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直升机,十五分钟后起飞,目的地苍穹山。
此番sr与南江通航联合演练,驾驶舱里坐着专业飞行员和陆适,后面机舱是钟屏和词典几人。
整个演习队伍中,只有钟屏一位女性。
万里晴空,城市绘成画,山脉蜿蜒出辽阔的曲线,藏在丛林间的别墅一闪而过。钟屏视线还在追随,词典见状解释:“刚刚那里是明霞山。”
钟屏:“明霞山?”
词典:“苍穹山的分支,明霞山上有别墅群,好像是清朝就开始建的,离咱们南江不远,改天有时间去那里度个假。”
前面陆适开口:“你想去?”
词典脱口而出:“想啊。”
陆适:“没跟你说。”
词典:“…”钟屏抿唇笑,道:“好了,别聊天了,快到了。”
不多久,直升机降落在目的地,山上“受困者”用无线电与救援小组取得联络,确认受困者的具体位置后,直升机开始进行搜救。
此次演练,机组人员将进行几项搜救训练,除了受困者利用无线电自救之外,直升机还将进行山地热成像搜救、地面标志物引导搜救、经纬度搜救等。
钟屏作为任务员,一路全神贯注观察地面,发现疑似“受困者”后,立刻与地面指挥中心联络,报出具体位置。
下午时,发现一名“受困者”情况危急,周围地势不利于地面快速救援,陆适驾驶着直升机,稳稳悬停半空,钟屏做着索降的准备。
飞行员的职责就是操控飞机,保机上人员的平安。陆适已经受训数月,深知所有飞行步骤和“飞行员的职责”今天他第一次正式加入到sr空中救援队的队伍,恍惚间,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最初报考ppl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似乎只是无聊之下的消遣,而今他却想到何队长说的那番话。
陆适收敛心神,沉着叮嘱:“小心。”
“嗯!”
机舱门敞开,寒风拍打在钟屏脸上,她握着绳索,转过身,从高空降落。
蓝天碧林间,陆适耳边响起何队长的话:
“希望你不会辜负这半年的经历和付出。”
山川辽阔,望不辜负。
接下来,转运伤员,队伍分组,轮式担架、铲式担架、心肺复苏,直升机搭载伤员快速撤离。
下午四时,sr空中救援队第一次空中救援演练圆满结束。
摘下手套,取下头盔,退去一身飞行服,耳边仿佛依旧能感受到高空中冷冽的寒风。钟屏挽住陆适的手臂,问:“怎么样?”
陆适吻了下她的头顶,“假装救人的感觉…还不错。”
钟屏笑。
高密度的紧张训练和工作之后,陆适和钟屏需要放松,次日晚,陆适叫高南和沈辉一块儿上自家餐厅吃饭。
钟屏许久没见小雯,等菜的功夫,两个女人凑一起聊化妆品和衣服,陆适坐钟屏边上,胳膊搭着她的椅子背,跟另外两个男人说着话。
小雯推完她在用的一款精油,突然瞄了眼陆适,捂嘴笑道:“陆总真粘你。”
“…嗯?”钟屏不解。
小雯:“你看他,跟别人聊天的时候,身体自然而然地侧向你,手也一直放在你背后,平均聊两分钟就看你一眼。”
钟屏笑着:“你看表了吗?平均数都能说出来。”
小雯:“大概嘛!”
钟屏:“随便坐坐都能被你看出这么多内容。”
小雯:“你还别说,我当年最爱看,面部表情、身体语言这种我怎么着都学了一两成,再钻研钻研我也能去写小说。”
钟屏:“那沈辉也侧向你,他也粘你?”
小雯朝沈辉瞄了眼,道:“他这是角度问题,我粘他还差不多…哎,感情这事,谁付出多少,从身体语言里就能窥见一二了。我倒是没想到陆总竟然是这样的人,看着凶巴巴的鼻孔朝天——”
钟屏忍不住笑。
小雯小声:“你别告诉他我说的话啊,我还不想失业!”
