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变得昏黄, 陆天成拾起椅背上的西装穿起来, 一条手臂刚笼进衣袖,抬头看向墙上的钟,下午五点三十分,陆夫人帮他收拾完公文包, 走过来给他整理西服的领口,最近一切都很顺利,不论是项目上, 还是儿子的病情变化。
此刻瞧见夫人垂着脸, 微弯的秀眉下,一双明眸含着盈盈浅笑,肤如凝脂白嫩,脸畔散着几缕细发,而她的耳下一对翡翠坠子, 轻轻地晃动着, 苏绣旗袍的竖领衬出半截雪颈。
这一般温婉动人,他心念一动,情不自禁地搂过她,吻在她芳香的脸庞上。
陆夫人两腮泛出红晕,唇边笑意更深, 并不看他。
他轻声说道:“阿琛选的那一家公司,这几天已经走上正轨,按照他的建议,并没有裁去以前的一些老员工, 之所以那家公司过去会倒闭,问题在于上层。”
“阿琛这次做的很对。”
陆夫人还是不说话,给他拢了拢西装的领子,伸手拍一下他的胸口,才抬起头,唇边渐渐地敛去笑,眸里含着忧愁:“可我还是担心,真要换成酒席那种场合,人又杂,又吵,我真怕刺激到他。”
陆天成的心里也有一种隐忧,迫的心口细微微发慌,可是不愿去想,便捧住她的脸,亲了一下她柔软的红唇,笑道:“没事的,夫人,他还有小青。”
刚说完,桌上的座机一阵铃声炸开!
他们都吓的一颤,陆天成率先反应过来,拿起话筒,那边的人盛怒的质问道:“陆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这才听出来,是晟海集团乔总的声音,还在继续说着:“小林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得了,你赶紧上网看看吧,你们天盛又出事了!”
“我想,我该重新考虑下,后面还要不要和你继续合作。”
他话音一落,立刻挂断电话,只余下一串长长的忙音,陆天成僵硬地拿着电话听筒,定格在原地,好半会才将听筒缓慢放回去,转头来看着自己的夫人,见她脸上一片苍白,他眼中也掀起惊惶的骇浪。
天色已经全黑,四下宽阔的花园阒静无声,盈盈的灯光照在宽大叶片上,长窗子里则亮着明黄的光。
餐厅里点着大灯,澄黄的光线照着屋子四处很是通亮,赵婶子做完最后一盘菜,把菜搁放到灶台上,台子上还有几盘热菜,她再将锅刷洗干净后放进厨柜里,走了出来。
客厅的电视机开着,正在播放都市爱情片,那四个人便围坐在茶几前。
余青坐在陆奶奶的身边玩着手机,肩上搁着毛茸茸的脑袋,忽然蹭了蹭她,有些痒,引得她缩起颈窝笑出声来,他就蹭的更加欢快,好一会才肯停下。
她略低着头,望着他俊美清秀的眉眼,乌黑细密的睫毛极长,高挺的鼻梁,薄唇沁着干净的粉润,细细抿起,修长好看的手指正飞快地摆弄着魔方,整个人都依偎着她。
她心里一甜,继续去刷网页。
指尖按着屏幕徐徐上移,赫然一个由红字组成的标题撞入视野中,如平地炸开惊雷般,她狠狠地一震,呼吸陡窒,那一字一字,清楚的写道:“天盛集团董事长欺瞒公众”
再点进去,猛地从脚心涌上一阵悚然的寒气,冻得全身冰凉。
这时,沙发旁的小圆桌上,一台复古的座机“叮铃铃”响起铃声,她惊的抬起头,陆爷爷探过身去,拎起听筒贴到耳边来,目光依然凝定在电视屏幕上,看得极认真。
“喂?”
那端急急说着什么,但见陆爷爷的表情猛然一凝,脸上的血色只眨眼便褪干净,眉头缓缓蹙起,显得颇为凝重,她的心便跳的越来越快,心脏每一次震着胸口,连带着体内寒气也翻腾起来,不受控制地紧紧攥着手机。
陆爷爷面容肃冷,应道:“好,我知道了。”将听筒又放回去。
陆奶奶这才看过来,见他皱着眉,脸色有些难看,便困惑的问他:“怎么了?”
