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就是平安夜，虽然安尧高中已经给过明确的规定说不许学生过洋节，但大家还是会偷偷准备些小礼物带到学校来，趁马志国不在的时候送出去。
节日的气氛从一大清早就在校园里面涌动着，许释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同学在交换礼物了，她桌上也堆了许多，贺卡糖果小发卡什么的应有尽有，还有几个包着荧光纸的苹果。
赵思萱抱着书包从外面进来，一边走一边求救：“啊啊啊重死我了！释释快来帮我一下！”
“都怪梁远森那个狗！说什么都不肯帮我拎书包，我胳膊都要断了！”
许释和她一起把书包抬到座位上，有点好奇：“你装什么东西了，怎么这么沉啊？”
“当然是你们的圣诞礼物啦！”少女语气带着几分狡黠，马尾辫在脑后轻晃，散出淡淡的清香。
她把书包拉开，从里面拽出来一大盒费列罗巧克力，递给许释：“来，这是你的。”
“圣诞节快乐啊！”
“快乐呀。”许释嘴上这么说着，但手上却没有接过来的动作，表情有些为难，“思萱，你这礼物太贵重了。”
“一盒巧克力而已，想这么多干什么。”赵思萱直接把盒子塞到了她书包里，“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和我客气。”
沈浩在一旁翘着二郎腿，也过来凑热闹：“有我的份吗？”
“少不了你的。”赵思萱扫了他一眼，“而且，你的礼物可是我精心挑选的。”
沈浩：“什么啊？”
“蹬蹬蹬蹬！”赵思萱自带BGM出场，神秘兮兮地从书包里掏出来个东西，“一套最新的高考必刷题！喜欢吗！”
“……”
沈浩咬牙切齿看着她：“我谢谢您了。”
赵思萱笑眯眯地答：“不用客气。”
第一节课课间，许释到商店里去买礼物，学校商店很会做生意，应景新进了不少带有节日气氛的东西，甚至门口放了一颗小小的圣诞树。
许释挑了一大捧糖果，又想着得给赵思萱回一个比较贵重的礼物，挑了一圈，目光最后定格在柜台的水晶球上。
看了下价格，几乎要花掉她一周的零花钱。
但她咬咬牙，还是买了下来。
脚步刚踏出商店，许释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身重新进去，在货架面前犹豫了好半天，最后舔了舔嘴唇，拿了一张贺卡下来。
回到班级，她将买回来的礼物全部分出去，做贼心虚地在周围看了一圈，确认没人注意到她，才把那张贺卡拿出来放在桌上。
捏着笔的指腹被压得有些发白，许释咬了下唇肉，思考着该写点什么，刚刚写下“魏宴然”三个字，余光里晃过一个身影，抬起头，看见曲惠抱着一大堆礼物站在身旁。
她慌了下神，连忙把贺卡往桌角的书堆下面塞，手肘却不小心把笔袋撞到了地上，里面的文具散了一地。
许释蹲在地上收拾那片狼藉，余光一直往桌面上瞟，刚才藏贺卡的时候太慌忙，也不知道有没有藏好，会不会被曲惠看见。
好在，她藏得很严实。
老老实实地在上面写了句平安夜快乐，许释抬眼看了下时间，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刚才回来的时候撞见他和李奇往卫生间那个方向走，现在出去应该刚好能碰见。
许释把贺卡藏进袖管里，出去的时候又左顾右盼地看了两眼，像是要去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样，心脏好像要从喉咙里面蹦出来，衣角被紧紧抓在手指里面。
刚走到班级门口，忽然听见李奇的喊声：“快！又一个来找你的！”
心口滞了一秒，许释看向九班门口。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站在那里，手里拿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脸上的笑容像是盛夏的阳光那样明媚，大大方方地跑到他面前：“魏宴然！”
两个人似乎很熟，魏宴然看见她后扯唇笑了下，自然地在她身边停下脚步。
李奇在旁边起哄，魏宴然在他肩膀上打了下：“闭嘴。”
李奇识趣地进了班，魏宴然看向女生：“什么事？”
