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实验室盘结起透明的细碎冰纹,蜿蜒曲伸,纵横肆虐,没有停歇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誓要覆盖一切污秽与不堪。
裴予舟察觉到时初的异样,明显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从杀死狼人后时初就立在冰柱上,并未转手攻击他们,失去目的性,似乎只是单纯在发泄着什么,但裴予舟觉得那振臂兴奋的表层下是荒诞的痛苦。
心跳不自主地加快,耳蜗的刺痛重新席卷,知道是时初造成的,他更加坚信这个想法,奈何脚冻在冰里更本无法抽出,身体动弹不得。
A.K早已断成两截封于冰面下,盯了半天,裴予舟漆黑的眸子泛着冷光,突然伸手摸向口袋。
“不行了,我脚要被冻坏了。”姜清竹腿一软,失去支撑力跪在冰面上。
他的脚已经冻的没有了知觉,而更可怕的是,寒气从他脚底蔓延至大腿,试图侵占全身,充斥四肢百骸,他体内的血管都仿佛凝固结冰了。
这样下去即便人鱼没有攻击,他的死法也就顶多比狼人好一点,脑袋没掉,人要活生生被冻死在这里。
“我也是。”
陆叙凿的满手冰渣子,手心冻的通红,给手掌哈了几口热腾腾的热气,正准备握刀继续凿,余光瞥到苏启森闭上的眼皮,俯身强行给他掰开:“别睡,苏启森,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能把你弄出来了。”
苏启森难受地缓缓睁开,又紧闭起眼睛,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被冻酥了,脸颊诡异地发烫,嘴唇颤抖地喘息呢喃。
“妈……妈,我要来陪你了。”
身体濒临极限,他神情恍惚,鼻息间已是出多进少。
“陪个屁,你妈在地下城等你回去呢,你死了上门子陪她?”陆叙气红了眼,脱下外套盖住他的身体,双手握刀拼命刨冰。
姜清竹偏头看着苏启森的惨状,不知该不该庆幸冰只冻住了自己的脚,而且还没有像狼人一样迅速蔓延被冻住全身。
跪的膝盖生疼,他正准备换个姿势,目光微抬,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
“她想要干什么?”
姜清竹胆战心惊,音量猝不及防地拔高,回荡在空荡冰冷的实验室里。
裴予舟手上摸索的动作顿住,因为他抬眼就看到时初面前凝结出巨大的冰柱,猛烈地撞向实验室顶部的铁板,铁板凹陷出冰柱顶端的圆润形状。
坚硬的冰柱拦腰断裂,从半空中坠落到冰面炸成冰碎花散落在地,两者相撞产生巨大的波动共振。
“砰”地一声巨响,整个一号区的实验室天摇地动。
姜清竹的膝盖蓦然腾空,随即重重摔在冰面,疼的他呲牙咧嘴,倒抽了口寒气,麻木的脑子瞬间清醒,明确地看见冰渣子在冰面肆意跳动。
不,应该说是整个实验室都剧烈摇晃起来。
“靠!”
那可是特制的加厚钢化板!
还不等姜清竹惊呼出声,就眼睁睁看着人鱼又控制着冰柱冲撞了一波。
“我真服了。”
陆叙本来手就冷的抖个不停,加上这一出,刀直接随着巨频振动自冰面滑了出去,差点削掉了苏启森的脸皮。
姜清竹焦急不已,瞥见裴予舟身体蹲着不知道在干嘛,以为他也和自己一样冻麻了,吼道:“裴予舟,你想想办法啊!”
这要是不阻止,这块区域很快就会塌掉的。
一旦冰柱捅穿实验室的顶板,一号区塌陷,黄沙争先恐后地涌进来,他们几个还没被冻死,就会因逃不走先一步被钢板砸死,亦或者被黄沙活埋窒息而死。
怎样都是死,但要是有选择的权力,姜清竹仍想活着。
毕竟没人会盼着自己早点死。
裴予舟加紧完成手里的动作,鼻尖浮上绯红,喘息着,呼出的白气模糊了面容,头却始终没有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时初。
冰柱连续不间断地撞击了几次都没能达到预期效果,时初鱼尾摇曳,冰柱被暴力砍成尖刺状。
数道冰锥重重地刺向顶板,“咔嚓”的清脆响声过后,特制的钢板沙水俱下,徐徐地穿过缝隙仿佛洪水试图冲破堤坝般小心翼翼。
而冰锥还没有就此停止,瞬间粗了一倍,继续往沙漠表面延伸。
危机关头,当姜清竹目光再次落在裴予舟身上时就看见他的脚已轻松脱离寒冰,原本站着的冰面化成了一滩水。
他面露狂喜:“你怎么做到的?”