钟屏:“好好,我不说。”
小雯:“他看着凶巴巴的鼻孔朝天,没想到谈起恋爱来这么黏糊,上回沈辉跟我说他为了你追到了美国,耽误了好多事情呢,太任性了,可我怎么就这么羡慕。”
菜陆续上来,陆适拍拍钟屏的椅子,“吃了吃了,聊什么呢这么起劲。”
“聊你,吃饭吧。”钟屏拿筷子。
“聊我什么?”陆适摸着她的后颈,给她夹了一块鹅肉,“尝尝这个。”
今晚没事,包厢里上了酒,钟屏也倒了一杯,只剩高南喝饮料。小雯好奇:“高南不会喝酒吗?上次在陆总家好像也没喝。”
沈辉故意道:“他喝酒可能耐了,不过一般高手都不轻易出招,想看他喝酒得等个良辰吉日。”
陆适大笑,抄起酒瓶,给高南倒上一杯,“今天是个好日子,我看你出不出招!”
高南道:“你说说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说出个明目来,我就喝一口。”
陆适:“这还不简单,今天我跟钟屏恋爱四个半月纪念日。”
众人:“…”钟屏推他:“喂!”
陆适反抓住她的手,酒杯敲敲桌子,“来,干杯!”
沈辉和小雯忍俊不禁,乖乖举起杯子,高南摇头苦笑,也拿起酒杯。
钟屏笑着,捏了捏桌子底下的大手,举杯:“别听他的,希望大家事业高升,开开心心!”
玻璃杯轻碰,透明液体晃动,高南看了钟屏一眼,收回手,浅浅地抿了一口酒。
小雯喝得有点多,想上厕所,问钟屏去不去,钟屏摇头。陆适跟另两人在聊工作,她也不打扰,老老实实地坐边上,边吃边听他们讲话。
过了会儿,高南手机响了,出去接电话,轮到钟屏想上厕所,问小雯去不去,小雯笑道:“喝多了吧,刚问你你说不去,我现在不想去诶。”
钟屏:“那我自己去了。”
刚起身,就被聊天中的陆适一拽,“去哪儿?”
“厕所。”
陆适放开她,继续说话。
小雯朝钟屏挤眉弄眼,意有所指,钟屏好笑地摇摇头。
高南在打电话,眼前是樽装饰花瓶,里面插着枯枝一样的植物,他辩不出是什么,看了会儿,刚一抬头,就见前方走来一人,清清瘦瘦,脸颊潮红,灯光下,双眼像浸润着清凉的水。
高南跟电话那头说了一声,挂断,道:“怎么出来了?”
钟屏才看清是高南,“哦,我去下洗手间。”
高南打量她,“你喝多了。”
钟屏拍拍坨红发烫的脸颊,笑道:“还好吧,喝得其实不多,主要是房里暖气太足,闷的。”又问他,“你讲完电话了?”
“嗯。”高南道,“你去吧,我进去了。”
钟屏摆了下手,往前去洗手间。等她背影消失,高南才收回视线,叫住一个服务员,让他上一杯芹菜汁和西红柿汁,想了想,又道:“再来点酸奶,几样解酒的都来几份吧。”
服务员:“是,高先生。”
高南正要走回花瓶那儿等钟屏,突然听见一声笑,“呵呵,看不出来,你这么细心?”
高南回头,眉头一蹙。
陆学儿抱着臂,慢悠悠走近,似笑非笑:“好贴心呐,你平常冷脸的样子不是装的吧?我刚才差点没敢认你。”
高南道:“你怎么在这里?”
陆学儿嗤笑:“你这话真搞笑,这是我陆家开的餐厅,我陆家大小姐来这里很奇怪?”
高南想了想,“你哥在前面包厢,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陆学儿冷笑:“用你说!”偏过头,突然展颜,一脸热情,“大嫂,这里!”
高南扭头,看见钟屏从卫生间那儿过来。
钟屏惊讶:“咦,你怎么在这儿?真巧。”
“我跟小姐妹来这里吃饭,”陆学儿走去挽住钟屏的胳膊,“大嫂,你帮我带的那两个包我太喜欢了,我哥把钱给你了吗?”
钟屏:“早给了,你喜欢就好。”
不远处有间包厢开了门,一个女生喊:“学儿!”
陆学儿挥了下手:“我等会儿过来,碰上我哥了,你们先吃!”
陆学儿看也没看高南,拉着钟屏,问:“你们哪个包厢?”
