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装妇人将引魂灯立在地上,另一只手收起所持的扇子,缓步走向苏子谦,眉头一挑:“你还认得我啊?”
“娘的样子我肯定是过目不忘啦,几年没见还是这么漂亮。”苏子大步走去,双臂大张,像是要给时久未见的母亲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宫装妇人也是满面笑意,以扇掩口,如寒冰融化。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脸上笑意也是愈盛。
然而两人却并未真正的拥抱在一起,而是擦肩而过。
苏子谦大张的双手中各出现一把袖中剑,以虎抱之势向宫装妇人的双耳刺去,而宫装妇人也是毫不惊慌,仿佛早已料到,脚尖一点,身形轻飘向后,退走之时将合上的扇子一甩,刹那间漫天银光闪烁
那是银羽扇中暗藏的机拓,只需要在扇柄上轻轻触发机关,十二根扇骨里暗藏的数百根淬毒银针就会被瞬间激发,笼罩住对手的每一个方位,触之即死!
见面便是杀招,两人竟没有任何负担,脸上仍带着盈盈笑意。
苏子谦大笑,一双大袖飘扬,上面罡气四溢,一顿连沾带打,竟是一根银针都没错放,尽数收到了袖中。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
宫装妇人轻笑一声,不退反进,手中铁扇大展,边缘处竟在月光下印出一道雪亮的银光。
那柄扇子不只是藏有暗器,它本身也是一道非常锋利的武器!
苏子谦没有用刚才收走的银针还施彼身,两柄短剑再度从袖中滑出,被他握在手中,迎了上去。
苏家刺客可不只是会暗地里那些伎俩,即便出了些意外提前暴露,也得保证自己有足够的功夫可以在众人环绕之下强杀目标、亦或是逃跑,手上功夫和脚上功夫一样都不能落下。
两人战至一团,一阵刀光剑影,瞬息之间已经过了数十招,苏子谦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借助一记拧腕反刺的剑逼迫对方回扇防守,而另一只手则是乘虚而入,剑尖抵在宫装妇人白皙的脖颈上。
“娘,这次终于是我赢了哦。”苏子谦开怀大笑,露出两行洁白的牙齿。
“哦?是吗?”宫装妇人收了扇子,掩口轻笑,“娘小时候没跟你说过吗?观察要细致,不只是对手的双手,就连肩膀、腰身、发丝,乃至于对方眼神表情微变都要注意,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苏子谦愣了一下,然后看向宫装妇人并未执扇的那一只手,洁白的纤纤玉手上并未握着什么武器,只是在无名指上带着一枚银色的戒指,上面镌刻着一只八眼蜘蛛,手法精妙到对视一眼便觉得蜘蛛的四双眼睛都在齐刷刷地盯着你,无论你身在何方。
苏子谦的额头一下就涌出了冷汗,倒不是因为那枚戒指上的蜘蛛有多吓人,而是他想到了某个可能性
那是代表苏家人身份的戒指,他也有一枚,只不过上面没有象征高位的纹饰而已。
苏子谦僵硬的脖子微微扭转,将实现投到自己背后的阴影处,在月光的照耀下,一条条肉眼难辨的细线暴露了出来,全部都布置在了他视线的死角处。
从一开战他的本意就是贴身对打,因为他知道母亲最擅长的功夫是暗器,只要近身就能很快压制住她。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应付他暴风雨般的出剑看似十分勉强,却仍有余力在这么大的空间内布置“蛛丝”先是示敌以弱,然后趁其不备暗中布置后手,不仅需要极其高超的手法和缜密的心思,还需要有非常高的自信!
如果换成自己,他苏子谦绝对做不到面对近在咫尺的剑尖而如此冷静。
自然,那些“蛛丝”的锋利是毋庸置疑的,他的衣袖里也有不少的“蛛丝”这种用精炼后的天蚕丝制成的细线,柔韧度和坚硬度都不输金铁,若是寻常肉身撞上,瞬间便会四分五裂。
其实对方早有杀他的机会了,只要那枚连接着所有蛛丝的银色戒指轻轻一勾,所有蛛丝都会瞬间被收束至最紧,而他就像是蛛网中央被捕食的猎物,所能做的最大努力就是让自己…死的不要太惨。
苏子谦收回了袖剑,叹了口气:“我又输了,娘你真是老当益壮。”
宫装妇人闻言轻轻勾动手指,以玄妙手法抖动,所有缠绕在渡口附近散落物件上的蛛丝都松开了,尽数收回袖中。她笑了笑,好看的眼睛完成一道月牙儿,跨出一步抱住苏子谦,另一只手则是从旁绕过防守,结结实实地揪在这位苏家天赋最高的新一代刺客的耳朵上,她咬着牙狠狠道:“老当益壮这词儿是给我用的吗?老娘这叫年过四十依然貌美如花,这是你第二百九十七次输了,给我记着,下次见面再输我就把你耳朵给拧下来!”
“娘您说的对,您美如天仙,是无知小儿口误了,诶哟,娘你轻点儿!”苏子谦哀嚎着求饶,心里却是提不起任何反抗之心,因为从小到大这一幕已经发生了无数字,就连他父亲过来劝阻也是一个下场,两边耳朵一边一个红,可谓惨不忍睹。
“别闹了,娘你有事说事,大半夜的下来等我做什么!”
苏子谦终于想到正事,他母亲是苏家现任家主苏颖儿,负责统领四座堂口,那枚镌刻着苏家家徽的银戒指就是她的身份象征,但是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有时间在这种深更半夜出现在渡口船坞等人?
哪怕等的人是她最喜欢的儿子。
“哦,差点忘了。”苏颖儿终于放过儿子的耳朵,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其实苏子谦知道她是装的,这个女人对于易容术不太精通,可对于表情的控制还有逢场作戏那可真是一把好手,或许这也是天下女人生来就有的天赋,反正他苏子谦是望尘莫及。
“算了,有什么事明天说吧,我先去睡一觉。”苏子谦轻轻抱了一下母亲,然后从怀里挣脱,向身后的盘桓山道走去,“被那个青翼打的够呛,我本来还以为不贴身,只以暗器远远激发,凭我的身法肯定不能被他追上,哪里知道这老龙王怪招这么多…”
他一边抱怨一边打着哈欠,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母亲的凤眼再度眯成一道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