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连番的辱骂, 俨然已经将陆琴彻底逼疯。
从昨晚舆论发酵到现在事情的全面爆发, 整个过程中, 她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陆琴万万没想到, 之前明明充满了赞美与光明的世界, 怎么会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改天换面。
不堪入耳的谩骂与指责仿佛浪潮般一次次涌来, 而昨晚,《企业访谈》节目组更是打来了电话,斥责他们不将实际情况提前说明, 要求他们根据之前签订好的协议, 进行赔偿。
刘时龙在家里对她发了一夜的脾气, 第二天, 陆琴再三忍耐, 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地跑来了夏子莳家中。
在她看来, 网上的事情之所以闹成这样, 这幕后的真凶一定便是夏家女人的娘家,和她的孩子!
从夏子莳前段时间入职夏氏药业开始, 陆琴便一直觉得心头不好,仿佛有不祥的预感不断氤氲蒸腾。
现在事情变成这样,不也正说明了,她的想法完全正确?
而听着陆琴难听的谩骂话语, 夏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根本就不上网, 所以对于网络上现在正暗潮汹涌的一切, 他也根本都不知晓具体情况, 今天下午,夏镇刚从外面玩耍回来,便被陆琴这个疯女人缠上。
之后更是不管他怎么解释,怎么生气,这个女人都咬死了现在她被网友胡乱谩骂,都是他和夏子莳的问题。
一向身体健朗的夏镇,第一次出现了胸闷气短的迹象。
他涨红着脸,怒极地扶着脑袋站不稳地摇晃了两下,下一刻,就在他几乎支撑不住,要摔倒在地时,一双熟悉的纤手却已经从旁突然出现,艰难地将他尽力扶住——
是夏子莳。
夏镇立刻蹙起了眉。
外孙女的身体不好,气不得、累不得,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夏镇是千百个不希望夏子莳在这时候与陆琴正面对上。
于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夏镇立刻看着夏子莳沉声开口道:“你那么早就下班回来了?现在家里还有点事情,你先回屋子里待着,或者走远点,去外面的餐厅吃完晚饭再回来。”
“外公,我没事。”
“不行,子莳你听话,这里外公…”
“诶!你个老不死的不是说网上的那个事情和你们家没有任何关系嘛?那现在你不心虚叫外孙女走什么!”
还不等夏子莳回答夏镇的话语,陆琴便已经先接过了话头,尖锐着嗓音开口说道:“我还就告诉你们了,今天你们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和我好好道歉,你们两个一个都走不了!”
“你陆琴凭什么要我们夏家和你道歉!”夏镇终于暴怒。
之前,他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也是个修养良好的长辈,所以一直都拼命压着脾气去和陆琴说话,只是对这个女人,他怎么可能不恨!
自己唯一的独女因为她被气得早早去世,外孙女更是小小年纪就被她虐待地几乎夭折,多少次,在睡梦里,夏镇都恨不得可以喝干陆琴的血,吃光她的肉,这次她来上门闹事,夏镇的怒气早已临近边缘,而现在,她竟然还敢对他们说出这样的话!
夏镇咬牙切齿地指着陆琴,此时被逼的肝火大盛,便连脖子都涨的赤红:“陆琴,做人要有起码的礼义廉耻,我不是你,我对人不会满嘴谎言,没皮没脸!”
“刚刚我就不止一次地告诉你,我夏家和网上的那些破事情没有关系,是你不听,是你硬要往我们家门前泼脏水,那现在,我不怕放下修养最后告诉你一遍,你要是敢接着再闹事,我夏家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手段没路子的人家!”
“你信不信,我让你今天连家也回不去!”
