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趟换一份酸汤肘子。
20趟是240钱,许德昌一合计,这……几乎就是繁楼一道酸汤肘子的成本价钱啊。
直接抹了120钱,等于雇他们卫家兄弟跑一趟要18文钱,想一开始卫景平开价才10文,几乎翻了一番。
嘿。
卫四这贼小子似乎把他给算计进去了。
许德昌眼下正急需要跑腿的,合计着自己还是有赚头,就道:“那咱们立个字据,你们送够二十次餐,本店就送你们一份酸汤肘子。”
卫景英听得是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
卫景川狠狠咬了咬手指:“……”
好疼,不是在做梦,他真的听见许德昌说要送他们一份酸汤肘子。
围观的人这会儿也算明白账了,卫景平的精明之处就在于肘子那一道菜,没让许德昌赚到钱,等于提高了送餐的工钱,这卫家老四,实在是心眼太多了。纷纷交头接耳:“这小子长大了不得了。”
许德昌叫人取来笔墨纸砚,立了字据,便给卫景英摁手印,见卫景平看得仔细,问他:“卫家老四,你认得字?”
卫景平毫不谦虚地点了点头:“认得几个字。”
人群中又是一阵唏嘘。
武将家的孩子也不走五大三粗靠力气吃饭的路子了吗?要识字、算账,这年头,要文武双全的路子了嘛。
“嘿,”许德昌啧啧了两声。
这小子不好糊弄啊。
卫景平见他实实在在写了字据,没有耍花样这才放心地收了起来。问了各订餐人家的地址、远近,他和他二哥一起研究接下来的三家的餐怎么个送法。
同时送几家外卖,那就是个数学建模的问题,卫景平先拉着卫景川去找草纸,大概画了一个地图,而后根据建模算出先送南头宋主簿家里,再折回来送周校尉家,再回去送李商户家……,这是最快需要走的路程最少的路线了。
卫景川在这儿等着,等后头几个非得出锅即食的菜上来之后,这一拨再送过去,等于跑了两趟,这样繁楼更满意了。
而他就负责在那边看着放菜品的手推车,这样就节省了大概一半还要多的时间。
好在卫景英不是个蠢的,他很聪明,卫景平稍稍一画出图来,就看懂了的意思,三五下就按照他预订的路线,稳妥妥地给送到买主们的手上了。
掌柜的坐在那儿等着,结果小二送一户人家的功夫,卫景英已经送了三家收了银子回来了,把个许德昌许大掌柜惊得下巴的肉都在颤抖:“全……全部送到了?”
几个壮年的跑堂小二,竟顶不上人家仨半大小子。
“不送到怎么收回银子?”卫景英没好声气地反问了他一句。
掌柜和小二都很好奇:“卫二公子,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说他们才十来岁就练就了日行八百里的神行功,不会吧?
卫景英下意识地去看卫景平,老四的小脑瓜很好使的吗?算了,就算认那头千年的大王八当爹,他也得跟这个弟弟玩啊。
“我们力气大才跑得快。”卫景川底气十足地道。
许德昌呵呵笑了笑,好像除此之外,也没别的解释了。
他们约好时间,明日下午接着来繁楼当闲汉送餐,等攒满了二十次,就换一道酸汤肘子带回家去。
近夏日,贵人们苦于暑热居家不出者多,繁楼近来要求送餐上门的订单日渐增多,到了第三日,卫景平哥仨已经跑够了二十家。
先是说了一个酸汤肘子,许德昌日后的还想请他们帮工,就很大方地给了卫景英一份酸汤肘子外加一小份辣子鸡,说让回去下饭吃的。
另外,他们送餐入户的时候,县中的李副主簿正在打自家的淘气孩子,见送餐的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想着别人家的孩子这么争气,心中感慨良多,除了餐费之外,怒赏卫景英10文钱,还摸了摸他的头。
除了李副主簿家,周校尉家也额外赏了两个铜板,一路上,卫景英一边走一边抛着铜板,数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数错了一般。
“二哥,”卫景川提着一大盒酸汤肘子往回走:“要是咱们以后天天都能吃上酸汤肘子就好了。”
要是繁楼的掌柜天天雇他们送餐就好了,这样他们天天就有的吃了。他们越发觉得老四有点聪明了,心中自豪,老三卫景川道:“老四,以后出去玩我都带上你。”
卫景平没出声,他正在打算一会儿路过铺子给孟氏买个簪子,那天看见他婶子苏氏头上带的珠花,而孟氏却没有,想着刚穿来的时候天天被孟氏或抱在怀里或背在背上的情形,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一心想要好好孝敬她。
“你是不是不稀罕和我们一起玩?”没听见卫景平回话,卫景英心虚地问。
上次去山里头掏狼崽儿让老四受了风寒的事,他嘴上不肯承认,心里对卫景平却是有些愧疚的。
尽管他在心里头始终觉得去年老四得病不是去了山里头吹凉风的缘故。
“没有啊。”卫景平赶紧说道:“我在想给娘买个簪子,一时走神没听见二哥的话。”
“好啊。”听说要给孟氏买东西,卫景英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三个小男人揣着60文钱进了簪子店,看了半天,才花50文买了一根带珠花的镀银簪子,包起来带回去了。
家里,卫长海把攒了多年的私房钱偷摸拿出来,准备到了明天咬咬牙带四个崽子去繁楼吃一顿。
他都计划好了,到了繁楼点一道酸汤肘子,再要十来碗米饭,每人吃点肉就着酸汤下肚两碗米饭,大约能吃个五六分饱。
余下个百来文钱,卫长海打算回来的时候买一兜烧饼,谁饿了就拿着吃。
正揣了钱要往外走去找四个儿子,忽然听见刘婆子在庭院里咋呼起来:“哎呦,川哥儿你手里提的是什么?”
