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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加拿大渥太华

西德尼·谢尔顿Ctrl+D 收藏本站

24:00

 他的代号是亚努斯。在这个警戒森严的房间里,他正向十二个人讲话。

 “你们都已接到通知,世界末日行动开始了。那些目击者必须找到,而且要尽可能迅速,不露声色。我们无法通过正常的渠道追踪他们,那可能会泄露机密。”

 “我们使用的是什么人?”俄国人。身材高大,脾气暴躁。

 “他叫罗伯特·贝拉米,是个中校。”

 “怎么把他选中的?”德国人。贵族气派,冷酷无情。

 “中校是经过计算机查询中央情报局、联邦调查局以及其它五六个情报部门的人事档案之后确定的。”

 “请问,我能否了解一下他的资格?”日本人。彬彬有礼,精明狡诈。

 “贝拉米中校是个经验丰富的外勤人员,能够流畅地说六种语言,工作成绩堪称典范,一次又一次的成功证明他的智谋层出不穷。他没有任何亲属。”

 “他了解这件事的紧迫性吗?”英国人。绅士派头,危险。

 “了解,我们完全可以期待他很快找到全部目击者。”

 “他了解他的任务的目的吗?”法国人,好争辩,固执。

 “不了解。”

 “那么等他找到目击者之后呢?”西班牙人。聪明,富有耐心。

 “他将得到恰如其份的报答。”

 海军情报局总部占据了五角大楼整个第五层,是这座世界最大的办公楼中的一片飞地,拥有十七英里长的走廊和两万九千名军职和文职雇员。

 现在,当他走进大楼,来到接待台的时候,熟识的卫兵说:“早安,中校。可以让我看一下证件吗?”

 罗伯特在这儿工作七年了,这套程式从来没变过。他顺从地出示证件。

 “谢谢你,中校。”

 走向办公室的路上,罗伯特想着道蒂上校在河边入口处的停车场等候他,等着陪他上飞机,那架飞机将把他送往瑞士,开始那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追踪。罗伯特来到办公室时,他的秘书巴巴拉已经在那儿了。

 “早安,中校。副局长让你到他的办公室去一下。”

 “他可以等一会儿。请给我接通惠特克上将。”

 “是,长官。”

 一分钟后,罗伯特开始和上将通话。

 “罗伯特,我想你已经结束会见了吧?”

 “几分钟之前。”

 “怎么样?”

 “情况——很有趣。上将,你有时间来和我共进早餐吗?”他尽量使声音显得随便。

 没有丝毫迟疑。“可以,咱们在你那儿见吧。”

 “好的,我给你留个来访者通行证。”

 “很好。一小时后见。”

 罗伯特放下话筒,心想:还得给上将留个来访者通行证,真可笑。几年前,他还是这儿的红人,负责海军情报局。他会有什么感觉?

 罗伯特按动蜂鸣器叫他的秘书。

 “中校,有事吗?”

 “我在等惠特克上将,给他安排一个来访者通行证。”

 “我马上办。”

 该向副局长报告了,那个他妈的达斯廷·桑顿。

 他们在五角大楼中央的“爆心”咖啡厅用早餐,起这么个名称是因为人们认为,如果对美国进行核袭击,第一个目标就是五角大楼。罗伯特找了张靠边的餐桌,在这儿别人不容易听见他们谈话。惠特克上将准时到达,罗伯特望着他走过来,觉得上将比原来显得更苍老、更矮小了。他的外貌依然引人注目,刚毅的五官,罗马人的高鼻梁,漂亮的颧骨,满头银发。罗伯特在V国时就在上将手下,后来到海军情报局依然如此,对他十分尊敬。不仅仅是尊敬,罗伯特想,惠特克上将在感情上相当于他的父亲。

 上将坐下:“早安,罗伯特。他们把你调到国家保密局啦?”

