姥姥、姥爷、奶奶、爷爷送的。”

可我始终没有找到圣诞老人送给我的那一件。

正在这个时候,奶奶来电话了,她说:“甜心,你们喜欢我和爷爷送给你们的礼物吗?”

哪件礼物是奶奶送的,哪件又是爷爷送的?我没看见啊,我睁着两只眼睛看着妈妈,不知如何回答。

奶奶可不像姥姥那样好对付,她接着说:“我把钱寄给你爸爸了,请他替我们,给你们每个人买件礼物。”

奶奶和爷爷有几年不到我们这里来过圣诞节了,她说她受不了那么多的声音。只是按时寄给我们礼物就是,现在他们连礼物也不寄了,而是寄钱,委托爸爸为我们大家买礼物,你们看,这着棋他们是不是走错了?!

我很欢迎这种礼物,自己拿着礼物卡,到商店去选自己喜欢、合适的礼物,比拿着不合适的礼物再去商店换省事多了。

妈妈也不知所以地东张西望了一圈,在确定没有人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之后,很快便想出回答,她捂着话筒悄悄对我说:“你说,收到了来自爷爷和奶奶的礼物卡……”

既然妈妈这样教我,我就赶紧回答说:“是的,是一张礼品卡,回头我就去买一件自己喜欢的礼物。”

奶奶可不太好糊弄,又问:“那他替我们给戴安娜和你妈妈买的是什么礼物?”

妈妈使劲点着头、又使劲指着话筒,我立刻说:“也是礼物卡。”

“嗯……”奶奶在电话那边说,不过这个“嗯”听上去很勉强。

看来还是奶奶对爸爸有所了解,实际上,我们没有一个人在圣诞树下找到任何来自奶奶和爷爷的礼物。

等我放下电话,向爸爸询问有关奶奶的礼物时,爸爸大手一摊,耸耸肩膀,然后就没词儿了。

你可以把他的大手一摊,理解为“对不起”的意思,也可以理解为“就这么回事了”的意思……反正,他早把奶奶的托付忘得一干二净了。

如果爸爸和妈妈离婚,我估计他连自己的裤衩、袜子在哪儿都不知道。

妈妈常说,爸爸是奶奶直接送到她这里来的。奶奶听了这话,肯定会不高兴。


这样看来,我和戴安娜比爸爸负责多了。

尽管我已经开始怀疑圣诞老人和圣诞节的问题,我也没有忘记给我的亲人们,送一件圣诞礼物。其实没有圣诞节,给我们所爱的人送一件礼物,也是一件快乐的事。

去年我们给姥姥姥爷的礼物,我认为就非常好,因为我们用心想过了。

应该说,这个礼物,是戴安娜的创意。

有天早上戴安娜对我说:“我觉得姥姥有点变了。”

我说:“我没看出她有什么变化。”

“不,有变化。”

我再仔细看看姥姥,她的脸变长了,有点像一匹马的脸,我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妈妈,妈妈一看,原来姥姥戴错了假牙,她把姥爷的假牙戴上了。

姥爷和姥姥经常戴错彼此的假牙。如果有时你看到姥姥的脸突然变得很长,完全不像她,而像加拿大那个过气歌星席琳·迪翁(Celine Dion),千万不要以为她做了美容术,那不过是她戴错了姥爷的假牙。

所以圣诞节的时候,我和戴安娜就送了一大一小两个假牙罐,送给姥爷和姥姥,一个蓝色的,一个粉色的,很容易区分。

他们很喜欢这个礼物,姥爷说:“这下我可以放心,不会有人用我的牙了,不然真有点恶心。”

戴安娜问道:“你从来没有和姥姥接过吻吗?”

姥爷笑着看了看姥姥,说:“接吻和戴错假牙是两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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