“酸汤肘子和辣子鸡。”卫景川流利地道,一点儿都不结巴。
“这,这都是哪儿来的?”刘婆子看着他满脸的汗渍,忙擦了手去接食盒,食盒上繁楼的图案标记闪了她褶子厚重的老眼:“是繁楼的?”
卫景英:“挣来的。”
卫景川飞快一开口差点咬到舌头:“对挣……挣来的。”
“挣来的?”卫长海听着这话却气鼓鼓地出来了,上手就要打孩子:“做什么能挣钱?你俩一天天四处晃悠,这倒好又添了偷鸡摸狗……”
“你俩”,他说的是卫景英和卫景川,没有捎带上卫景平。
“爹,”卫景平艰涩地喊了卫长海一声:“二哥说的没错,这酸汤肘子和辣子鸡都是我们仨帮繁楼送餐,用工钱换来的。”
卫景川:“老……老四说的对,送……送餐换来的。”
一紧张,他显得更结巴了。
卫长海眼中带着震惊,他抽了下面皮,大手一把捞起卫景平抱在怀里,蔼声道:“老四你来说说,给繁楼送餐是怎么回事?”
卫景平瞅了一眼卫景英:“是二哥和三哥接了繁楼给贵人家里送餐的活儿,我们和许掌柜谈好的,送一趟餐给12文钱,跑够20趟换了这一份酸汤肘子,辣子鸡,是许掌柜额外送给我们的。”
卫长海听了一拍大腿:“我咋就忘了,我儿跑起来比店小二快啊。”
他一激动险些把卫景平摔下来,赶忙又捞了捞抱紧:“还比店小二劲儿大。”
许德昌雇他儿子跑腿送餐,这眼光果真就是好!
卫长海眼里迸出骄傲的光芒。
“英哥儿,你是怎么谋上这份差事的?”卫长海把卫景平放下来,又去拍卫景英的肩头,被儿子躲闪开,冷不丁嗤了句:“你手重。”
拍一下怪疼的。
卫长海讪讪一笑:“英哥儿你给爹说说嘛。”
“就老四说的那样。”卫景英不咸不淡地道。
卫长海碰了个软钉子并不生气,乐呵呵地道:“爹去叫你大哥回来,晚上咱们爷几个好好喝一杯。”
说完,他拍了一把卫景川大笑着出门去了。
孟氏见了那支带珠花的镀银簪子,眼泪哗哗往下掉:“哎呀你们哥儿几个还想着给我买东西……”
她做梦也没想到这么年轻就沾上儿子们的光了,抱着仨儿子拉拉杂杂好一会儿才放他们回屋子里去。
卫景平回里屋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又静下心来蘸着清水写了会儿毛笔字,与其说是练字,倒不如说他还在探索怎么握笔、运笔才能写出横平竖直的字来,直到刘婆子来喊开饭,他才出来。
饭桌上,一家人齐齐看着刘婆子揭开盖子,露出炖得软烂的肘子肉,红红的汤汁,都咽了咽口水。
卫长海因为跟前没有女儿,对卫长河的小女儿妞妞格外好,有好吃的总想着这个小侄女,便跟孟氏商量道:“去把妞妞叫来吃饭吧。”
孟氏面色难看,有些置气地道:“好,叫,我这就去叫。”
当年卫长河把卫长海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这情分他们两口子可是一直记得的。但是一个肘子自家人多还分不了几块呢,请不起卫长河一家,只说做了酸汤,蒸了鸡蛋羹让妞妞过来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呀,宝子们是看文都不留言呢还是单就不给平哥儿留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