“你说呢？”女生把手里的礼盒递给他，语气熟捻，“这次你可欠我个大人情啊。”
“谢了啊。”魏宴然拿着礼物进班，丢下一句话，“改天请你吃饭。”
许释手指死死抓在门框上，好像有一只手掐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喘不上气，胸口拼命地起伏着，脸色还是惨白。
袖管里的贺卡不自觉被捏变了形，许释落荒般地逃回座位，把脸埋在臂弯当中。
太狼狈了。
今天大概是她的水逆日吧。
眼眶一点点变得酸涩，前排的沈浩突然转过身来，往她桌上放了个平安果，笑嘻嘻地：“学霸，平安夜快乐！”
注意到她的神态，眉头又皱紧：“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许释觉得声音都不是自己的了，摇头，“我没事。”
沈浩“喔”了声，盯着她又看了好半天才回头。
后来的大半节课，老师讲了什么，许释没太听清，拿着笔在演算纸上瞎写。
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那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个名字，连忙将纸揉皱扔进书桌里，尽管没人注意到，脸还是蒙了一层绯色。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啊——
心悸，不甘，难过，又自卑。
圣诞节那天刚好是周末，社区的供暖系统出了问题，家里的温度和外面没差多少，许释裹了两层棉服还是觉得冷，整个人头昏脑胀的没什么精神，写完作业就到床上躺着去了。
晚上五点多的时候，客厅里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是陈月琴把那帮牌友带回了家，听那架势，估计是又要通宵。
许释被她们吵的心烦，撑着床坐起来，因为起的太急眼前还黑了一下，她到抽屉里把手机拿出来，打开流量登上Q/Q，看见一个多小时前赵思萱给自己发了消息。
【萱：这位美女/叼烟jpg】
【萱：这么好的日子，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逛逛？】
她看了眼窗外，今天难得没有下雪，在家闷了一天，刚好也想出去透透气，低下头打字：
【Sun：好呀。】
【萱：那等我吃完饭，晚上六点，我们怡和门口见？】
【Sun：OK。】
【萱：今晚可能要降温，你多穿点哦。】
【Sun：知道啦。】
从聊天框里退出来后，许释往下划了下列表，在那个有些暗的头像旁停下。
他设置了隐身状态，根本无法判断在不在，他们上一次聊天还停留在两天前，从那之后他再没说过话，许释甚至还翻了自己的空间访客，也没有看见他。
所以，真的只是为了问题才来加自己的吗？
之前都是她想多了啊。
五点四十的时候，天完全黑了。
许释换上棉服，又在脖子上围了一条围巾，开门从卧室里面出去，陈月琴正和牌友们兴高采烈地搓着麻将。
想了半天，她还是决定过去报备一下，省得惹出什么事端。
“妈。”
陈月琴目光仍放在手中的牌上，语气爱答不理：“又干什么？”
“我出去一趟。”
“和谁？上哪去？”
“去怡和商场，和思萱一起。”
“说了多少次了。”陈月琴语调拔高一个度，顺势在她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少和那丫头来往，你妈我是能害你还是怎么的。”
许释蹙了下眉：“思萱她人很好，对我也很好。”
“对你好？”陈月琴好像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她那哪是真心对你好啊，就是看咱们家穷，所以才假惺惺地凑过来，其实就是在炫耀。”
“有钱怎么了？有钱了不起啊？！”
许释攥了攥手心，她其实不太明白。
为什么总要怀着恶意去猜测别人。
知道再解释下去也是徒劳，她轻轻叹了口气，没说话。
“行了赶紧滚吧。”陈月琴白了她一眼，“天天哭丧着一张脸，看着就觉得晦气，可别来影响了我今天的好手气。”
“八点半之前回来，晚一分钟，你就别进这个家门。”
许释没什么表情：“知道了。”