钟屏一指,陆学儿拽着她直接进去,门一推,昂着头喊:“你们老这样我可心里不平衡啊,怎么每次聚会都撇下我啊!”
陆适跟沈辉的聊天中断,看向大门,他朝钟屏伸手:“过来。”
陆学儿拉着钟屏小跑过去:“来了来了。”屁股正要往下坐,椅子突然被人一脚勾开。
“嚓——”一声,陆适嫌弃地赶她:“坐开去。”再把钟屏一拉,让她坐下。
陆学儿也不计较,“那我坐我嫂子边上。”朝小雯抬了抬下巴,“你过去!”
小雯看她怯,马上就换了座位。
沈辉让服务员加餐具,陆适问:“怎么跑这儿来了。”
陆学儿:“跟姐妹们吃饭。”
“滚滚呢?”
“你还记得你外甥啊?我还以为你早忘了呢。”陆学儿拿筷子,“在家,不哭不闹可乖了。”
“哼——”陆适鼻腔来了声,道,“你给我老实点儿,我过两天去看滚滚。”
“别等过两天了,你外甥都快没尿布换了,”陆学儿伸手,“你都缴了我卡大半年了,现在该还我了吧,我都已经当妈了还每个月定期跟你拿生活费?”
陆适拍开她,“有的吃就吃,饿不死你!”
正说着,服务生敲门,端进两托盘的西红柿汁、芹菜汁和酸奶,陆适:“嗯?”
陆学儿抢先开口:“哟,这是高南特意为——”
高南看向她,陆学儿朝他一笑,见众人视线都被她吸引过来,她才道:“——你们点的。”
沈辉一听,乐呵呵道:“难得难得。”
陆学儿:“岂止难得——”说完,不客气地吃起菜。
钟屏酒喝多,身上发烫,看见清清凉凉的饮料,正好解酒,陆适摸了下她的额头,给她一杯芹菜汁,钟屏说:“我想喝西红柿。”
陆适又马上给她换西红柿汁,说:“待会儿芹菜汁也喝点,解热。”
“嗯。”钟屏喝着,问他,“对了,下周攀岩馆有一个户外活动,你想不想去?”
陆适:“你想带家属?”
钟屏:“…是。”
陆适笑着:“我不一定,再说攀岩我不擅长。”
钟屏又问高南:“下周攀岩馆的户外活动你去不去啊?”
高南道:“看情况。”
小雯听见攀岩,好奇:“什么活动,我能不能去?”
钟屏:“就是登山加攀岩,你也能去,光登山就行。”
小雯:“那我报名行不行?”
钟屏:“当然可以。”
陆适说:“我要是没工作就陪你去。”
小雯推了下沈辉,沈辉无奈:“行,我下周尽量陪你。”
陆学儿嚼着菜,左瞥右瞥,打趣:“啧啧啧,恋爱的酸臭味,”眼睛指了下高南,“好像就剩你一个单身狗了,整天当电灯泡,你心不心酸?”
高南还没回,陆适直接冲她:“管好你自己吧,少跟你那些狐朋狗友扎堆,有时间也去登登山做做运动!”
陆学儿:“我忙得很,下个礼拜还要抱你外甥去打疫苗。”
陆适:“不管你忙不忙,明年九月给我回去上学!”
陆学儿嘟囔,翻了个大白眼,一顿饭时不时地插话刺上一句,索性除了陆适没人跟她计较,散场时她板着脸走出包厢,边上扔来一张东西,她下意识接住,一看,是张银行卡,陆学儿笑道:“谢谢陆老板!”
陆适根本不搭理她,揽着钟屏肩膀,越过众人,走出了门。
攀岩馆户外活动这日,陆适没能抽出身陪她,钟屏道:“没事,反正小雯他们都来。”
陆适道:“我看看我晚上能不能赶回来。”
钟屏:“你晚上回来都几点了,早点睡吧。”
钟屏穿上冲锋衣,背上登山包,路上联络小雯,结果小雯说:“我不去了。”
钟屏:“怎么了?”
小雯:“沈辉不想去,我也不去了,一个人没意思。”
钟屏安慰她:“你们平常很少户外运动,不来也好,免得明天走都走不动。”
她赶到攀岩馆约定地点时,时间尚早,人没齐,也不知道高南来不来。
那头,高南对着落地镜,穿上运动装,手机响,他接起来,是陆学儿。
陆学儿:“你在哪?”
