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莳不是磨磨唧唧的性格的人,那天晚上她失眠到后半夜,第二天起床时,她便已经整理好了所有情绪。
坐在餐桌前,夏镇看着夏子莳眼底的青黑,隐约也猜到了什么,可一直等夏子莳出门上班,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昨天的聚餐风波之后,一进办公室,夏子莳便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氛。
众人虽然和以往一样,皆是在忙碌着手头上的事情,可来来往往间,却没有一个敢抬头看夏子莳一眼。
这与前几天的状况实在很不一样。
之前也许是因为刘袭的授意,所以整个办公室的人那时都在找活塞给夏子莳做,就是隔壁桌的女生茶杯没水了,也要嗲声嗲气地求夏子莳帮忙,可是现在,夏子莳坐在办公桌前已经一个上午,竟然都没有人找她做事或者指使她去送文件。
夏子莳默默地垂着头,虽然不动声色,可心里也清楚明白。大家现在不敢招惹她,恐怕就是因为昨天魏荇的那一场大闹起了作用。
坐在她身边,以前隔三差五便要她去倒水的女生,此时正和别桌人轻轻耳语,话音断断续续地传入夏子莳耳中,而话题的中心人物,俨然便是刘袭。
她小声问道:“喂,今天周易和太子爷怎么都没来上班?”
现在距离上班时间已经两个小时了,可是两人却都没有出现。
虽然以前刘袭也经常迟到,可今天却明显不太一样。而听着女生这么问,回答的人却先小心翼翼地看了夏子莳一眼:“你不知道啊,周易已经被辞退了,至于太子爷…他今天请了假,听说是身体不舒服。”
“啊,怎么会身体不舒服呢?”
“还不是昨天那个事情嘛…”回答的人阴阳怪气地说着,刚说完又看了夏子莳一眼,后面的话便隐晦地不再出口,可其中的意思也已经不言而喻。
夏子莳拿着笔的手微微顿了顿,下一刻,却有一道高跟鞋的声响突然从门外传来,众人的视线皆是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很快,一张妖娆妩媚的面容便出现在了门后。
是总裁身边的秘书——穆青青。
大家都有些诧异地愣了愣,也就在这时,穆青青眼波粼粼的目光已经定格在了夏子莳身上:“夏先生,总裁有请。”
夏子莳垂放在身侧的手蓦地紧了紧。
昨天的事情会传到刘时龙的耳朵里,这是夏子莳早就已经猜到了的事情,只是没想到的是,进门后,她还看见了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
夏子莳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原本平稳跳动的心脏出现了片刻的凝滞,而下一刻,眼前窈窕的身影却已经直直向她冲来:“好你个夏子莳,昨天你对我的袭儿做了什么?你是不是以为我老公把你拉进公司,你就真的可以无法无天了!”
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听在耳中叫人难受不已。
夏子莳忍耐地咬紧了牙关,心头汹涌骤起,可即使如此,她也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果不其然,下一刻,刘时龙还是及时地追了过来,抓着陆琴的手将她掀到了一边,怒声呵斥:“够了!这里是我办公室,不是家里,你再这样没分寸,就给我滚出去!”
“你!”陆琴显然没想到自己的丈夫竟然会当着夏子莳让她这么没脸,下一刻,她红着眼睛很快便落了泪。
细细算来,夏子莳也有十几年没再见过陆琴,可与记忆中一样,眼前的这个女人即使已经四十几岁,但装起可怜来,也一点不输现在的年轻少女。
许是保养得宜,岁月并没有在陆琴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她本来就长了张楚楚可怜的脸,此时这么梨花带雨的一哭,刘时龙显然便有些招架不住,他放软了语气:“…你哭什么?好好的摆出这幅样子,我还说错你了?”
“你本来就说错了!”陆琴一边哭一边控诉着:“你说我没分寸,我是母亲,袭儿是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而你也是他的亲生父亲啊!现在他被人欺负了,你怎么反而还去帮着外人?”
外人?
夏子莳眯了眯眼,浅色的眸中满是暗涌的风暴,而刘时龙这么一听,此时也不住僵硬了脸色:“你别胡说!子莳哪里是什么外人!”
“我说的明明就…”
“好了,你给我闭嘴!”刘时龙唯恐陆琴还会再说出什么叫局面尴尬的话,于是连忙打断。
况且今天他喊夏子莳来,也不是为了叫陆琴出气的。
他深深吸了口气,重新整理了一下面色,这才看向夏子莳沉声问道:“子莳,我想你应该知道,袭儿今天没来上班的事情吧?”
