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都督僵立在当场,少顷缓了声音问道:“你确定?”
“小的怕自己看花了眼,细细验看了好几遍,还拿了军士的佩刀比对,确认是我军装备的环首刀无误。”
“难道,是这些人自相残杀。”
何长史皱起眉头,“会不会是这些人见赤勒来势汹汹,有的欲战,有的欲降,结果闹起了兵变,所以没有功夫去点烽火台。等到赤勒入城,他们已厮杀得只剩几人,气衰力竭,赤勒人坐收渔翁之利,一举全歼。”
沈都督道:“那你如何解释,他们身上只一两处刀伤。”
“或许这些人起初尚是顾及同袍情意,只想把对方制服,可打着打着便红了眼,有几个心狠的动了刀,将落于下风的同袍一刀砍死。”
“何长史。”仵作大着胆子粉碎了他的推断,“从瘀斑来看,这些人生前并未遭受过挫伤,应该没有发生拳脚互殴的情况。”
“如此吗?唉,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仵作道:“小人只是验了体表,要进一步探查死因,还需,剖尸破腹。”
“剖尸!这……”何长史有些难以接受,目光投向沈都督。
沈都督却是出人意料的平静,他扬起头,望着天边血色残霞,随着沉重的呼气,吐出一个字来。
“剖。”
何长史道:“这群人中,有不少都是为国捐躯的忠烈之士,在赤勒人刀下留了全尸,却被自己人开膛破肚,皆时马革裹尸回乡,我们该如何同家属交代啊!”
“一切后果,我一人承担。”沈都督布看向仵作,“明日,从头到脚,里里外外,尽快验清楚。”
他的眼中布满血丝,加上居高临下的迫人气势,令仵作感到阵阵骇然,忙不迭应是,退了下去。
沈都督也欲离开,方走几步,眼前一黑,幸得身后的何长史及时察觉异常,一把扶住他,才不致摔倒。
“都督千万保重身体,切莫再撑了。如今本就是多事之秋,人心浮动,您再若倒下,灵州必乱。”
沈都督张开虎口,两指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我睡不着啊……”
“要不,请郎中来,开服安神的方子助眠。”
“也只能这样了。”沈都督叹了一口气,抬眼望他,“那我便歇在府衙,以便行事。”
天色渐渐暗下来,如今已是阳春三月,可北境昼夜温差极大。太阳一落山,寒气就直往人骨头里钻。
司户参军从都督府司户衙出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想到家中妻子已经烧好了饭菜等他,不禁加快了脚步,却在半路上被人拦下了。
来人是沈都督的随从沈七,“陆参军,都督叫我取怀远军簿予他一看。”
陆参军内心叫苦不绝,却只能跟他折回去。到了卷宗库门前,竟见那铁锁虚挂在门上。
沈七问:“您没锁门?”
“这……我明明锁了!难不成……”陆参军使着眼色,伸手往门里指了指。
沈七一脚踹开了门,陆参军也紧忙跟了进去,将灯点上。
两人便一个四处找贼,一个立刻去找沈都督要的怀远军簿,看到它在原处完好无损,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一个黑影掠过,鬼魅般消失在门外。
沈七大叫着追了出去。陆参军则留在屋子里,在那黑影经过的书架附近细细查看,发现新造的流民卷宗少了一卷。
作者有话要说:【注】环首刀是华夏文明中的一个非常具有代表性的武备种类,广泛用于军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