 罗伯特点点头:“临时的。”

 女侍者走过来,两个男人看着菜单。

 “我都忘了这儿的菜是多么糟糕,”惠特克上将笑着说。他向四周望望,脸上露出不可名状的怀念之情。

 他想回来,罗伯特心想。但愿如此。

 他们点了菜。等女侍者走远,罗伯特说:“上将,希利亚德将军派我到三千英里之外执行一项紧急任务,寻找气象气球坠毁事件的目击者,我感到很奇怪。还有更奇怪的,用将军的话说,‘关键是时间’,但又命令我不得使用我在国外的任何情报网。”

 惠特克上将露出困惑的神情:“我想,将军一定有他的理由。”

 罗伯特说:“我无法想象那会是什么理由。”

 惠特克上将端详着罗伯特。贝拉米中校在V国时在他手下,是航空中队里最好的飞行员。上将的儿子爱德华是罗伯特的轰炸员,在他们的飞机被击落那天,爱德华死了。罗伯特也快不行了,上将到医院去看他。

 “他不行了。”医生告诉他。罗伯特躺在那儿,被疼痛折磨着,小声说:“我为爱德华难过…非常难过。”

 惠特克上将紧紧握住罗伯特的手:“我知道你尽了最大努力。现在,你必须好起来。你要活下去。”他拼命想让罗伯特活下去。在上将眼里,罗伯特就是他儿子,将取代爱德华的位置。

 罗伯特终于活了下来。

 “罗伯特——”

 “什么?”

 “希望你这趟瑞士之行成功。”

 “我也希望这样。这是我最后一次行动了。”

 “你仍然想辞职?”

 上将是罗伯特唯一信任的人。“我受够了。”

 “你讨厌那个副局长——桑顿?”

 “不完全是他。主要是我自己。我厌倦打扰别人的生活。”我厌倦撒谎和欺骗,还有那些从没有打算遵守的诺言。我厌倦摆布他人和受他人摆布,我厌倦这种游戏、危险和背叛。我将不惜任何代价。

 当轿车驶进安德鲁斯空军基地时,飞机正在等候。这是一架空军喷气机,C20A。

 罗伯特发现乘客只有自己一个人。驾驶员向他打招呼:“欢迎登机,中校。如果你系好安全带,咱们就起飞了。”

 罗伯特系好安全带,往椅背上靠,这时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过了一会儿,他感受到熟悉的重力作用,喷气机呼啸着腾空而起。受伤之后,医生说他再也不能上天了,从那时起他还没驾驶过飞机。又飞了,见鬼,罗伯特心想,他们说我活不下来。这是奇迹——不,是因为苏珊…

 “你不想死,水手,对吗?睁开眼睛,醒醒。”

 他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白衣服,一张女人的脸。她继续说着,但罗伯特辩别不出是些什么话。病房的噪音太大,伤员的尖叫、呻吟,医生的呵斥、命令,护士疯狂似的奔走,匆忙处理着那些不成样子的身体。

 在罗伯特的记忆中,负伤后的四十八小时是疼痛和昏迷构成的一团迷雾。直到后来他才得知,那名护士,苏珊·沃德,说服一名医生给他做手术,并把自己的血输给他。为了挽救他的生命,他们把三个针头扎到他的静脉上,给他输血。

 手术做完,医生叹了口气。“咱们只是白白浪费时间。他活下来的机会连十分之一也到不了。”

 可是医生并不了解罗伯特·贝拉米,也不了解苏珊·沃德。罗伯特觉得,每当他睁开眼睛,苏珊就在那儿,握着他的手,摸他的前额,服侍他,盼望他活下来。绝大部分时间他都处在昏迷状态,在那些孤独的夜晚,在黑暗的病房中,只有苏珊坐在他身边,听着他的呓语。

 “国防部搞错了,你不能向目标垂直俯冲,那样你会扎进河里…告诉他们,俯冲时要偏离目标几度…告诉他们…”他喃喃说道。

 苏珊安慰着说:“我会告诉他们的。”

