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荇端着水重新回到房间时, 夏子莳已经收起了手机。
一切平静地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接过魏荇手中的水杯后,夏子莳只浅浅抿了一口便自然地放在了一边,而后又将话题回到了今晚最重要的事情上。
看魏荇这幅样子,拿回钥匙已经是不可能了, 但方才这一顿折腾后, 现在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魏荇也应该回家去了。
只是很显然,魏荇却并不这么认为。
“你脚受伤了, 夏老头也不在,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我今天晚上要睡在这里。”他满脸认真地说着, 眼中坚定的神色仿佛是做下了一个多么严肃的决定。
“…”夏子莳一时无言以对。
魏荇的这些话其实早在之前她便已经猜到,可有了上次那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糟糕经验后,她怎么还会愿意魏荇留下来:“我只是脚受了点小伤,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你回去我一个人能照顾好我自己。”
夏子莳循循善诱地说着, 可是魏荇却没有立刻回答。
空气恍惚中沉淀了几秒, 期间魏荇一直紧紧地盯着夏子莳, 犀利的眼眸仿佛能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这, 又是在搞什么?
夏子莳微微愣了愣, 额角下意识地跳了跳, 可下一刻, 还不待她说话, 魏荇便已经先开了口,语气笃定:“哥,你是不是在怕我?”
…
夏子莳的额角又跳了跳。
只是魏荇很快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上回你在我家那次真的是意外…虽然那天发生的事情,我也不后悔,可是那次我是喝了点酒,所以有些行为不受控制。我答应你,在你正式同意我做你的男朋友之前,我不会再对你动手动脚。”
“真的,我保证!”
魏荇加重了语气严肃地说着,话音刚落,他便抓过了夏子莳的手贴在了他的心口。
…
神。不动手动脚。
夏子莳无语地默了默,刚想接着出声拒绝时,她却感受到了魏荇的心跳。
此时因为这个动作,她柔软的掌心正好贴在魏荇的胸膛上,两人之间的接触隔着衣服,隔着血肉,可是不知怎么,这一刻,夏子莳却总觉得有种陌生的悸动已经随着魏荇心脏的跳动传到了她的指尖,随之弥漫在心底。
就像是触电一般,夏子莳连忙回神,抽回了自己的手,只是再开口时,原本她都已经到了嘴边的拒绝却变了样:“…可是客房我还没收拾。”
虽然那儿距离上回使用相隔不算很久,床单被套也都是干净的…
魏荇立刻喜上眉梢:“没关系,我在哪里都能睡!”
夏子莳好不容易松口,今晚就是睡在地上,魏荇也是二话不说的事情。
而听着他的回答,夏子莳再次默了默,浅色的眼眸中情绪婉转,到底不再说话。
这便是默认了的意思。
夏子莳的伤在脚底,且伤口创面不算小,老实来说,她的有些行动确实会不大方便,如果有个人在家里,那多少是个关照,也比较安全。
所以她的一切决定都是从实际出发,绝对跟私人感情没什么关系,更没有那种小说里会出现的“心潮悸动,一时拒绝无法说出口”的特殊感情!
夏子莳暗暗地在心底说服着自己,而魏荇却不管这个。
这可是夏子莳为数不多,松口愿意答应自己请求的经历,他欢天喜地给夏子莳整理好了床铺,又跑去楼下的沙发边将之前的狼藉打扫干净,最后他才上楼,厚着脸皮问夏子莳要了一个备用枕头,喜滋滋地去了隔壁客房准备睡觉。
两人房间的距离相差不过几步远,夏子莳如果半夜有什么事情,只要打个电话,魏荇就能在几秒钟内赶过来。
一切尘埃落定,灯光按灭,原本被光明笼罩的房间重新归于黑暗。
夏子莳躺在舒适的床榻上,不知怎么,心中原本那种急躁不安的情绪竟然尽数消失,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很快便跌入了黑沉的梦乡。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七点半。
夏子莳睁开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表,就在稍稍清醒过来时,她的房门外已经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咚咚”两下,透着股克制清冷的味道。
夏镇昨天晚上就离开了,现在整个房子里就夏子莳和魏荇两个人,此时不用猜测,她也知道门外是谁。
于是穿好衣服,确定自己身上没什么东西可以被看出破绽后,夏子莳这才小心翼翼地踩着拖鞋,单脚跳来到了门边,将门打开——
“昨天晚上忘了问你,你的课是…”什么时间?
夏子莳原本想要询问魏荇上课的安排,可是话语还不等说完,便已经在看见眼前的人究竟是谁时,戛然而止。
出乎意料的,只见此时站在她房间门口的清俊身影,根本就不是魏荇,而是莫轻玺。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夏子莳还没忘了昨天下午两人之间的那通电话,于是一时间,她诧异地瞪圆了眼睛,有些说不出话来,可莫轻玺却已经先开了口:“什么课?”
