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莳说不出话来。
这一天确实都糟糕透了。
莫轻玺的声音中透着说不出的悲凉与坚定, 而她的身边, 程梦梦还在满脸兴奋地期待着她的消息,大大的眼睛中满是晶亮的光芒。
不知怎么,夏子莳拿着手机的手便突然放松了下来。
电话那头已经早就已经被对方挂断,像是害怕着夏子莳接下来的回答, 所以莫轻玺在说完之前的那些话后, 便直接掐断了电话。
她拿着手机的手慢慢放下,与此同时,程梦梦也已经凑了上去:“夏子莳, 怎么样,他是怎么说的?”
“他拒绝了, 抱歉。”
夏子莳压低了声音回答, 而听着这句话,程梦梦却是全然地一愣。
“我不相信,他怎么会拒绝呢!”
程梦梦完全没有想过这个答案,在男人的身上,她的魅力一向无往不利, 这还是第一次碰了钉子:“是不是因为他没看过我的照片啊?夏子莳, 我现在就把照片发给你, 你拿给他看看好不好?”
“看了我的样子, 我相信他一定就不会拒绝了!”程梦梦努力地说着, 脸上满是急切的情绪。
夏子莳却仍是面色淡淡。
从挂断电话后, 她便一直是这样的表情, 而渐渐地, 原本火急火燎的程梦梦也发现了夏子莳的异常。
只见一向温和的少年此时眼中仿佛淬着寒冰,周身气氛,更是不断有冻人的冷意迸发出来,不过眨眼的功夫,整个办公室里的温度都像是无端低了许多。
程梦梦和夏子莳在一个办公室中,也相处了快要十几天,可这还是第一次,她瞧见夏子莳这样的神情。
她拿不准主意地看着夏子莳,颤颤巍巍地问道:“怎,怎么了吗?”
她,她刚刚的话,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程梦梦没底气地暗想着,就在思考着自己要不要干脆先逃跑,毕竟现在这样的夏子莳实在太可怕了的时候,站在眼前的人还是开了口。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好看的皮囊,空洞的内心。”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梦梦下意识地问道,心跳也慢了半拍。
只是夏子莳却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表情冷肃,在方才那句话说完后,她便垂首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将不大的公文包拎在了手里,就在即将走出办公室时,她才回过头来。
容貌娇美的女孩子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大动,只是察觉到夏子莳的动作时,程梦梦还是在最快的速度里侧过了身,于是,一道冰冷的回答这才姗姗来迟地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况且,我也并不觉得你有多好看。”
“…”程梦梦彻底僵在原地。
而这时,夏子莳也已经完全地走出了办公室…
连续糟糕的事情好像在无形中激发出了夏子莳的里人格,出了公司后,她的头痛便在隐隐加剧,只是回到家后,她却发现,不好的事情还是没有停止。
当她抱着从门卫那儿拿来的白瓷瓶开门进屋时,整个房间空空荡荡,一点声音也没有出现。
夏子莳的额角不自觉地跳了两下,接下来,她便看见了夏镇留在桌子上的纸条。
——外出几天,参加医学研讨,勿念。
简单的一句话,笔锋刚劲有力,明显便是夏镇的手笔。
作为国内知名的中药大师,类似于这样需要出差去参加的医学交流,一年之内会出现很多次,以前夏子莳还小的时候,夏镇因为要带孩子,所以那几年都没怎么出去过,后来,等夏子莳稍微大一点,可以自己处理自己的生活后,夏镇便彻底没了顾虑。
他十天半个月便会出去一趟,之前他还会和夏子莳提前知会一声,演变到后来,夏镇也就是留一张轻飘飘的纸条便立刻出发。
此时,夏子莳垂眸看着桌上的这几个字,原本便胀痛的脑子更是喧嚣起来。
厨房里还剩着早上喝剩的小米粥,夏子莳没有煮饭的心思,于是草草喝了几口冷粥,垫过肚子后,她便去药房给自己开了张治头疼的方子,可煎药喝下,状况却仿佛仍旧没有好转。
这是心病,压在心上的烦心事不去,头疼便好不了。
夏子莳明白这一点,于是心情不由越发苦闷。
那种快要暴躁的心情就像是一个蠢蠢欲动的猛兽,不定何时便会撕开屏障彻底闯出来,惊天动地地闹上一场。
她捂着脑袋连回房的力气也没有,就近躺在沙发上后,夏子莳强迫着自己去睡觉,去休息,只是这也都是徒劳无功。
这样僵直着身子不知是躺了多久的时间,她的眉心越蹙越紧,就在她几乎克制不住要狠狠大叫一声时,门外看不见的地方,却忽然传来了一道不确定的呼喊声:“哥,你在吗?”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能这样偷偷摸摸叫自己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窗外朦胧的夜色星星点点,仿佛是一匹柔美的锦布,美的叫人移不开眼。
夏子莳支撑着自己从沙发上坐起来,想要去门边给魏荇开门,可是动作间,她眯着眼睛在黑暗中却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接下来,只听“砰——”地一声脆响,却是瓷器炸开的声音蓦然响起。
这动静其实不算大,可也够周围的一些人听得清清楚楚。
夏子莳知道这是自己不小心将什么东西碰翻到了地上,只是现在房间里没有开灯,夜色又朦朦胧胧,所以一时间她也看不真切,而比她反应更大的是,门外已经响起了某人着急跳脚地声音:“哥,哥,怎么回事,是你在里面吗?你怎么了?”