“…你想问什么?”夏子莳不答反问,双眼清明,仿佛已经看穿了刘时龙的想法。
果不其然,被她这么一抢白,刘时龙也噎了一下,半晌后,他才咳了咳说道:“是,是这样的,昨天的事情袭儿也和我说了,我觉得啊,这根本原因其实都出在那个周易身上,这样的人留在公司是个大麻烦,所以我已经辞退他了,你也别再为了昨天的事情生气了,好好接着在公司干活,这才是正经事情。”
这是担心她辞职?
夏子莳微微默了默,只是还没等她说什么,一边的陆琴突然又狠狠擦了把眼泪,插嘴了进来“她生什么气!我的袭儿因为她都生病了,应该为昨天事情道歉的是她才对!刘时龙,这几年你口中懂事乖巧的好女儿都不知道是在外面认识了什么地痞流氓,现在竟然还敢对袭儿下手了!”
陆琴怒气冲冲地说着,一想起昨天晚上刘袭回家时脸色苍白的模样,她便恨不得上去撕了夏子莳的脸。
而原本,对于陆琴胡搅蛮缠的话,夏子莳只是默默地不加搭理,可是她的最后那句话,却触到了夏子莳的雷区。
魏荇不是地痞流氓。
她沉了脸色,看着陆琴的目光如刀似箭,仿佛可以凭空从陆琴的身上挖下一块肉来,而陆琴被这么一看,也不自觉一阵胆寒。
下一刻,只听夏子莳已经一字一顿地开了口:“你说刘袭生病,那请你说说看,他的症状是什么?我懂一些治病救人的医术,他又是我的弟弟,如果有必要,我可以上门去为他看病,只是如果他根本就没病,那也请你们给我一个交代。”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还能骗你不成!”陆琴下意识地反口说道,可语气却已经虚了大半,另一头,刘时龙面上也是一阵尴尬。
其实刘袭根本就没生病,之所以没来上班,只是因为昨天在火锅店里,刘袭被跌了面子,所以今天才死活不愿意过来。早晨刘时龙出门时,刘袭也出发去了酒吧,明显便是去吃喝玩乐的。
哪里有半点生病的样子?
陆琴今天找夏子莳闹,不过也是气不过儿子受委屈,所以故意寻了这个由头想要给夏子莳一个威吓,可要她真说刘袭的病状,陆琴又怎么可能说的出来?
空气倏地安静了下来,夏子莳直直地看着陆琴,直到她的面色已经尴尬地一片通红,这才冷冷地扯了扯唇,开口缓缓说道:“我当然不是觉得你骗我,我只是奇怪,陆阿姨看见儿子生病,第一反应不是着急给他找医生,而是连忙来找人寻仇,不然怎么连儿子是什么病症都不知道?”
“你,你别以为自己懂点破医术就了不起!”陆琴气愤地大叫,可还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了。
…简直可笑。
夏子莳淡淡地移开了眼睛,不愿再看陆琴的丑态,而刘时龙头疼地咬了咬牙,又狠狠地瞪了陆琴一眼。
目光中凶狠毕露,俨然是真的动怒。
到底是“以夫为天”的女人,此时陆琴一看刘时龙的样子,也真的不敢再大声说话。
很快,气氛重新归于平静,刘时龙看了看夏子莳的脸色,确定她没生气后,这才勉强笑了笑,问出了自己今天找夏子莳过来的重点:“子莳,昨天我听袭儿说,火锅店帮你出头的人,拿着的是魏氏银行的黑卡?那可是了不得的东西,爸爸不知道,你竟然和魏氏集团也有关系吗?”
夏子莳看了刘时龙一眼。
从夏子莳离开刘家后,她和刘时龙的关系也算是彻底断了,中间这几年,两人都没再怎么见过面,理所当然地,刘时龙也并不知道自己和魏荇之间的关系。
而对于这些事情,她也没必要去和刘时龙说明。
她沉默不语地没有回答,可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刘时龙又怎么愿意就此罢休?
他连忙接着说道:“你也别多想,我之所以问这个只是因为我们都是一家人,这个公司当初也有你妈妈的一份心血,如果我们可以和魏氏集团一起合作,那对公司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可是我和魏家并没有什么关系。”夏子莳终于开了口,只是声音轻轻冷冷,不带丝毫感情。
而她的这句话本来也就没错。
昨天她和魏荇很不愉快,估计以后,魏荇也再不会见她了。
可是她的这些话,在刘时龙听来却像极了推脱。
他着急地向着夏子莳又走近了几步,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而站在一边不敢作声的陆琴,此时也看不过去地嘟囔了一句:“女儿和妈妈一样,真不知道这幅清高的样子摆给谁看的。”
夏子莳蓦然冰冷了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