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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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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帐内若有若无的旖旎被一声尖叫打断,房中没有点灯,姬玉只能察觉到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就坐在床边,她吓得抱着被子连连后缩回拔步床深处。

床帐下垂影影绰绰,却足够裴彻看清她眼底的抗拒。见她醒过来第一刻就检查自己是否衣衫完整,他眸中温色尽数褪去,收回手冷哼一声。

姬玉这才反应过来眼前人是谁。方才睡得正熟,她睡梦中觉得脸上有些痒,担心是这驿站收拾不妥当有小虫子爬上她的脸,谁想到费力睁开眼睫,却瞧见一个男人坐在床边!

暗夜中迷迷糊糊看不清,她只当是潜伏进来的贼人欲行不轨,谁想到竟是裴彻。

再一看她竟睡在他的床上,姬玉心中乱糟糟的,连忙就要起身下地,“方才是我冒犯,还请殿下……”

她想要起身,裙衫一角却不知何时被他搁在床边的腿压在下,她被牵连绊了一下,整个人趔趄扑进裴彻怀中。

“扑通”一声闷响,她额头撞在男人瘦削的下巴,听见裴彻似乎轻嘶一声,她顾不上额头生疼,只当他是头疾未愈,小心翼翼道:“殿下,您没事吧?”

裴彻抬手摸了摸下巴,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微微俯身,两道有如实质般的目光投在她光洁中还泛着点红晕的面庞上,声音古怪:“你说呢?”

他一点点逼近,姬玉这才发觉不知何时他的胳膊撑在自己身侧,圈出一小片地方来,自己几乎都身处他的禁锢之中。他早已除去束发的玉冠,一头长发披散在身后,倒比人前倨傲庄重的太子爷多了两分风流的意味,举手投足间仿佛古朴画像中走出来的郎君,身上还残留着金创药的淡淡草木之气,混杂了成年男子的气息,熏得她薄薄一层眼皮子似有千斤重般抬不起来。

他伸手,刚想覆上她的唇瓣,姬玉却仿佛突然反应过来一般,下意识狠狠伸手推了他一把。

裴彻毫无防备,人又虚虚坐在床沿边轻松随意,竟被她一把推得摔下床去。

“咚”的沉闷一声响起,他面色铁青摔在脚榻上,仰面看着她探出半张脸儿来,吓得杏眼圆睁。

姬玉心中惴惴,心道这番他恐怕要发作起来,谁想半晌时间过去,他却又好似不在意般“噗嗤”一声笑出来,语调缓慢道:“你胆子不小。”

还不待姬玉品味出此话何意,裴彻就忽然从脚榻站起来,竟一把将她扑倒在满床的绫罗绸缎中,人也跟着覆压下来,两手固定住她不断挣扎的两条胳膊,一条长腿也压在她身上。

姬玉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裴彻,这段时间以来,他不是态度冷淡漠然眼里只当看不见她这个人,就是恶言相向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但那些都是事出有因,毕竟她曾经狠心离他而去,如今她有求于他,做什么都能默默忍受着。但像今夜这般古怪,却是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裴彻终于如愿以偿摸到她温凉的唇瓣,然下一刻虎口处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竟一口咬在他手上。这点疼比起战场上受的伤只能算是毛毛雨,姬玉惊恐地发现他非但没撒手,眼里反倒涌现出更浓的兴致,他甚至笑着低头同她耳畔厮磨,“你今晚还想怎么伤我?”

害得他两次发作头疾便罢了,竟胆大包天到敢把他踹下床去,现在又张口咬他,待会儿岂不是要骑到他身上作威作福?

三年没见,她人前虽装出一幅温柔可亲的淑女模样,骨子里却还是和从前一样顽劣。骗得过旁人,哪里骗得过他。

然而下一秒,泪珠就从她眼里滚落下来。她发现两人力量实在悬殊过后,无力挣扎,只用衣衫遮住脸低声抽泣,床帐内一时只有她极轻微的呜咽声。

裴彻愣在原地。

姬玉只掩面不肯看他,声音里带着浓浓哭腔,“殿下若真有兴致,为何不去寻旁人,却偏偏要用此事来羞辱我?”

一路上虽然不曾大摆排场,但像那日幽州太守安排的双生娇女,也不在少数。他想要纾解,就有多少人排着队等他的宠幸,比她知情识趣的女子多得是,何必如此凌.辱她?