安尧这个小县城实在没什么可玩的地方，怡和商场是最近几年才建成的，从超市到服装店，健身房电玩城，应有尽有，四楼还有个电影院。
于是这就成了学生们假期最爱来的地方，只不过离许释家有点远，步行过去要二十多分钟，怕时间来不及，她上了一辆公交车。
车内开了暖风，车窗上蒙了一层白雾，将外面的街景都模糊掉，许释用指腹在上面胡乱蹭了几下，然后画了只小猫出来。
她故意把胡须画的很长，看着很滑稽，惹的人发笑。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冷不丁震动了下。
是赵思萱。
【萱：救命，梁远森非要和我一起过来。】
【萱：你说他一个大男生，怎么喜欢和女生一起逛街啊？】
【萱：严重怀疑他有什么问题。】
【萱：一会找个什么理由把他甩了比较好呢？】
许释盯着屏幕，弯了下嘴唇，打字回她：【没事啊，多一个人也热闹一点。】
回完消息，许释从口袋里拿出耳机，打开音乐播放器。
她最近迷上了古风音乐，放的是那首很火的《我的一个道姑朋友》。
歌词唱：“若你早与他人两心同，何苦惹我错付了情衷，难道看我失魂落魄，你竟然心动。”
十分钟后，车辆在怡和商场门口停下。
刚一下车，刺骨的风穿透布料，吞噬着她的体温，许释加快脚步往大楼里面走。
推开门的一刹那，暖气帮她找回了一点知觉，赵思萱正坐在门口的秋千椅上玩手机，她打扮得很漂亮，外面一件驼色大衣，里面搭配白色针织衫和黑色百褶裙，将少女纤细的腰线完美勾勒出来，头顶戴着贝雷帽，黑发自然垂在脑后。
一双桃花眼清澈通透，眼底像是藏着一汪水。
许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面包服搭配牛仔裤，最简单的打扮。
……
“许释你来啦！”赵思萱抬头看见她，弯唇笑了下，唇色嫣红潋滟，“快来。”
许释走过去：“梁远森呢？”
“打发他去给我买奶茶了。”赵思萱挽上她胳膊，看见电梯口的人影，啧了声，“说曹操曹操就到。”
许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梁远森穿着宽大的黑色外套，身形利落挺拔，神情有点散漫，还带着一副生人勿近的调调。
偏偏赵思萱不怕——
“梁远森！你一个大男生怎么这么能磨蹭啊！”她不满地拧拧眉头，“我都在这等你十分钟了！”
梁远森丝毫没有加快脚步的意思，仍然悠哉游哉的：“再抱怨，下次你自己去买。”
赵思萱生平最讨厌排队，想想要和一大帮人挤在一起她就犯愁，立马怂了。
眉毛耷下来，一双大眼睛眨巴了几下：“我错了。”
梁远森轻嗤了声，把奶茶挂在她手指上：“您要的豆乳米麻薯，全糖去冰加芋泥。”
“谢谢大哥！”
“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吵着说减肥，还喝这么甜的东西。”
赵思萱瞪他一眼：“美女的事你少管！”
梁远森没和她拌嘴，把另一杯奶茶递给许释：“不知道你爱喝什么，就买了和她一样的。”
许释接过：“谢谢。”
三人乘电梯上了二楼电玩城，赵思萱到前台换了五十块钱的游戏币，兴冲冲地拉着许释往跳舞机前面跑。
梁远森嫌这东西太无聊，捞了几个币子到旁边打拳皇格斗机。
跳舞机有联网pk模式，赵思萱上前鼓捣了几下，匹配到了泰国曼谷的朋友，激动地跳起来和人家挥手打招呼，大喊着撒由那拉。
许释呛了下，然后提醒：“思萱，你串台了。”
赵思萱：“啊？”
许释：“应该是萨瓦迪卡。”
赵思萱：“没事，都差不多。”
……？
几轮跳下来，许释体力有些跟不上，两人只好转移到抓娃娃战场。
奈何技术太差，一连试了十几次，连娃娃的边都没碰到，正泄气呢，身后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嘲讽——
“菜死了。”
梁远森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懒散靠在一旁的机器上：“用不用爸爸帮帮你。”
赵思萱翻了个白眼，非常有志气：“不用！”
最后所有币子被用完，她也没能抓上来娃娃，和许释在一旁的长椅上坐着休息，无聊刷着Q/Q动态。
“今晚河滨园那边是有什么活动吗？怎么这么多人过去。”
“是吗？”许释闻言开了流量，刷新了好久才看见新动态，不少同学都晒出了自己在河滨园拍到的照片。
