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想起刚来时看到的那雌狮三母女,河里的长颈鹿,还有黑洞里的斑马和我听到的丝丝声,没有伤口、行动受制、视力受损,原来它就是罪魁祸首,原来它就是那黑暗里的恶魔。
我身上有些发冷,头皮发紧,视线死死的盯着雷,雷还是站在那里,没什么变化,这可能更糟。
栉尔愣了一下,打个滚站了起来,又向雷扑了过去,雷却好象没有感觉,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只已经断气的眼镜蛇发呆。
这个时候,我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大吼一声,一个飞跃,从上面扑了下来,正扑在栉尔身上,一把把他掀翻在地,牙齿抵住了他的喉咙,栉尔吓懵了,他从来没有见过我这个样子,我从他放大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目眦具裂、面目狰狞。
我已经顾不得他是我的表弟了,也顾不得从小把他带到大的情份了,他毁了雷就是毁了我的一切,我不能再容忍他,既然当初是我救的他,今天就由我来亲手结束吧。
我用了用力,牙齿刺进了他的皮肤,一股血腥味冲进嘴里。
突然,从远处传来吼声,悠悠荡荡,随风而来,似呼唤,似期盼,是风,他也在附近吗?我忽然想起父亲,想起雷,他们在失去同生共死的兄弟时那痛苦、不安的吼声,我的牙齿就这样生生停住,再也无法向前刺入半分。
我再次盯住栉尔,双目直视,他还沉浸在恐惧中没有回过神来,我刚才那一下实在是让他太吃惊了,我从来都没这样对待过他,可能在他心里,我可以是温柔的、智慧的、狡黠的甚至是无常的,比他的生母更象母亲,他可能从没想过我会有想要杀死他的一天,可是就在刚才,我确实对他起了杀意,不是玩笑也不是生气,我是真的想要杀死他。
我看着他不安的样子,忍不住想起从前,我捡到瘦骨嶙峋的他,我把躲在一旁的他带到食物旁,我教他技巧策划,他歪着头看着我,他学风一样小心盈盈靠着我撒娇,他第一次带回猎物来冲我邀功般的笑,他留在草丛里的带着残缺牙印的食物。
我松开按住他的手,慢慢退了几步,一声不吭的看着他。
栉尔没有立刻站起来,他好像不敢相信我就这样放过他了,过了好一回,他才默默的站起来,手足无措。
滚,我冲他大吼,他猛的打了个寒战,这才如梦醒般回过神来,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跃出壕沟不见了。
那一眼我看得分明,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我急忙回身过去找雷,雷还在原地发呆,怔怔的看着地上那只已经被踩死的眼镜蛇,我不敢确定他是不是被咬了,还存着一丝侥幸心理。
我小心翼翼的呼唤着,亲吻着,想引起他的注意,雷终于有反应了,他慢慢的回头看着我,四目相对时,我浑身冰冷。
厄运,已没办法避免。
雷跳出壕沟,这有些困难,但他还是完成了,我跟在他的身后,不知他要去什么地方,只能默默地跟着,他身上的伤还在流血,他的动作已经开始变得缓慢,但他还是在坚持不懈的走着,我跟在身后,目光已被泪水弥漫。
几分钟之后,我已经明白他要去哪了,他的目标是我们的家,那个旁边长着刺槐树的小山坡。
雷的动作已经越来越慢,但他还在踉踉跄跄的走着,渐渐的,他开始偏离方向,我明白他已经看不见了,我无法扶着他,但我还可以做他的眼睛,于是我跑到前面去,走在他的前面,让他寻着我的气息向前走。
雷,我们回家。
等着踏上熟悉的山坡,雷已经不需要我的带领了,他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块石头都逃不到他的记忆,他跳上山坡,停在他常常驻守的那个位置,从那里可以看到我们大半个领地,但他现在已经看不见了。
他躺下来,就像累极了一样,可他还是硬撑着睁大无神的双眼,四处搜寻,然后停在我站的方向,我呜咽着在他耳边大吼我一定会等他醒过来,但他已经慢慢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我紧紧地靠着他趴下,轻轻的吻着他,他的身上没有致命伤,只在右前掌的正中,有两个血红的小洞。
在后面的日子里,我们过了一段很平静的生活,火山家族糟到重创,已经没有反扑的力量,邻居们也很安份,各自守着自己的领地,我除了外出狩猎以外,几乎全部时间都守在雷的身边。
我和棋封会轮流从河边含着水回来,一点一点的喂给他,他还活着,呼吸变得很慢,心跳几乎感觉不到,但他还活着,我知道他正在与死神搏斗,如果能坚持到排出毒液,他就会醒来,如果坚持不了,他就会永远的睡下去。
我相信他只是累了,他需要休息,需要离开一段时间,我也同时相信他一定听到了我的话,不会放弃。
雷,请你一定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