陆爷爷只说:“天成他们不回来吃饭了,公司里出了点事。”
余青恍惚的重新看向手机屏幕,上面密紧的黑字,反反复复都是在强调陆天成撒谎,首先是其独子陆璟琛,有严重自闭症,掐人颈脖的行为经被害人应证为属实,再是陆璟琛身边的女孩并非他女友,而是他的保姆,陆天成之前发布虚假消息,宣称两人或不久后订婚,企图瞒天过海。
这每一句,犹如一根根细针刺入额角,蔓延开冻骨的寒意,又止不住发着跳,文字下便是照片,而照片中的合同书,熟悉的令她心惊。
晚上八点左右。
卧室里只点着一盏台灯,光线幽暗,镀着她的身子投在墙上形成淡淡巨大的黑影,她站在窗前,寂静中隐约响着水流声,细密的水花溅在白皙的肌肤上,顺着背脊修长而匀美的肌理往下蔓延。
清澈的水珠不断滚落,勾出那腰身清瘦。
她站在窗前,拿着手机拨打电话,抬眸看了看浴室紧闭的木门,陆璟琛正在洗澡,应该是听不到的。
那边,余文笙很快接起电话:“青青…”
她满心怒火,胸口急切地起伏着,气的唇角也微微颤抖起来:“爸!合同书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林淮会拿到合同书!?”
窗外夜幕深黑,幽蓝的云絮里嵌着疏疏的星子,朦胧不清。
那边忽然沉默下去,只余下沙沙细微的电流声,半晌后,男人低哑的嗓音响起,拖着绵长尾音,略有些轻柔:“小青,是我在你房里找到的合同书,我过来就是跟叔叔道歉的,小青,对不起…”
他又说:“你换了电话号,让叔叔不要告诉我,你之前就已经下定决心了,要跟我断绝来往,对吗?”
余青的面容清冷,杏眸里明冽的折着寒光,感觉浑身的气血都在窜涌,呼吸微乱:“我跟你说过,不要再白费力气了,他是我的男人,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的,包括我父亲。”
“你已经让我厌恶到极点。”
她直接挂断电话,耳边倏地传来欢快的一声:“啊!”紧接着腰间一紧,两条修长的手臂已经缠住他,发顶又一沉,他用下巴磨蹭着她的发顶,弯下腰,低头认真地打量着她,黑眸纯澈,里面蕴着她所熟悉的幽热和执拗。
她笑起来,露出两颊浅浅的小涡,转身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环住他的腰,将脸贴住他的胸口。
陆璟琛便收紧手臂,低头温柔地蹭起她的脸。
他才洗完澡,一身宽松的深蓝色绸缎睡衣,往外散着潮湿的热气,烹着那一股薄荷香愈加沁人心脾,而他的胸膛坚实柔韧,隔着肌肤能感受到他鲜活的心跳,扑通,扑通,奇异般的温柔。
她恍惚的轻喃道:“订婚啊…”
脸贴着他温热细嫩的脸颊,他灼热的呼吸轻扑在她的脸上,拂起她耳边的发丝,吹过肌肤一阵微痒,呼吸间尽是他干净的清香,她转过脸来,半踮起脚,一张嘴咬住他的耳朵。
“嗯…”
他的身子颤了颤,接着胸腔震动起来,引得喉咙发出沙哑的低笑声,她还想咬一口,忽然就被他逮住唇瓣,深深地吻下去,舌探进她的唇里扫起柔嫩的牙龈,她就去咬他的舌,转眼又被他缠住。
他温柔地啃着她的舌,又含入嘴里细细地啃啮,舌尖刮起她舌面湿濡的蜜水,一层层贪婪地刮进自己的嘴中,那眼尾微弯,软软的满蜷着宠溺。
最后她唇瓣被吮的红肿,濡着晶亮水液,异样的饱满妍丽,他湿润的眸色倒映着她,陡然一凝,再次狠狠地吻下去,咬着她唇肉吮吸啃咬。
不知过去多久,直听到她艰难的喘息声,他才松开了她的嘴,幽炙的眸色痴怔的胶着住她,眉眼弯的更软,她卷翘的睫毛轻微地颤抖着,缓慢掀开,水亮的杏眸望着他,轻喘着气:“琛琛…”
她小声说:“我们结婚,好不好?”
