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并不是帮我留下季安,只是想试探我和二皇子是不是同一阵营吧。”
酒醉的少女明艳动人,樱桃小口微张,比平日多了几分妩媚,沙哑轻佻的尾音更是勾人无比。
可话却一针见血。
宋祈白脸上低沉的笑意一下子被按了暂停键,聪明如他哪能听不出余岁岁的画外音,只是抽回了自己被她放在心口的手,故作平常关心,帮她贴心地盖了薄罗长袍。
“哪的话,夫人多虑了。”
“都是为了帮你留住季安。”
可怀中的醉酒少女却抱着酒壶并不安分,趁宋祈白没按住抬手就向嘴里灌了一口,笨拙的动作让酒水顺着嘴角洒落。
也许是意识不清醒但酒壮怂人胆,趁着这股劲摇摇晃晃的余岁岁一不做二不休,整个人直直地扑向了宋祈白。
察觉到少女动作的男人手放在腰间的软剑上蓄势待发,猝不及防一股神秘力量勾住了他的脖颈让他重心不稳向后倒去。
“啊...”
倒的那瞬间余岁岁吓得叫出了声,可她这个小醉鬼不仅没吓得醒酒反而并没有起来的意思,只是歪着头眼神迷离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勾紧他的脖颈大胆地直呼其名。
气势虽足,可醉酒的含糊不清却又掉了一半气势。
余岁岁:“宋祁白,你就是在算计我!”
“如果季安走了你派你的人跟着我...不让我出门...不让我玩...”
“二皇子和陈朔打架...你还...让他来捣乱....二皇子肯定更不答应。”
“季安不走你就...看二皇子为难我还是依我...”
“他喜欢是我姐余依依...他和余依依...我都讨厌!”
“宋祁白...”
“你就是不信我!不信那你为什么娶我!”
虽然余岁岁有些语无伦次,听了个大概宋祈白也听明白,虽脸上没有多大情绪,心中却翻腾起异样的波澜。
这小姑娘并无半分传言中懦弱,任人宰割的模样。
反而有点过于聪明了。
只是宋祈白越听这后面的话,发展向了不太对劲的地方。
余岁岁一边说着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噙着泪委屈巴巴地抱怨道:“白姨说成婚后男人会加倍对夫人好,钱都会交给夫人管,还会共同赏月看烟花,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成婚后什么都没有就算了...你掐我!凶我!还怀疑我!”
“我知道你没钱...那我会赚钱啊,我赚钱都特地让季安分成两份银票,你一份我一份,结果你还...”
余岁岁在自己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宋祁白有些无奈。
赚了我棋庄的银票?
和我一人一份?
可看着怀中抱怨的可人梨花带雨的模样,宋祈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瞄向了自己唐突造成的她脖颈上的细麻。
宋祈白:“...”
确实不怪人家。
人家小姑娘并不知道棋庄是自己的。
可他的视线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小声抽泣地余岁岁瞬间绷不住。
“呜呜呜,我不嫁了,我不嫁了!”
“嫁过来前一天溺水说不定就是不祥之兆!”
“宋祁白!退婚!”
“我要休了你!我要带着钱另择良夫!”
怀中的小姑娘不仅哭出气势,说话间小手不安分的锤着他的胸口泄愤。柔软的小手一下又一下,向来处事有条不紊的宋祈白平生第一次竟有些手足无措。
自知理亏,宋祈白下意识想挡住的手抬起又放下,眉宇间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烦躁之意,尽量忽视那双手锤在身上时心中的异样,任凭小姑娘发泄苦闷到累的睡着。
宋祈白微微垂头,窗台的油灯掠过少女的侧脸,分明的光影勾勒出她完美的下颚线,刚刚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如今安静的像只贪杯的小猫咪,乖巧地趴在自己肩膀上,嘴里还似乎喃喃着什么。
宋祁白若有所思地重复着她刚刚的话:“溺水...”
“余岁岁,成婚的前一晚你究竟发生了什么?”
“岁岁?余岁岁?”宋祈白试探性地起身,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叫了她一声。
余岁岁闭着眼,含糊不清:“喝...倒上再来一杯....”