“你,你敢威胁我!”陆琴显然也没想到夏镇会说出这样凶狠的话,她语塞了一瞬,虽然强撑着面子没有立刻服软,可是面上也不是没有动摇之色。
毕竟夏镇还真不是说谎。
他是国内中医界的第一把交椅,虽然现在年龄大了,不怎么四处给人治病,可是在方方面面的圈子里,早些年,被他医治、关照过的人却不少。
光是政治圈里能帮忙说上话的,就不止一二十个。
夏镇要是现在真的动怒,认真地放下身段和她这个“小辈”计较,那之后,她还真的有可能吃不了兜着走。
陆琴胆寒地咬了咬牙,此时心中确实升起了退缩的意思。
她稍稍后退了几步,可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却突然停在了他们家附近的空地上——
下一刻,两道熟悉的身影便已经从车子上飞快冲了下来。
“妈,你来这里干什么啊!”刘袭着急地大喊着,一下车子便立刻跑到了陆琴的身边,警惕防备地看着夏子莳与夏镇。
小时候,他见过夏镇几次,对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也有印象,虽然那时夏镇并没有怎么恶劣地对待过他,可是这几年,在陆琴妖魔化地描述下,刘袭早已经将夏家的所有人,都当成了穷凶极恶的人来看待。
而与刘袭一同小跑过来的,还有刘时龙,只是与儿子的大呼小叫相比,他这个做父亲的,明显沉默了许多。
或许是心中对夏镇还存着敬畏与愧疚,此时在夏镇面前,他连头都不敢怎么抬高,更别说是去看一边夏家人的眼睛。
一走到陆琴的身边,他便立刻低声斥责:“你偷着来这里干嘛,还嫌事情不够乱吗?”
“还不赶紧给我回去!”
他边说边拉着陆琴准备离开,话语间,有对陆琴的凌厉与斥责,也有自己心理作祟下衍生的窝囊。
于是原本都已经偃旗息鼓的陆琴突然便又不忿了起来。
这几年,刘时龙在家里没少对她发脾气,而每次吵架,他都要说起夏家,话语间的意思俨然便是,他为了她陆琴彻底得罪了夏家,如果不是因为她,说不定夏氏企业还能在夏镇的帮助下,越走越高。
不至于那么多年,在他的苦心经营下,还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三流企业。
而听着这些话,陆琴怎么可能不难过,不生气。
一个巴掌拍不响,当初两人之所以在一起,怎么可能只是一个的问题?
此时在夏镇的面前,刘时龙这幅唯唯诺诺的态度明显叫陆琴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于是下一刻,就在刘时龙拉着她要走到车边时,她却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这一举动,颇有些“石破天惊”的意思。
刘袭没反应过来地呐呐喊了一声“妈”而刘时龙的一张脸,都在一瞬间涨的通红:“你这是干什么!”
“我,我好委屈啊!”
“你是我的老公,你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可是你看看,现在你和我,还有这个家,在网上被人骂成这样,我实在气不过,这才来找仇人想要讨个说法,但你现在却还拉着我,不让我出口气。”
“刘时龙,你以为我之所以那么生气,都是因为我自己吗?我也是心疼你啊!”陆琴声音沙哑地哭诉着。
而听上去万分真情实意的话语搭配上她此时泪流不止的模样,确实会叫任何一个男人心软。
夏子莳站在一边,自然也将这些话听的清清楚楚。
她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心中清明地知晓陆琴此时的这番举动所为的是什么,果不其然,原本站在车边还面带尴尬与愧疚的男人微微顿了顿,下一刻,刘时龙的眼里也浮现出了一丝恼怒。
陆琴说的对,他好歹是个男人,还是个公司总裁。现在在网上,他被人骂成这个样子,这以后要他怎么在员工面前建立威信,在生意场上和人谈判?
很快地,充满怨怼的眼神便落在了一边的夏镇与夏子莳身上,就在刘时龙怒极地想要开口说话时,夏子莳却突然站了出来——
夏镇根本没想到,方才一直静默不语的外孙女会有这样突然的动作,他连忙想要阻拦,只是到底还是没拉住,下一刻,便见夏子莳从容地笑了笑,侧目瞧着泪眼婆娑的陆琴开口说道:“你说的很对,刘总在网上被人骂成这样,确实没必要忍气吞声,作为他的员工,我的心里也十分不忿。”
“他是个男人,也是一个公司的领导人,要是这时一昧地只是躲避,不去追究,那也确实太窝囊了一些,可是…”
“在讨要说法之前,我们得先明白,到底谁才是这个始作俑者。”
“我们就事论事,刚刚你找我外公闹了那么久,不管他怎么解释,你都一直笃定,我们就是操纵舆论,让你们被骂得那么惨的主要元凶。那么我想问,陆琴,你有什么证据来这样指责我们,你对我们,又有什么说法?”夏子莳不急不缓地一句句说着,声音柔和,不骄不躁。
这与陆琴尖声尖气的撒泼明显成了鲜明的对比,就连刘袭听着,也觉得十分有道理,更不用说是刘时龙。
况且方才,夏子莳有几句话真正说到了刘时龙的心坎里。
于是他心中那杆思量的天平很快偏向了夏子莳这头,下一刻,略带怀疑的目光便已经转向了陆琴,而听着夏子莳的话,陆琴也是涨红了脸。
她倒真没想到,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夏子莳,竟然是个那么能说会道的角色。
此时瞧着丈夫与儿子不解的眼神,她立刻着急地说道:“你别以为你现在这么说,就能将自己从这件事情里拎出来,你说你和这件事情没关系,那好,你告诉我,为什么网上那个微博大v能那么清楚当年发生的所有事情?”