他听到“结婚”两字,怔了半晌才会过来,因为之前,肖寻有跟他仔细解释过,便猛然吃了一惊,瞪大双眼,两颊渐渐染上粉红,晕染着洁白的耳尖也变得粉嫩。
昏暗中,他湿漉漉的眼眸极亮,暗流下激荡着滚烫的骇浪,随着她的凝视,汹涌出噬人的狂热来,深深地缠绕住她想要镌入骨血中,又是难言的亢奋,呼吸急乱地点了点头。
可是想到什么,他眸色忽而黯淡几分,双手往她身下一抄抱起来,来到床边,再将她小心地放平,然后躺下去用四肢缠住她,长腿自然地缠住她纤细的脚踝,等将她箍在怀里牢牢的,这才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调出短信界面,迅速打出一行字,放到她面前。
雪亮的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一句话。
“现在要赚钱,要养阿青,等赚到一定数目的钱后,就让阿青当我媳妇。”
余青的心霎时怦地一跳,窜上细密的电流般,绽开一片酥软,整颗心都化开了去,脸便红透了,羞得把脸埋进他的怀里,两只小手捉住他胸前的睡衣,小小的像是雪捏的,便有温软的双唇印在她的额角上,极是温柔。
窗外远远传来一阵引擎声。
余青牵着陆璟琛下楼的时候,陆天成才进门,神色疲惫的换着拖鞋,身后的陆夫人脸色又格外难看,紧紧地抿着嘴,刚换好鞋子,一抬脸看到他们走过来,不由怔了怔,目光便落在余青发白的小脸上。
余青满脸歉意,先弯一弯身,低着脑袋,说:“夫人,先生,对不起…那个合同书是他在我房间里找到的,是我没有放好。”她又弯下身:“对不起!”
她刻意避开林淮的名字,毕竟如今在陆家,这几乎成为一种禁词了。
陆天成在公司里才开了紧急会议,又着手处理不少的事情,已经疲累极了,看了一眼夫人,抬手揉揉酸涩的眉心,抬脚绕过他们上楼去,陆夫人见状,过来轻轻地握住她肩膀,温声道:“不怪你,只是阿琛他,接下来一步都错不得。”
余青点头,心下自然清清楚楚:“我知道,夫人。”
陆夫人便看向自己的儿子,而他却一直凝睇着身边的女孩,依然平静的眉眼,湛黑的眸色澈净,侧脸上褐红的淤血,映在白皙的肤色间格外刺眼。
他紧紧地握着余青的手,方才她的表现都被他看进眼里,目光中不免带着困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会摇了摇她的手。
余青只是看着夫人,澄净的杏眸里满是不安。
陆夫人又将视线移回来,面容间不动声色,轻声说:“这次宴会的时间推迟了几天,等阿琛脸上的伤好些,我们再过去。”
“小青…”
她眼里露出犹豫,顿了一顿,方说道:“关于你和阿琛订婚的事,你…愿意吗”
余青愣住,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小脸又忍不住羞的粉红,细软的唇微微地弯起,唇边漾着甜美的小涡,看向身边的人,见他眸子里纯澈的充满好奇,亮亮的,说不出的乖巧。
她的呼吸一紧,慌乱地对上夫人温和的目光,脸庞热的厉害:“愿意…”
陆夫人舒了一口气,眼里终于露出点笑意来:“好了,你们快回房里去吧,早些休息。”
“好,那夫人也早些休息。”
余青便牵紧他的手,转身上楼,留下陆夫人缓慢来到楼梯前,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不觉有了丝丝欣慰,抽紧的心也略微放松,只是希望,小青能让阿琛彻底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