裴彻的脸色,因她口中“羞辱”二字而变得相当难看。细细密密的啜泣声就在耳边响起,他前半夜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头疼,好似随着女子哭声又钻出来了一般,脑中如同有千万根梨花针在刺痛血肉深入骨髓。

察觉到他卸了力道,姬玉手脚酸软无力地从锦绣堆中爬起来,见他漠然坐在床边没有阻拦,也不敢再抬头仔细看他脸色,胡乱将衣衫一裹遮住身上,闷头冲出这房间。

郑贵正靠在门外打瞌睡,起先虽被小淑女训斥一句,但他这种伺候人的奴婢哪敢当真自己就睡去,他猜想主子半夜可能会叫水,就让厨房随时准备好热水,他也守在门口。

只是大半夜过去,房内没传来半点响动,他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谁想到后半夜时,他被一阵尖叫吵醒,他认出这是小淑女的声音,话本子上看来的风花雪月不由自主在眼前浮现。

他正心想,主子到底年轻没经验,难免叫娇滴滴的小淑女吃些苦头。谁料刚要叫人去准备水,房门忽地打开,衣衫不整的小淑女从内冲了出来,接着又闷头跑向走廊另一边去。

郑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才不还是好好的,怎么转眼竟成了这幅模样?可再给他十个脑袋,他也是不敢去问主子发生了何事的,除非他嫌活得太安逸了。

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咚咚”脚步声逐渐远去,裴彻僵坐在床边,半晌才露出一丝仿佛自嘲般的笑来。

姬玉慌乱重回房间,“嘭”的一声关上房门,她靠在雕花木门上整个人往下滑,几乎就要失去力道支撑不住自身。

秋荷和小枣都还未睡熟,两人对坐在小榻上打瞌睡,手里还拿着未做完的针线。之前姑娘要冒险到后院去,秋荷本就不赞成,后来又出了那档子事姑娘被侍卫带去太子房中,她一颗心就提了起来。

但等了大半夜也没听见半点响动,正当秋荷以为今夜也许同初遇殿下那夜般风平浪静渡过时,姑娘却衣衫不整地跑回来了。

秋荷被吓一跳,瞌睡全都清醒过来,连忙上前去搀扶她,“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姬玉胸腔里一颗心还砰砰跳动着,嗓音中带了丝沙哑,她只摇摇脑袋道:“我想沐浴。”

此后任秋荷同小枣如何问,她都不肯开口,二女无奈,只好去楼下厨房提热水。

热水注入半人高的木桶中,姬玉这才除去身上凌乱的衣衫。秋荷瞧见姑娘原本如雪莹润的肩头,不知何时多了几道红痕。

她看得胆战心惊,想开口却不知从何问起,只能把姑娘扶进浴桶中。

见两个侍女满眼含泪,浑似她遭遇不幸一般,坐于桶中的姬玉笑着宽慰道:“我无事的,不必担忧。”

秋荷到底年岁长些,想得也更多,她一边替姑娘轻轻浣洗着满头长发,一边含泪道:“此去长安少说也得两三个月,难道夜夜都要如此担惊受怕,奴婢实在是担心姑娘受委屈……”

姬玉闭上了眼,她浑似被人抽去周身力气一般,只能将头枕在两条白玉般的胳膊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何需庸人自扰,只要能洗去爹爹与祖父身上的罪名,做再多我也是心甘情愿。待到长安后,殿下事务繁忙,哪里又会来为难我呢?”

她心中的确是这么想的。她从不将名节看得有多重,和性命、洗去姬家的罪名比起来,名节清白实在无足轻重。方才故意那般开口,不过是以退为进,算准以裴彻的心高气傲,必定会在她说了那番话后失去兴致罢了。

果然,她用力挤出的两滴眼泪,倒真把裴彻给骗了过去。

按理说,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裴彻都应当不会再对她有兴趣;待她到长安后,一介孤女同位高权重的太子,只需小心回避就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若是再顺利些,等到陛下大赦天下,她就再无牵挂了。如此劫后余生,她该感到高兴才是。

只是不知为何,她眼眶却有些湿润,滚烫泪珠顺着脸颊往下落,只得将脸埋在臂弯中躲避侍女的目光。

今晚早些时候,她一时紧张失口唤他“镜郎”……或许她应该明白,他早就不是当初的裴玄览了。

然而一门之隔,裴彻听见她在宽慰侍女时吐露的真心话,原本要敲门入内的动作生生僵硬在原地。

方才他一时糊涂,令她受委屈,见她落泪更是后悔自己冲动。他连忙追了过来,正想同她道歉求她原谅,却听到这样隐蔽的一番话。

原来在她心中,只要能让姬家官复原职,做什么她都愿意。而自己的价值,也不过是能帮她脱离困境罢了。

方才不过是一出小小的苦肉计,可笑他自负才略,却被一个小女子玩弄于股掌之中。可笑他来时还计算着,舍了面子任她打骂也无妨,只要能搏得美人一笑。

若是换了旁人,只需有权势,她是否也会那般婉转相待?若他不再是太子,她是否会扭头便走,就像当年那般毫不留情……

他如此想着,五脏六腑间都仿佛有火在灼烧一般。

郑贵跟在主子身后,见主子原本要进屋去寻小淑女,不知为何却在门口立了半晌,竟扭头就走。他一做奴婢的也不敢多问,只好匆匆忙忙又跟了上去,谁想刚进屋,就见殿下扶着衣架,两肩微微颤抖,片刻后吐出一口鲜血来。

他差点惊掉了眉毛,今晚这都是些什么事啊!正要转身去寻医士来,却听殿下含怒吩咐道:“住嘴,滚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有较清楚的自我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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