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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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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翌日天亮,沈定疆留了四个身手了得的侍卫沿途护送南宫离,其余的,他不便多帮了。

南宫离心知此行艰难,倒没有推拒,只又由衷感激沈定疆的恩情,承诺定当让这四个侍卫平安回京。

沈清越数了数他那个参差不齐的队伍,心觉还是少得可怜,要是再遇一波刺客,恐怕难以抵挡,便回头从自己的随行府卫里挑了两个出来,一并塞给南宫离。

南宫离感激不尽,对沈清越深深一揖。

沈清越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好似天生就有股子扶弱济贫的豪情仗义,道:“反正我都跟伯父他们一起回京了,把侍卫给你也无妨,要不是我妹回来了,我指定亲自送你到边境,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行刺!”

难得听此快言快语,南宫离心头的沉重褪去两分,含笑温声道:“姑娘心意,我没齿难忘。”

沈清越随口应付两句,便跑去找清和了。可见她三番五次搭救人性命真的是因为正义感而非别的什么情愫,毕竟南宫离少见的用“我”自称,她也不曾察觉有什么不对。

南宫离无奈笑笑,知前途渺茫,笑意又淡下来,由小太监扶着上了马车后,便吩咐侍卫出发。

清和忧心地看向他们离去的身影,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是否也这样冒着风险赶路。

清越不知内情,还以为堂妹眼神流连不安是喜欢离殿下这样的病美人,她心想自个儿到底痴长清和两岁,觉得很有必要教教妹妹怎么选男人。

“阿和。”清越脸色严肃地走上来,一手搭在清和肩上,压低声音道:“我说句大不敬的,这话只跟你说,这离殿下吧,皮囊虽好,也可担一句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可架不住身子太弱,从小到大我都救过他不下三回了,不长久的男人靠不住的。”

清和呆住了,好半响才“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

清越拿眼神觑她:“我说真的!以后选夫婿就要那种高高大大身强体壮一拦腰就轻轻松松能把你抱起来的。”

清和心中莫名浮现哥哥……她摇摇头,不好意思地推脱道:“阿姐,我,我还小,还没到选夫婿的时候!”

沈夫人在后边叫她们了,清越无奈地耸耸肩,心想妹妹刚回京城估计伯父伯母也舍不得她太早嫁人,便道:“好吧,反正话你记住,京城大把好儿郎。”

清和连连点头。

但其实经过了前世被南宫御毒害,在选夫婿成亲这件事上,她很难再相信男人了。

更别提皇子。

好在这事还早。

接下来这一路顺畅许多,走走停停又六七日,总算抵达京城。

将军府门外,已有数十人翘首以盼。除去主人,丫鬟婆子侍卫皆是整齐站在一侧听候吩咐。

沈清越挑帘激动道:“哎呀他们都出来接你了!”

沈夫人微微蹙眉,心想侄女大惊小怪,在外头野惯了越发没规矩!阿和是将军府的嫡小姐,这排场有什么好嚷嚷的?再看自个儿女儿——

清和顺着清越的视线看去,唇角微弯,笑容乖巧,眸含期待与欣喜,腼腆地点了点头。

沈夫人顿觉舒心展眉,这才是她的女儿!温婉柔美,遇事不惊不怪,自有大家小姐的高雅气质。

前世此时,清和面对素未谋面的亲人们确实慌乱忐忑,紧张万分,既没有哥哥在身边的安定和归属感,又怕言行不当遭人笑话、被人看轻,因此时刻端着,几乎连微笑点头的动作都僵硬。

不过如今,她内心从容不迫,还要演出三分回家的“忐忑欣喜”。

沈定疆骑马行在前头,到了府门前,翻身下马,立时有小厮接过马鞭牵马儿去安置。

一身着湖蓝锦袍腰垂玉佩的少年郎风似的跑到沈定疆跟前,兴奋问道:“父亲,妹妹呢?妹妹回了吗?”

沈定疆笑笑,指着马车:“在后边……”

话没说完,人一溜烟儿跑过去了。

沈定疆无奈叹气,这孩子!

清和与母亲堂姐在后边的马车,车停下,车夫放好踩梯,她刚要下来,眼前飞快闪过一道湖蓝身影,还没来得及看清脸,随即身子一轻,她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呀!”清和吓了一跳。

沈夫人又气又笑,忙道:“平南,你小心点!别吓着你妹妹!”