瞳孔在看见沈浩发的照片那一刻缩了下，许释不自觉咽了下口水，点开照片，放到最大。
照片的角落里有一个非常模糊的身影，模糊到只有半个身子，穿着一件黑色大衣，被人群拥簇着站在台阶之上。
许释盯着那张照片挪不开眼，指腹被压到发麻才回过神来。
她将照片悄悄保存下来，脑中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
赵思萱这会已经满血复活了，扭头问她一会去玩什么别的项目，许释用手掐了下掌心，转过头却不敢看她：“思萱。”
“啊？怎么了？”
“我妈让我现在回家。”
她一向不擅长撒谎，耳根有些烫，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这么早啊？现在才七点多。”
许释紧张地咬了下嘴唇：“嗯，她说……让我马上回去。”
“那好吧。”赵思萱没多说什么，“要我叫辆车送你吗？这个点已经没有公交车了。”
安尧的最后一班公交七点收车。
“不用了。”她摇头，“我走回去就好。”
“那你注意安全。”
“知道了。”
夜色如同墨色一样浓重，就连从云层中倾泻出来的月光，都好像被镀上一层白霜，风一吹，散出寒凉。
许释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心中渐渐浮出一个想法——
太荒唐了。
荒唐到，她思考自己是不是疯了。
河滨园在安尧县内的浑河河畔，离这里有大半个县城的距离，她知道自己就算跑着赶过去，也不一定能在人群中找到他，大概率会扑个空，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搞得满身狼狈。
但万一呢。
万一真被自己找到了呢。
那大概是她青春中最奋不顾身的一次。
那年她十六岁，喘着粗气跑了大半个县城，只为了远远看一眼他的背影。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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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于初夏的第一眼悸动。”
初梨十六岁那年转到崇江，在那里她遇见了周砚南。
彼时十七岁的周砚南成绩优秀，长相出众，是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骄子，暗恋他的女生数不胜数。
而初梨敏感安静，只是站在人群的角落里仰望着他，把他当作自己的可望不可及。
毕业那天，初梨鼓起勇气给他写了一封信。
初梨跟着他的脚步走出校门，却无意撞见校花和他表白。
昏暗的巷口里，少年半倚着墙，蓝白校服衬得身形更加落拓，说出来的话也是干脆利落：
“抱歉，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也没有喜欢的人。”
角落里的初梨捏紧了衣角，那封信终究还是没能送出去。
再次重逢是在校级辩论联赛上，周砚南作为评委受邀出席，彼时的他是江大法学院获奖无数的传奇人物，众星捧月，前途无量。
礼堂人潮涌动，初梨的视线越过人群落在他身上，他一身西装低头写着材料，气质漠然而疏离，五官被吊灯染上几分冷淡。
三轮比赛结束，初梨成为优秀辩手。
台上光影交错，周砚南将奖杯交到她手里，笑得漫不经心：“恭喜。”
下一秒，他眼底的眸色晦暗不清，声线低哑熨着她的耳廓：“所以初同学，还记得我吗？”
四目相对的那个瞬间，初梨承认自己再次输的一败涂地。
多年后，周砚南在女朋友的旧日记本中发现了一张泛黄的信纸，女孩的字迹清秀，一笔一划皆是少女心事。
“暗恋就像是误闯入了一片花园，我知道那花从不是为我独自开的，我只是恰逢花期罢了。
周砚南，毕业快乐，我不会再喜欢你了。”
隔日清晨，初梨醒来后看见手里多了一封信，是周砚南写的。
“亲爱的女朋友，因为你的存在，花期才会到来。”
你是我最盛大的绽放。
安静内敛少女×痞帅天之骄子
初梨×周砚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