 病人说的话,苏珊有一半听不懂。

 苏珊·沃德是急救手术室的护士长。她出生在爱达荷州一座小城市,和隔壁的男孩、市长的儿子弗兰克·普雷斯科特一起长大。城里人都认为,将来有一天他们俩会结婚。

 苏珊有个弟弟,叫迈克尔,姐弟俩感情很深。他十八岁生日那天参军,被送往V国,苏珊每天给他写信。三个月后,苏珊家收到一份电报,还没打开她就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

 苏珊·沃德没有结婚,而进了护士学校。

 当罗伯特·贝拉米被推进来并宣判死刑的时候,她在V国已经十一个月,不知疲倦地工作着。急救后送医院普遍采用治疗类选法,医生一次检查两三个伤员,判断哪个值得救。苏珊看了一眼罗伯特·贝拉米那血淋淋的身体,由于一些连自己也始终没搞清楚的原因,她认定,决不能让他死掉。是把他当成她试图挽救的弟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已经精疲力尽,但没有去休息,而是把所有的空闲时间全用来照顾他了。

 苏珊看过这名伤员的病历,一个海军航空兵的王牌驾驶员兼教练,曾赢得海军十字勋章。出生地是伊利诺斯州的哈维,芝加哥南边一个小小的工业城市。大学毕业后入伍参加海军,在彭萨科拉受过训练。他没结过婚。

 每天,当罗伯特·贝拉米一点一点恢复元气,在生死之间的羊肠小路上徘徊的时候,苏珊对他小声说着:“来吧,水手,我在等你。”

 他被送进医院第六天,深夜时分,罗伯特在昏迷中说着胡话,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望着苏珊,清楚地说道:“这不是梦。你是真的。”

 苏珊感到心脏怦然一跳。“是的,”她轻轻地说“我是真的。”

 “我以为是做梦。我以为上了天堂,上帝把你派到我身边。”

 从那一刻起,罗伯特复原之快使医生惊诧不已,各项生命指标都稳定了。

 “不久就能把他送出去了。”他们对苏珊说。他感到心里针扎一般疼痛。

 两个星期后,他们结婚了。罗伯特用了一年时间完全恢复健康,苏珊日日夜夜守护着他,满足他的每一个需要。他从没见过像她那样的女人,也没梦想过自己能爱什么人爱得这样深。他爱她的同情心和敏感,她的热情和活力,她的美貌和幽默感。

 结婚一周年那天,他对她说:“你是世界上最美丽、最绝妙、最体贴的人,决没有第二个人具有你的温情和才智。”

 苏珊紧紧拥抱着他,用动听的、撒娇似的声音轻轻说:“你也一样。”

 两人之间不仅仅是爱,他们真诚地喜欢而且尊重对方。所有的朋友都羡慕他们俩,每当他们谈起美满的婚姻,就总是以罗伯特和苏珊为例。两人在各个方面全都和谐,一对心心相印的情人。罗伯特从没见过比苏珊更多情的女子,一下触摸,一句话语,就能使两个人情意缠绵。

 苏珊知道罗伯特的每一个需要,甚至罗伯特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并设法满足他。罗伯特对她也同样体贴。苏珊常常发现梳妆台上,或是自己的鞋里,放着情书。圣烛节、波克总统的生日、路易斯和克拉克探险庆祝日,她都收到鲜花和各种小礼物。

 还有欢笑,两人分享的欢笑,绝妙的欢笑…

 驾驶员的声音通过通讯装置噼噼啪啪地响起来:“中校,再过十分钟咱们将在苏黎世降落。”

 罗伯特·贝拉米的思路顿时回到了现实,回到他的任务上。他在海军情报局干了十五年,办过几十件棘手的案子,但这次显然是最离奇的一个。他要去瑞士寻找一车没名没姓的目击者,他们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就像在干草堆里找一根针,而我连干草堆在哪儿都不知道。福尔摩斯在哪儿?我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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