这少年郎正是清和的孪生哥哥,沈平南,今年也是十四,可十四岁的少年浑身是劲儿,抱着清和转了几个圈圈才将人稳稳当当地放下来,细细看着妹妹与自己相似的眉眼轮廓,竟红了眼。

听说,当年北夷暗探原本想撸他的,结果没得手,就趁机抓走了妹妹,这才叫妹妹流落在外十多年,生死未仆,一家人苦苦寻找,期间还因心急情切被有心人骗了一回,如今终于找到真的,如何不感动?

清和受了些惊吓,脸蛋红扑扑的,可见到四哥欣喜落泪,她眼睛也湿了,哽咽道:“四哥哥。”

“哎!”沈平南匆匆抹了眼睛,脆声应道。这么多人呢,他男子汉大丈夫掉眼泪像什么样?而且还把妹妹弄哭了!

沈平南小心翼翼地给清和擦擦眼泪,哄道:“不哭不哭,回来就好,四哥就是太高兴了。”

他们的大哥沈陵安和年前刚过门的大嫂嫂过来,沈陵安道:“父亲母亲与五妹舟车劳顿,还是先进屋再说话吧。平南,你也规矩点!”

“哦!”这个家里沈平南最怕父亲,其次就是他们的大哥,闻言立即规矩了。

沈夫人一阵好笑,拉着清和走在中间,带她回家。

“姑母总算回来了!”前面跑过来一身穿鹅黄衣裙的娇俏少女,亲昵挽上沈夫人。

沈夫人笑了笑,对清和道:“这就是你舅舅家的三表姐,相宁。”

清和依言看向云相宁,一脸懵懂与新奇,眼神在她紧挽沈夫人的手上停留片刻,神色便带上些局促。

云相宁立马笑了:“阿和表妹在乡下待久了,刚回来就见着这么多人,很不习惯吧?”

大嫂嫂孟月明柔柔一笑,走在清和右侧挽着她的手,也不理会那话,只看着前面一对笑容和善的夫妇介绍道:“阿和,那就是二叔和二婶婶。”

清和便收回目光,乖巧问好:“二叔,二婶婶。”

二叔沈定邦笑出一脸褶子:“哎,阿和真乖。”

二婶婶陆氏端庄干练,生得一张看起来就十分精明的脸,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眼这个侄女,笑容却是发自内心:“回来就好,一路可还顺畅吧?见到你堂姐没有?”

被挤在后边的沈清越跳起来嚷道:“母亲,见到了!”

众人发出笑。

陆氏更是没好气道:“得了得了!我问你妹妹呢!”

沈清越可委屈了,本来一路上妹妹都跟她说话,亲亲近近的,可一回来,大家都拥上来,她压根插不上嘴了!

同样委屈的还有沈平南。

人多了,你一言我一语,云相宁那句意味不明的话更是早被忽略了。

沈清越是个大大咧咧的直肠子,喜欢跟妹妹待在一起就拨开老爹挤到母亲陆氏身边,这下就好笑盈盈地与大家说话了。云相宁因她这一举动,无端被扯开,恨恨地攥紧了手指。

沈家就这些人,晚辈们都聚在一起时才热闹些。今晚要给清和接风,沈夫人云氏这个当家主母刚回来,又给宝贝闺女忙前忙后的不得空,叙话半响,二婶陆氏便亲自去安排晚膳了。

云氏先带清和回望舒院稍作梳洗,云相宁左一个“姑母”右一个“表妹”,自然寸步不离地跟着,沈清越呢,也要跟去,大嫂嫂孟月明见状,便去厨房帮忙了。

望舒院是云氏怀着孩子时就准备好的院子,各种房屋布置自是精心细致,这些年因清和走丢一直空置着,云氏想念女儿的时候,就来坐坐,赵妈妈更是常年派人洒扫,前段时间清和被寻回,但遇上临沧事急,留在府中的大嫂嫂孟月明便和赵妈妈一起重新拾掇一番,添置了许多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

比如刚进院子,便听头顶悬挂的风铃发出悦耳声响,进门来,满院的茉莉花养护极好,远处草丛里支着一个崭新的秋千,行过水榭时,可见水池里一尾尾锦鲤跳着,睡莲绽放。

“阿和,这院子合你心意吗?你小时候尤其爱茉莉,这些年母亲种了许多,就是不知你如今还喜不喜欢。”云氏心中也是忐忑的,毕竟女儿不在身边太多年,一应喜好,她这个当母亲的都不了解,说来惭愧。

清和笑笑,“女儿……”

她刚开口,云相宁就忍不住道:“姑母布置得这么好,表妹当然会喜欢!”语气里满是骄傲。

沈清越平时就瞧不惯她这捏酸吃醋爱出头的劲儿!当下也不客气,哼道:“大伯母问你了?你是阿和吗?你张口就答!”