虽没得到答案,但宋祈白忍不住松了一大口气,他试着活动了下有些酥麻的腿,单手撑起身,一手轻松环住少女纤细的腰抱起,开门径直向西院主卧走去。
门口等待许久的陆羿、清秋,还有姗姗来迟的季安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承王殿下单手把满身酒气的某人直接抱回了自己主卧。
季安目光担忧地望着里面,沉默不语。
陆羿满脸震惊:“我没看错吧?!殿下抱的醉鬼是谁?”
清秋毫不留情地打了他一巴掌:“别乱说,除了王妃还能是谁?”
陆羿:“王妃醉成那样殿下把她都能带进去?那次我喝了一口酒提神,殿下说我嘴里的酒味扰乱了他屋里熏香的味道,让我看大门了三十日?!怎么换成承王妃他就不嫌弃酒味了?”
“吱呀”一下,宋祁白猝不及防地推开门打断了他的慷慨陈词。
陆羿:“?!”
宋祈白意味深长地撇了眼陆羿,陆羿整个人一激灵后退了半步。
可他却并没有继续追究,只是抬眼看向清秋吩咐。
“清秋,打盆水来。”
清秋:?!
陆羿:?!
季安:?
清秋一愣,还是动作麻利地打水过来,主动请缨道:“殿下,我来照顾承王妃吧,王妃今晚脖子上还要换次药。”
宋祈白淡淡地“嗯”了一声,清秋正准备跟进去时,就听男人轻声道。
“一起拿过来吧,我帮她换药。”
清秋:?!!!!!
陆羿:?!8%&@%…#&¥&*……
看着宛如被下蛊般的主子,两人努力在他脸上找到不对劲的模样,可他并没有丝毫不耐烦,心情似乎还不错的模样。
陆羿和清秋对视了一眼,面色沉重。
奇怪。
太奇怪了。
棋庄钱半数被王妃一锅端了买侍卫,这种事王妃竟然只和主子喝了顿酒就冰释前嫌,主子还投怀送抱、百依百顺了吗?
两人不约而同地脑补出屋内平日杀人不眨眼的主子笑的温润,拿起毛巾狠狠一拧,小心翼翼地勒在余岁岁脸上,再把药膏随便一涂用细麻捆上,说不定手劲没控制好私心又勒个新印子...
随着“吱呀”一声,宋祁白重新推开了门,他抬眸和清秋交换了个眼神,机灵的清秋也立刻会意向屋里走去。
一旁在窗边的季安收回了手,顾不得什么礼节径直上前:“承王殿下,敢问岁岁姑娘现如今怎样了?”
岁岁姑娘?
宋祈白眼眸微挑,上下打量了余岁岁斥自己巨资买回来的侍卫,唇边也自然恢复了往日待人亲和的标准微笑。
“无妨,只不过有些醉酒,清秋会照顾好她的。”
季安松了口气,自知有些唐突,恭敬道:“谢殿下。”
宋祈白低笑了一声:“季侍卫说笑了,照顾承王妃是我的分内之事。”
季安立刻垂下头,双手抱拳低身道:“季安是谢承王殿下和王妃今日帮我求情一事,知恩图报,我这辈子定将誓死效忠承王和王妃,在所不辞。”
“言重了,这钱是王妃所出,我只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宋祈白深邃的目光看向余岁岁停留了片刻。
“季侍卫不用放在心上,我也只是...”
“借花献佛。”
季安仍垂着头,毕恭毕敬:“还是要谢过承王殿下。”
“无妨,今日下午本意就是帮你留下宴请二皇子,过了午时我让陆羿寻你想来共同商讨解决法子,可是你却并不在府内。”
宋祈白抬眸望向他:“你去哪了?”
季安微微一怔,承王殿下目光虽柔和而带有几分关心,可多年的江湖经验让他察觉到了几分探究之意,下意识隐瞒了帮余岁岁找人的事。
“回承王殿下,我奉余...王妃之命去城中定做几身衣裳。”
宋祈白了然地点了点头,眼中多了几分宠溺:“她啊,就是爱每天穿的漂漂亮亮的。时间不早了,季侍卫也早些休息,有什么不适应找陆羿讲便是。”
季安:“谢承王殿下关心!我今夜守在这里,护王妃周全以备不时之需!”
“辛苦了。”宋祈白和蔼地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转身离去,一旁刚刚触了逆鳞的陆羿赶紧跟上,邀功似的狗腿道。
“殿下,这人一看就没说实话,要不要我派人去调查他下午的行踪?”
宋祈白放慢了步子:“不必,陈朔那边如何?”