魏荇一连串地问着,光是听声音的密集程度便想象出他现在在外面是如何地焦急。
夏子莳也想要去开门,在魏荇着急忙慌的声音下,她也一下乱了思绪,匆忙地想要去开门,只是没想到,刚下地,一阵刺痛便突然传来!
嘶!
是瓷器的碎片。
夏子莳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句“该死”连番的倒霉事将她一向良好的修养都逼到了悬崖边,她连忙向着自己的脚底摸去,触手的便是一片温热的液体,与此同时,门口也突然传来了一声开门声——
魏荇拿着钥匙着急地打开门跑进来,因为大门被打开,些许月光跟着他一起照耀进来。
夏子莳下意识地抬头循着声音向着魏荇看去,入眼便是魏荇高大的身影。
他这样的角度其实是背着光线,可是不知为何,此时他在她的眼中,却是那样清晰。
夏子莳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将他的每一分五官都看的清清楚楚。
那种感觉,就像是第一阵春风吹开了寒冰,她的心下微微动了动,下一刻,电灯的开关便已经被按下,整个客厅也被明亮的灯光所包裹。
光线清明地照出了房间中的所有景象,也因为如此,所以夏子莳看清了地上的陶瓷碎片。
自己打碎的,正是刘时龙送自己的那个白瓷瓶。
她的心头稍稍复杂了一下,可魏荇却顾不上这个,他满脸焦急地跑到了夏子莳所坐的沙发边,第一眼所看清的,便是斑驳的血迹。
被瓷片划开的伤口应该很深,夏子莳的脚上出血量也非常大,从地板到沙发,刺眼的红色弥漫开来,魏荇一向觉得自己不是个胆小的人,就是上回在火锅店干架,周易身上嘴里吐出的也血也要比现在严重地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流血的人一换成夏子莳,他便忽然有了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不夸张地说,魏荇甚至有一秒钟怀疑过,自己可能晕血。
只是很快的,他还是恢复了清醒,坐到了夏子莳的身边:“你踩到碎瓷片了对不对?你怎么不开灯?你家的药箱在哪里?算了,我们还是去医院吧,你流血那么多,万一是别的问题怎么办?诶,医院急救号码是多少来着?”
魏荇脑子一片空白地说着,一连串带着问号的疑问句犹如机关枪般扫射而出。
夏子莳最开始疼痛的那阵此时也已经缓了过来,瞧着明明就没有受伤,但是脸色却比她还要苍白的某人,她一直沉重的心情不知怎么,便奇异地放松下来了一些:“你冷静点,我也是医生,这只是皮肉伤,没那么严重的。”
“那现在我要怎么办?”
“药箱在我房…算了,你还是扶我上去吧,我自己去拿。”夏子莳下意识地想要说药箱在她的房间,可是话还没说完,她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要知道,上回夏子莳就是带着魏荇去了她的房间,可是因为一时失察,那抽屉里放着的卫生巾便被魏荇看了个正着,因为这事,两人兜兜转转了好久才算是将一切重新回归于原位。
这次,她确实也担心被魏荇贸然进屋的话,还会看见什么别的可能揭穿身份的东西。
毕竟现在,夏子莳也说不准自己房间到底是什么样子。
只是魏荇听着她的话却有些不赞同:“我知道药箱在哪里,我上去帮你拿就好,你在等我。”
“不行!”夏子莳想也不想地便开口拒绝,因为担心魏荇会突然跑开,她甚至还主动拉住了他的衣角:“我要和你一起上去。”
话语中一字一句,格外坚定。
魏荇的脸色凝滞了一瞬,半晌后,他看看夏子莳,又看看她拉着自己的手,这才开口说道:“哥…你怎么突然那么粘人?”
…这真的是好大的一口锅。
夏子莳有些发窘,此时她也忘了自己脚上有伤,着急之下她下意识地想要去找拖鞋,可是动作拉扯到伤口,她又没忍住地咬了咬唇:“嘶——”
“是不是又疼了!”
魏荇一听夏子莳隐忍的闷哼便急的三魂七魄都要移位,此时哪里还管的上“要上楼还是不上楼”的问题。
他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夏子莳知道魏荇这是要带自己上去房间,于是她将手下意识地递给了魏荇,这本意是想要他搀扶着自己,这样两人就可以一起上楼去。
只是没想到——
下一刻,她的腰上忽然一紧,紧接着,她的整个人便腾空了起来。
恍惚中,夏子莳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像是突然响起了一阵电波窜起的刺耳声,很快的,她的屁股便落在了魏荇坚实的手臂上。
就像是以前抱孩子一样,魏荇将她整整地锁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