云相宁眉儿一皱,马上就露出委屈的表情来,为难地看向清和:“难不成表妹不喜欢姑母精心准备的院子吗?”

沈清越气得翻个大白眼:“这是什么屁话?”

忽然听这粗鲁措辞,云氏狠狠皱了眉,加上她本来也不太喜欢这个侄女,便道:“好了好了,相宁也是关心,阿越,我看先前你母亲似乎有话要跟你说,不如你先过去吧。”

沈清越不乐意地哼哼两声,看向清和。

清和朝她眨眨眼,示意她先去。

“那我待会来找你!”沈清越说完又瞪了云相宁一眼才离去。

云相宁委屈得不行,挽上云氏的手诉苦:“姑母,清越堂姐总是这样,是我说了什么惹她不开心了么?”

云氏叹了声,宽慰道:“阿越这脾气随了她母亲,又在军营待过一阵,什么粗习陋俗都沾染了,你又不是第一日认得她。”

云相宁又委委屈屈地说了好些话,似乎刚才沈清越是打了她一巴掌而不是寻常挤兑,那语气里的娇嗔,又好似她才是云氏的亲女儿。

重活一世的清和对这一幕太熟悉了。

堂姐脾气直爽,有话从不藏着掩着,虽然话不太好听,但心是善的。

宁表姐敏感多疑,心细如发,总藏着争宠的心思,喜欢在背后撺掇是非。

前世她刚回将军府,言语里察觉母亲不喜欢堂姐,便也主动疏远了堂姐,私下又常听宁表姐故意曲解堂姐的话,譬如堂姐说她身子弱,宁表姐便说这是堂姐看不起她乡野来的,以为没吃饱饭呢。当时她还没融入这个大家族,处处拘谨忐忑,自然免不了多想,久而久之,心里也厌上了堂姐,反倒对母亲喜爱的宁表姐深信不疑,因此做了不少错事,将名声搞得一塌糊涂,也惹了父亲母亲不喜。

直到后来,南宫御设计让她看清了表姐的真面目——云相宁寄居府上多年,从来都是以将军府嫡女的身份自居的。那么她这个真正的嫡女回来了,便成了天大的威胁,势必要除掉。

大概也是因为这件事,才让她与南宫御真正走近交心。后来宁表姐意外坠湖而亡,死状极惨,她惊慌下也最先跟南宫御说了此事,那时南宫御安慰她:“这是恶人有恶报。”

如今回想,才觉细思极恐。

依南宫御深藏不露的狠毒和野心,云相宁的死未必不是他的手笔。因为宁表姐,也喜欢南宫御这举世无双的郎君,没少吃醋使绊子。

既是绊脚石,自然得除掉,就像,宁表姐想除掉她一样。

午后温暖的日光落在身上,清和却觉浑身发凉。她看着云相宁那副“夺宠”的挑衅姿态,再一次真切感觉到,临沧县有哥哥和陆娘爱护疼惜的平淡日子,永永远远地过去了。

她好想哥哥!

可自此刻开始,她将披上战袍。

云相宁见清和这副失落的模样,心里总算畅快了许多,停下抱怨关切地问:“表妹,我与姑母说话,你该不是不开心了吧?”

云氏一怔,眼神有些抱歉地看向清和,似乎才意识到这样的局面会无形中冷落到女儿,让女儿多想。

然而清和莞尔一笑,乖巧道:“当然不会了,表姐该不是想多了吧?总是问我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说完,清和随意指了个婢女,问道:“这位姐姐可以带我看看院子吗?”

那婢女受宠若惊,忙提了声音道:“您是尊贵的小小姐,奴婢当然听您差遣!”

云相宁脸色一僵,这句响亮的“小小姐”,就差一耳光拍在她这寄居的表小姐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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