高南皱眉:“有事?”
陆学儿:“我要逛街,你送我去。”
高南拉上衣服拉链,说:“找沈辉。”
“我也不能老找他啊,双休日总要让他跟女朋友约会吧,你单身狗,来当司机正好。”
高南:“我有事,你找别人。”
“你有什么事?”陆学儿嗤笑,“赶着去找钟屏吧?”
高南皱眉:“神经病。”直接撂下电话。
赶到会和地点,他在车上,远远就看见钟屏一身冲锋衣,坐在石墩上跟教练和学员们聊天。把车停好,他挎上包,走了过去。
钟屏看见人,笑着跟他挥手:“高南!”
高南一笑。
队伍开始登山。
早已入冬,天气冷得让人直打哆嗦,爬了十几分钟后,渐渐热起来,再往上,众人气喘吁吁。钟屏精力旺盛,碰上难走的路,偶尔还拉把人,见高南不急不缓,看不出累还是不累,她问:“你怎么样?”
高南道:“还能坚持。”
钟屏笑:“加把劲!”
一路爬到顶,众人歇口气,钟屏跟高南一道吃了些东西,没一会儿又转战攀岩。
室外不比室内,大自然造物鬼斧神工,险峻程度可见一斑,高南在教练的指导下开始攀登岩壁,钟屏在旁辅助。
轮到她上场,动作利落矫捷,寒冬中像散发着源源不尽的热源,大家的目光自然而然被她吸引。
高南也一路追随。
活动结束,从山上下来,大家看着都有些邋遢,高南捶着胳膊问钟屏:“一起吃晚饭?”
钟屏把腰上的冲锋衣系紧,说:“不了,身上脏死了,还是快点回家洗澡吧。”
天气再冷,她还是出了一声汗,回到家,她马上洗了个泡泡浴,出来后又冷得鸡皮疙瘩都突起来,她赶紧打开空调,扑到床上。
在被子里滚了一会儿,钟屏把刚收到的今天的活动照转发给高南,出去煮了一锅泡面,吃完后又回到卧室,翻出柜子里的毛线和飞机模型,摊在床上,继续研究。
毛线已经完工大半,飞机模型还有小部分没有拼好,钟屏打着哈欠,努力勾线,勾着勾着,眼皮快要阖上,她又猛地撑开,一不留神,针头刺中食指,疼得她抽了一口气,立刻清醒过来。
“叮铃叮铃叮铃——”
门铃声急促,钟屏眉一挑,快速把毛线和模型藏进衣柜里,跑到客厅看向猫眼,一笑,把门打开。
“就知道是你——”
陆适勾住她脖子,先亲她一口,把车钥匙随手往沙发一扔,说:“真香…泡澡了?”
“嗯。”
“怎么不等我一起泡。”
“…”陆适拧她的脸,“睡了没?”
“睡着也被你吵醒了。”
“钥匙给我一把,下次不吵你。”
“不给。”
“啧,”陆适拍她屁股,“没良心的——去,给我放洗澡水。”
钟屏乖乖去给他放洗澡水,陆适在厨房自己找吃的,钟屏在浴室听见,喊:“你还没吃晚饭?”
“吃了,酒桌上吃不了几口,我现在想吃饺子。”
钟屏:“有速冻的,我待会儿帮你煮,水好了,你快来洗。”
陆适脱得只剩裤衩,进浴室后打开浴霸,手试了试水温,拽住钟屏:“一块洗。”
“我洗过了。”
“你再洗洗。”
钟屏推他:“行了你快点吧,我去给你煮饺子。”
陆适直接脱她睡衣,再把自己裤衩一脱,把人抱进浴缸。
最后满地都是水,钟屏累得动弹不得,重新泡澡,陆适亲了下她的嘴,哼着小曲,进厨房煮了一锅饺子,快熟的时候又进来喊钟屏。
钟屏把毛巾扔他脸上,陆适嬉皮笑脸地凑过来,手在水底下一搅,钟屏叫着躲闪:“啊——”
陆适:“快起来!”