他垂眸看着夏子莳出声问道,好看的面容上还带着微微的僵硬,但是更多的,依旧是不变的温柔。
他还为了昨天夏子莳的那通电话生气,可就像是以前许多次那样,莫轻玺只要一看见夏子莳,便觉得什么不好的情绪都能消散大半,连气都发不出来了。
她果然是他命中的克星。
莫轻玺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而夏子莳怔忪着还没回神:“你怎么…”
“昨天中午夏爷爷要离开之前就给我打了电话。”
他主动出声解释道:“他说自己应该要有几天不在家,你的身体不好,又爱偷懒,所以一个人在家可能连饭也不会好好吃,所以他给了我家里的钥匙,要我如果有时间就过来看看,给你带点吃的东西。”
“昨晚…我没过来,你还好吗?”莫轻玺低声问道。
话语间,他显然是没看见夏子莳盖在睡裤下的绷带。
而听着莫轻玺的话,夏子莳抓着门把的手微微紧了紧,下意识地,她看向了侧边客房紧闭的房门。
那儿现在还是非常平静,魏荇应该…是还没醒。
她大脑飞速地转动起来,按照魏荇那个“一看见谁接近她,不论男女格杀勿论”的死性子,夏子莳几乎可以预见等会两人碰面的可怕情景。
于是下一刻,夏子莳已经直接抓住了莫轻玺的手臂:“轻玺哥哥,谢谢你,不过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你先回去吧!”
“…你赶我走?”莫轻玺不像魏荇,只要夏子莳主动抓抓手,便能神魂颠倒,脑子空白。
此时听着夏子莳的话,他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并且,他也发现了夏子莳的慌乱,于是原本莫轻玺还保持着平静的面容开始出现波澜:“你在着急什么,家里有什么人吗?”
“没有没有。”
夏子莳想也不想地便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耽误你的时间而已,昨天下午的事情,我很抱歉让你不开心了,改天吧,改天我去找你行不行?”
她一边说着,一边便准备推着莫轻玺下楼,可是动作间,她却忘了自己脚上的伤口,于是下一刻,伤口直接接触地面带来的刺痛已经蓦地传来——
夏子莳没忍住地“嘶”了一声,莫轻玺立刻蹙起了浓眉。
“怎么回事,你的脚怎么受伤了?”他立刻开口问道,此时后知后觉地,他也发现了夏子莳脚上的绷带。
于是莫大的心慌很快蔓延开来,莫轻玺半跪下身子,不等夏子莳挣扎便将她的脚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声音不复之前的温文尔雅,因为着急,他的语速很快:“什么时候弄伤的?”
“昨,昨晚…可我没事的,轻玺哥哥,你先…”
“一会去你房间,你解开让我看看伤口。”
不等夏子莳说完,莫轻玺便已经不容拒绝地打断了她的话语,紧接着他又开口问道:“是什么东西割破的?铁器?瓷器?有没有去医院打过破伤风?”
夏子莳脑子发乱。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啊…
她有些纠结地蹙着眉,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客房一眼,而莫轻玺也看出了端倪。
他握着夏子莳脚的手微微顿了顿,下一刻,就在他刚准备开口时,却有一阵开门声从楼下突然响起——
“哥!你醒了吗?我给你买了早饭,是在以前我们一直会去的那家粥店买的!今天那个老板还问我你怎么没来了,我们下次一起…”
开开心心的叫喊声在看见楼上的两个人后,已经蓦地戛然而止。
夏子莳的额角青筋狠狠地抽了抽,几秒钟后,她头疼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最糟糕的事情已然发生。
魏荇到底还是和莫轻玺撞到了一起。
上回两人便已经碰过两次面,那时,莫轻玺还维持着基本的礼仪,所以虽然气氛剑拔弩张了几秒,可总体来说,两人也还算是相安无事,但是这次,事情明显比上回要恶劣上许多。
知道昨晚魏荇是住在夏子莳家里后,莫轻玺就一直保持着生人勿近的表情,而魏荇则是比他还糟糕。
大少爷一向凶神恶煞,刚进门时的那点欢乐很快便已经湮灭,之后整个吃饭的过程中,魏荇身上的杀意与冷意展露无疑,仿佛一只虎视眈眈的猎犬,随时都能冲上去咬杀对手。
恍惚中,周围空气都好像低了好几度。
而夏子莳草草吃过了早饭后,也实在是待不下去。
她收拾好了东西要去公司上班,因为脚上不方便,所以开了车的莫轻玺自然地将这个“接送上班”的工作要了过去。
魏荇攥紧了拳头,虽然心头的怒火与醋火齐齐发作,可夏子莳已经答应,他也没有办法。而坐着莫轻玺的车子离开后,即使是隔了很远的距离,夏子莳也总觉得自己依旧还是可以感觉到魏荇的怒意。
环绕在侧,经久不散。
夏子莳心有膈应地暗暗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而莫轻玺也一直没说话,直到车子开到夏氏药业后,他才缓缓将车子停下,侧身看着夏子莳开口说道:“晚上,我也住你家。”
夏子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