裴予舟眸色沉沉 ,没有理他。
搜遍全身就找到三颗火叶石,自己用了一颗,剩下的全扔给陆叙。
“火叶石,接着。”
“对啊,火叶石!”姜清竹眼睛迸发出希望的亮光,僵硬地朝陆叙伸出手臂,“快,快给我一颗。”
贪生怕死,只会耍嘴皮子功夫。
陆叙没好气道:“给你自焚吗?”
知道他在看玩笑,姜清竹怅然道:“要是逃不出去,自焚是最好的选择。”
火叶石烧成灰也比尸体在这无人问津腐烂流脓体面的多。
火焰在冰面熊熊燃烧,冰面折射出昏黄的模糊掠影,沙子还在源源不断地涌进,等待的时间里,每一分每一秒对姜清竹都是精神上的折磨,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们三个脚下的寒冰终于融化成水。
“苏启森,醒醒。”陆叙赶忙拍了拍苏启森的脸蛋,见他跟死人似的没任何反应,探了探他的鼻息,长舒一口气。
“幸好还活着。”
有鼻息但不多,不过有口气证明还有得救。
水滴混着细腻的沙子落在鼻翼,侧身,巨大的冰块砸向身后,裴予舟环顾四周,眼眸淡漠地冲三人喊道:“要塌了,你们先走。”
姜清竹:“我倒是想走。”
脚冻的一时半会还没恢复知觉,泛着火辣辣地疼和酥麻地无力感,根本无法站立。
话音刚落,就见陆叙跪在冰面用手臂的力量拽着苏启森离开这里。
“啧,你赢了。”
姜清竹立马照着陆叙的样子前行,瞧着天花乱坠的碎冰,翻身躲过:“我和你一起,不然你这么慢咱们都得死在这。”
陆叙用手臂挡住一块寒冰,轻声道:“谢谢。”
他一个人不说跑了,行走是没问题的,可不能把苏启森扔在这。
无数的冰锥刺出黄沙表层,有的甚至高达近十米,交错纵横,却在地表温度和雨水的洗刷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导致顶板的冰锥松懈坠落,被鱼尾瞬间拍成碎块,人鱼猛然爆发出幽怨受伤般的悠长吟唱,冰锥齐齐断裂下坠,黄沙没了阻碍疯狂的涌入,连带着她身下的冰柱也碎裂开来。
裴予舟眯起眼睛,三步并作两步,跃过碎裂的冰块,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在人鱼即将落地的瞬间,伸手稳稳地接住了她。
还没来得及喘气,突然,人鱼仰头狠狠地咬在了裴予舟缠着绷带的肩上。
人鱼嘴里满是尖锐的利齿,可以轻松咬碎一切事物。
如今她把裴予舟误当成敌人,嘴下自然也没留情。
利齿轻松的穿破绷带刺进裴予舟还未愈合的伤口,触到了坚硬的肩骨,周围苍白的皮肉瞬间通红一片。
裴予舟呼吸变得急促,额前冷汗密布,脸上肉眼可见地变得惨白,唇瓣也失去了血色。
指甲掐着掌心,剧痛充斥大脑,他愣是没有泄出一点痛呼声,甚至连表情都管理的很好。
姜清竹和陆叙回首完全没有心里防备,直接看傻眼了,“我操!”
就算要带着人鱼逃路但也没必要把命搭上啊!
腥甜弥漫喉腔,滚烫的血液烧坏了五脏六腑,人鱼理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脑袋靠在裴予舟的脖颈间,冰凉的唇瓣上移摩挲着他的后颈,眼眸的猩红渐渐散去。
剧痛与酥麻交错着,耳边的呢喃含糊不清,裴予舟恍惚间听到了声“舟”。
明知道是假的。
亲眼目睹了她杀死狼人的全过程,也体验过她杀死自己的肝肠寸断。
裴予舟拼命维持着体面,压抑着痛苦,伸手轻抚她的头顶,像是在安抚一只暴躁不安的小猫,深邃的眼眸蕴含着复杂的感情:
“你……想要再次杀死我吗?”
声音低哑略带轻颤,令人听着有种他在哽咽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裴予舟:前女友又想杀我,我真的栓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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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更第一天,自己给自己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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