钟屏一下吊住他的脖子,往他耳朵一咬。
陆适:“别——小心我再来。”
钟屏舌头一舔。
陆适呼吸一滞,立刻抱她,钟屏从水里闪出,扯过浴巾,光脚奔向门口,最后被人从身后捞起。
“啊——陆适!”
扔床上,陆适帮她从头擦到脚,钟屏被他伺候着,道:“饺子煮干了吧?”
陆适一顿,在她身上一顿乱揉,匆匆出去关火。
钟屏在被子里闷头笑。
三更半夜吃完一锅水饺,早上醒来,钟屏难得没感到饿。仍旧起床困难,她弯腰坐着,刘海遮着眼睛,像神魂离体,一动也不动。
陆适还在睡,胳膊圈着她的腰,钟屏抓抓乱发,睡眼朦胧道:“起床了。”
“…几点了?”
钟屏看时间:“七点…七点零三。”
“…再睡半小时。”
“我先起来,早饭想吃什么?”
“…吃你。”
“…吃不饱。”
陆适手臂圈紧,闭着眼仍在睡,“管饱。”
钟屏:“…”钟屏正要掰开他的手,突然门铃响,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拍门声,“屏屏——屏屏——怎么反锁了啊?你在不在里面?”
钟屏一愣,过两秒,一个激灵,推搡陆适:“快起来!”
“唔…嗯?”
“快点,我妈来了!”
陆适睁眼:“你妈?”
钟屏四下搜寻,急中生智,把陆适拉起来,“你快点藏起来。”
“…藏?”
“快点!”
“我们正大光明的,为什么要藏?”陆适这会儿倒醒得快。
钟屏低头看自己,又看着光溜溜的他,意有所指:“这怎么正大光明啊?你快点!”
她把人往衣柜前拖,刚塞进去,陆适又站了出来,钟屏没空管他,抓紧时间去浴室藏东西,又把可疑的床单用被子遮好,将陆适的手机钱包统统往衣柜里塞,最后去推陆适,陆适不动。
“屏屏——怎么回事啊,你在不在家?”
手机铃声响起。
钟屏亲亲他的嘴:“我待会儿跟你解释,你快点进去。”
陆适瞥她,哼了声,挥开顶上那堆衣服,钻进了衣柜。钟屏把柜门阖上,走前说了声:“爱你!”
“…哼。”
钟屏匆匆跑到客厅,还记得藏起陆适的鞋子,打开门,忙说:“妈,我睡太沉了!”
钟妈妈挂掉手机,拍着胸口:“你要吓死我啊,我还以为你在家里晕倒了,这么半天都不开门,还有,你怎么锁门了,我钥匙都进不来!”
钟屏解释:“最近小区闹贼,反锁保险点。”
“闹贼?安不安全?要不要回家来住?”
“不用,我一个能打两个,真碰上了小偷打不过我。”
钟妈妈一气,“还是不是女孩子了,还一个能打两个,你这样怎么找对象!”
钟屏打哈欠,转移话题:“你怎么一大早过来了?”
“今天太阳好,我来给你晒被子,再给去弹一床新被子。”
钟屏:“不用了吧。”
“你晚上睡觉不冷?你不懂,别管这个了,快去刷牙洗脸。”
钟妈妈进卧室,钟屏跟进去,眼见妈妈要抖床上的被子,钟屏拦住她:“妈,我自己来吧。”
“我来,你快去刷牙,我给你换床被单。”
钟屏往床上一坐:“不要了…我还想多睡一会儿。”
“你不上班了?”
“上啊,我就想多睡半小时。”
钟妈妈看看时间,到底心疼:“那你睡,我把厚被子找出来。”
钟屏点头,“嗯嗯。”
两根刘海活泼地弹了弹,钟妈妈看着可爱,拧拧她的脸:“还跟个小孩子一样,睡吧,妈妈帮你做早饭,醒来就能吃。”
钟屏道:“不用了,我待会儿自己买。”
钟妈妈不理她,搬来凳子,从顶上的储物柜里翻出两床被子,放到客厅的沙发上,她又去厨房给钟屏熬粥。
熬粥间隙,她又轻手轻脚进卫生间,帮钟屏收拾脏衣服,钟屏捂着被子提心吊胆,眼珠一转,从床上弹起,奔进卫生间,把钟妈妈推出来。
“我拉肚子!”