陆羿:“他从县令那里见到了半块玉佩,咱们的人提前将在房间的暗格露出马脚,陈公子顺利打开暗格在里面找到了我们定做的另外半块玉佩,现如今这消息应该也传回了昭王耳朵里。”
“嗯。”
宋祈白点了点头,目光不紧不慢地轻瞟了眼看门的门卫。
“陆羿,最近你的话好像有点太多了。”
陆羿:...?!
这话里有话外加上宋祈白望向门卫的眼神,陆羿瞬间求生欲爆表。
“殿下,我刚刚和清秋闹着玩呢,当时殿下让我前去门口看门三十日我没有半分怨言的!酒量再好也不能在有事的时候喝酒提神!我再也不会...不对我再也不喝酒了!”
宋祁白目光停留在了:“好,原本还想让你在大门口站上个几日磨一磨...”
陆羿感激涕零:“谢殿下宽恕,我...”
可感谢的话还没说完,却被毫不留情地冷言打断。
“站个几日呢?”
陆羿:...
“殿下,属下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您给我派什么难活累活都行,只要不站门口...”
宋祈白的目光停留在了主卧一瞬,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刚刚少女呢喃的话语。
“陆羿,你明日去查余岁岁嫁过来的那天晚上,她的行踪。”
“注意排查那天晚上有没有人溺水的消息。”
“是,属下这就去办。”陆羿毕恭毕敬的行礼,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
可陆羿老实地跟在自家主子后面,但这路怎么离回去的路越走越远?
陆羿有些疑惑:“殿下,这是去书房的路,今晚您不回寝卧了吗?”
宋祈白停下了脚步,眼眸微眯,似笑非笑地看像他。
陆羿整个人一激灵被看的发毛,恨不得要断自己的舌头。
哪壶不开提哪壶!
瞎问什么,王妃在寝卧自家主子怎么回去?
紧接着下一秒,果然报应来了,宋祈白悠悠地瞥了他一眼。
“这事办完,你还是去门口再待上三十日锻炼吧。”
“废话太多。”
受自家主子吩咐后清秋带着好奇和责任心快步走向寝卧,一眼就望到床上丝毫不怯场,躺成“大”字型的余王妃。
清秋放轻了脚步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
安神助眠的檀香轻散遍屋里的角落,毛巾用完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旁,余岁岁脖颈上的伤势包扎也是干净利落,手法十分专业。
清秋也忍不住有些怅然地点了点头。
是啊,主子平日杀人现场都处理的行如流水,区区照顾人怎么会在话下。
况且在宋国时,主子的母亲苏贵妃本就身子骨差,他也一直精心照料,从未有半句怨言。
只可惜...
那场大火后即使回到宋国也没有机会了。
看着床上熟睡少女的侧脸,清秋忍不住轻声喃喃了一句。
“除了对自己母妃外,殿下应该是第二次这么耐心温柔的照顾人吧...”
半响,轻手轻脚地拿起毛巾和水盆向外走去,脚步越来越远,随着“吱呀”一声,寝卧内重新回归死寂。
没有人注意到,随着关门声的响起,床上原本熟睡的少女睁开了眼。
余岁岁眼中哪里还有半分醉意,眼眸清明,似乎在认真想些什么。
宋祈白在宴请二皇子时应该就已经算好了一切。
如若季安被带走,自己和二皇子不管之前什么关系如今定然破裂,他也可以顺理成章的在自己身边安插他的眼线,让自己永远孤立无援,任人摆布。
如若季安没被接走,他也可以借季安之名义试探出自己是否和二皇子之前有所勾结,如若有一定会留下隔阂。
还好自己酒量不错,虽喝一杯就会上脸但也算上个小酒仙,当时的随机应变也算是暂时赢得了他的信任。
劫后余生的感觉不禁让余岁岁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感叹。
干脆,利索,一石二鸟。
这场鸿门宴的试探可太妙了啊。
但余岁岁却不经意回忆起清秋走时的那句话。
“除了对自己母妃外,殿下应该是第二次这么耐心温柔的照顾人吧...”
余岁岁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刚刚放大在自己面前无数倍的面孔和那夜掐自己脖颈不放的模样。
温润如玉而又心狠手辣。
宋祈白啊宋祈白。
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余岁岁: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祁白:我是你的人。
阿狸:?
宋祁白:打什么问号?来人,拉下去和陆羿一起看大门。
阿狸: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