昨晚坐在家里,陆琴反复将那个微博大v冗长的文案看了好几遍,越看,她便越发觉得事情奇怪。
因为这个文案实在将事情都写得太详细。
就连她在嫁给刘时龙之前,是刘时龙的女秘书这件事情,这文章上都记叙地清清楚楚。
所以这实在不能不叫人怀疑。
毕竟当年经历、清楚这些细节的人不是很多,而那么恨,那么希望他们被人争对、诟病的人,也没有几个。
夏镇、夏子莳,每一个都有这样做的绝对动机。
陆琴满脸笃定地说着,而她的这些话自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刘时龙的心下微微一惊,惊疑不定的情绪下,他飞快转头重新看向夏子莳,只是却见站在他们对面的翩翩少年,面上的神情依旧不见丝毫慌乱。
听完了陆琴的所有指责后,夏子莳才开口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说的这些话很对,可这并不能成为你怀疑我和我外公最直接的证据。”
“当年你和我母亲,还有刘总之间的事情,确实不是人尽皆知,可是事情发生后,知晓其中内容的人,却也不算少数。”
“公司最开始的那一批员工,知道这些肮脏事的,就有七七八八,后来,尽管他们离职的离职,被解雇的被解雇,可是人的记忆不会因为这样就完全消散。”
“但,但是要真的是那些员工说的,为什么他们早不说,晚不说,偏要在这个时候说?”陆琴气急地反问。
虽然表面上,她还是在努力地往外挤话,可是明眼人一下就都能看出来,陆琴已经乱了阵脚。
于是,夏子莳面上原本便淡然的表情更加云淡风轻起来:“这难道还不简单吗?选在这个时候说,没什么好奇怪的。”
“《企业访谈》不就是最近播出的吗?这个节目的影响力不算小,而你又在节目里表现得那么高调,这时候如果被知晓以前事情的人看见,那自然会引起反弹。”
“所以我要是你,我就什么人也不怪,毕竟…”
“上电视,作秀的就是你自己,而且,网上那个微博大v说的事情,难道不是真的吗?那些逼死人的恶心事情,你当年不也确实一件一件做了吗?”
“当初你爬上正位沾沾自喜,洋洋得意,觉得自己聪明绝顶,手段高明?可现在怎么被人随便一骂,你就受不了了呢?难道…你是做了婊/子,尝了甜头,现在又想立贞洁牌坊?”夏子莳刻意压低了声音,面带微笑地字字反问。
而随着话语一句句地脱口而出,她面上的笑容也是越发灿烂,不知晓的人也许会错以为她现在在说的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只是…
事实却并非如此。
刘时龙自然将这些话都听在耳中,只是他却没有生气,反而越发愧疚地低下头来,瞧着仿佛恨不得能钻到地缝里去,反观同样站在旁边的刘袭,他的脸上有些怔忪,看着夏子莳,看着陆琴,他的眼里有被骗的不可置信。
可陆琴却彻底发了疯。
夏子莳的话明显刺激到了她心底最深处的羞/耻情绪。
她尖叫了一声,下一刻在众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她已经飞快地冲了上去,一巴掌狠狠地打上了夏子莳的脸颊!
“啪——”地一声!
空气都像是凝结在了此刻,就连夏镇也愣在原地。
巨大的力道将夏子莳打地歪过头去,很快地,她眼前便开始一阵阵地发白,而就在这时,陆琴像是还不打算罢休!
她凶狠地接着扬起了手掌,想要继续厮打,可就在第二次巴掌还没来得及落下去时,一道急促的自行车刹车声突然响起——
下一瞬,原本气势高涨的陆琴已经被猛的推到了地上,少年怒意勃发的怒斥声飞快响起:“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