钟妈妈:“我先把脏衣服拿出来。”
“不要,我待会儿自己洗。”
卫生间门一关,钟妈妈无可奈何,“那我帮你收拾一下换季的衣服。”
走到衣柜前,伸手去开柜门。
陆适一个大块头缩在小衣柜里,鼻尖全是衣服的香味,缝隙中透进微弱的光,什么都看不清。
脚一伸,突然被什么刺了一下,他抽了口气,耳朵听着外面那人满口胡话,又气又笑,摸索着抓住刺他的那根东西。
这一摸,带出一堆,像是一团针织物,又有一个硬硬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正研究着,就听见脚步声走近,外面的人说:“那我帮你收拾一下换季的衣服。”
陆适屏息。
“砰——”卫生间门霍地打开。
“哎哟,你吓死我了!”钟妈妈叫。
钟屏捂着肚子出来,“妈,帮我去小区外面的药店买盒药吧,我肚子痛。”
“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吃点止泻药就好。”
钟妈妈道:“那你看着粥,我现在去给你买。”
“嗯嗯。”
钟妈妈回客厅拿上钥匙,看见堆沙发的被子快要倒下来了,她顺手扶了一下,余光突然扫见沙发缝隙中有什么东西,她定睛一看,是把车钥匙,上面写着英文“rangerover”
是路虎揽胜…
钟妈妈眯了眯眼,打量四周,“我走了啊。”
“哦,好。”
钟妈妈不动声色离开。
人一走,钟屏马上拉开衣柜门。
陆适面无表情。
钟屏拉住他胳膊,“出来吧。”
陆适不动。
钟屏握住他的手:“刚才情况紧急,你第一次见我妈妈,不能是在那种情况下见,影响不好,我妈很保守,也比较古板。”
陆适:“…”她细声细气一哄,陆适就没办法,钻出衣柜,掐了掐钟屏下巴,“你要憋死我?!”
钟屏抱他。
陆适无奈,想了下,从背后拿出一堆东西,“这些是什么?”
钟屏一看,无语。
陆适笑:“打算送我的?”
“…谁让你翻出来的。”钟屏去抢。
陆适躲开:“是送我的?”
“…还没好,你就翻出来了。”
陆适搂住她:“打算什么时候送我?”
“…不知道。”
“总有个时间。”
“…跨年吧。”
陆适笑,亲她一下,“那我等着,你快点织,模型也快点拼。”
钟屏推他:“你快点,穿上衣服走人,我妈待会儿就回来了。”
陆适:“…”陆适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钟屏在边上给他递大衣,陆适披上,说:“晚上去看电影?”
钟屏道:“今晚不行。”
“有事?”
“我约了小罗。”
“啧,”陆适揉她头发,“走,送我出去。”
钟屏跟他出门,替他取出藏起来的鞋子,两人在玄关边又吻了一会儿,陆适才走。
小罗出差回来,晚上约钟屏出来吃饭,钟屏选的地点,六点准时到。
小罗脱下外套,挂在椅子上,打量着餐厅说:“以前我们没来过这里啊。”
钟屏道:“这是我男朋友的餐厅,我有卡。”
小罗一愣,笑了下:“那好,我今天可就不客气了,本来还想我请的。”
钟屏把菜单一推,“随你点。”
小罗点着菜,问:“我占用你礼拜天的时间,你男朋友没意见吧?”
钟屏笑着:“能有什么意见,不就跟朋友吃顿饭吗。”
小罗笑了笑,说:“你跟你男朋友到什么进度了?”
“嗯?”
“见家长了吗?”
“暂时还没。”
“哦…那你男朋友家里有什么人,你也不清楚?”
“他家人口少,现在就只有他妹妹和他爸。”钟屏敏锐,听出小罗语气有异,问,“是不是有事?你怎么一直问他?”
小罗把菜单交给服务员,酝酿片刻,道:“其实我知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你听来有些莫名其妙,但我想了很久,还是想问问你。”
钟屏心里一提,“你说。”
小罗道:“我2006年开始接触寻亲这方面的工作,那个时候我大学还没毕业,你知道的吧?”
钟屏:“嗯,我知道,你比我大几岁。”
小罗:“我那年认识了一对夫妇,是s省人。”
“s省?”
“嗯,怎么?”
钟屏摇头:“哦,没什么,我老家s省的。”
“是么,我以为你是南江本地人。”
钟屏笑:“我高中才来的南江市,以前我是留守儿童。”
“那还真巧,说不定我06年在s省碰到过你呢,”小罗笑笑,继续往下说,“那对夫妇有个儿子,在两岁不到的时候走失了,走失时间是1991年,他们那时已经找了十五年了。”
“他们家条件不错,男的做生意,女的是家庭主妇,后来为了找儿子,真的可以说是倾其所有,耗光了积蓄,全国各地都走遍了,但是一直没有消息,后来他们又找到我们机构。那个时候,他们生意已经做不成了,就靠一家小卖部糊口。”
顿了顿,“我第一次看见你男朋友的时候,就觉得他很面熟,但是一时没有想起来,直到上个礼拜,我才突然想到这个,翻出了当年的卷宗,你男朋友跟那位父亲长得非常非常像。”
“等等——”钟屏打断她,笑着说,“我可能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是不是有点…”
“天方夜谭?”小罗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的,但是小钟,你要知道全国每年有多少被拐的或者走失的妇女儿童,十几亿的人口,国土面积这么大,每一个走失亲人的家庭都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煎熬,你做dna鉴定这么久,已经见过很多当事人,你应该能够理解,所以你才会拖我寻找武叔叔亲生儿子,即使武叔叔已经走了。”
“因为知道有多困难,所以我们从来都不敢放弃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就怕一个擦肩而过,最亲的血缘就这么天南地北地再次走散了。人有相似,这很正常,但遗传学方面你是专业的,长相怎么遗传,这根本不用我多说。”
“我这次去s省出差,抽了两天时间,特意又去找了当年的资料,但时间过去太久,已经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了,我本来也想就这样算了,可是我晚上失眠,翻来覆去想这事,怎么想都睡不着。”
“小钟,其实我知道这事几率真的很小,但你跟我说过武叔叔的事,你说他拉着个年龄不符经历不符,只是长得跟他儿子有点像的男学生就来做亲子鉴定了,即使已经明知道不可能,那男学生还是好心的答应了他的请求,让他抱着几天的希望也好——”
“你的男朋友,长相相似,年龄也相似,虽然以他的家世,这种可能真的可以说是不可能,但我还是想试一试,问一问,你知道打拐dna数据库可以做比对的。”
钟屏听她说完,愣许久,摇头道:“不可能的,虽然他的家世比较复杂,我不能跟你多说,但他有爸有妈,这是肯定的。”
小罗:“或者…能不能把你男朋友约出来,我跟他聊一聊?”
“不行,”钟屏皱眉,“小罗,不是我不肯帮你,而是…我男朋友的经历,并不是那么愉快,他很爱他母亲,我不希望因为这些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再在他伤口上撒盐,你说我做了dna鉴定这么久,应该很了解寻亲的当事人,同样的,我做了dna鉴定这么久,也很了解因为家庭原因而痛苦一辈子的人。”
小罗沉默,“我懂…”
过了会儿,她拿出一张照片,“这是那孩子一岁多的时候拍的照片,你男朋友肯定也有童年照,比对一下…如果长得一样,是不是就能…?”
钟屏拿过照片,低头看。
照片里的小孩穿着毛线衫,系着布围兜,趴在大红床单上,仰头笑看镜头,眉心还点了一粒红。
看不出长得像谁。
小罗又递上另一张照片,“这是他父母。”
钟屏又看。
照片上的女人打扮时髦,长相十分漂亮,男人高个子,英俊硬朗,乍一看,陆适跟他确实有几分像。
小罗道:“你就找机会,问你男朋友看他的童年照,这样可以吗?”
钟屏:“我…我想想。”
小罗笑了笑。
钟屏问:“那这对夫妇现在在哪里?你跟他们说了?”
小罗叹气:“没有,十年前,他们陆续过世了,所以这只是我的一个执念,生前他们没有等到,如果这世上真有鬼神,我希望他们泉下有知。”
夜谈还在继续,钟屏背后,隔断那头,服务员端着餐盘经过,叫了声:“高…”
高南抬手制止,瞥一眼镂花隔断对面,默默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