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眉眼张扬倾城,性格肆意热烈,八岁那年走进他寒冰般的生活,像一捧炽热的火焰,毫不留情地闯进他的心。
萧姮于他而言,是火。
火,可暖人,却不可轻易触碰,否则等待他的是灼伤的皮肤。
萧姮不作他想,听了赵宥文的提醒歪着脑袋想了想,灵光一现,顿时下笔如有神,哗啦啦写了一串,速度快得惊人。
半冬在一旁都看呆了,“郡主,您今日开窍了!”
萧姮颇为得意,冲她自信地挑眉,“那是,喏,赵宥文你给看看,这可是我第一次有如神助!”
赵宥文拿着写了诗文的白纸,粗略扫了一眼,这位神大约只是让她写的快了点,并没有让她字好看些。
等他看清了萧姮做的诗后,指尖一顿,喉头忍不住发出一声闷笑。
“你笑什么?写的不好吗?”萧姮觉得自己写的挺好的,她难得有一次落笔飞速。
赵宥文浅笑,“郡主的诗文俗而不庸,挺好的。”
萧姮怀疑地瞪了他一眼,一把夺过自己写的诗句大声朗读。
“英姿飒爽是萧姮,美貌倾城是萧姮,善解人意是萧姮,萧姮,伯文侯嫡女悦宁郡主也。”
朗读完毕后,圆明堂内登时响起一阵阵笑声,满屋子在旁伺候的下人们一个个再是好耐力也受不住,纷纷笑起来。
萧姮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笑了,这首诗有那么差吗?
写她自己,她确实容色倾城英姿飒爽善解人意,也真真切切是伯文侯嫡女啊………
赵宥文见萧姮疑惑不解的模样,笑意浓烈,“好了,郡主平常做的诗可以给本王看,但切记不可给别人,他们学识浅薄,恐不能读懂,本王能。”
萧姮很高兴,还是有人慧眼识珠看得懂嘛。
“那我也给你出个题,冰,怎么样?”她其实不懂,赵宥文刚才出了个火,那她跟着说个冰应该没问题。
赵宥文眼底含着深深的笑意,良久,自己执笔作诗了一首诗。
萧姮对诗没兴趣,鉴于刚刚某人夸了她,她投桃报李地也去凑凑热闹看了一眼赵宥文作诗。
“冬雪覆没,尘飞扬,仗剑年少歌狂;冬风凛冽,忆往昔沙场峥嵘,竟是黄粱;寒冰如此,不可痴梦如烈阳,来年归天地,一抔黄土无人记。”
萧姮不懂诗文,哪怕是看了心中不自觉生出一股悲哀,也说不清为什么。
赵宥文放下笔,将诗递给身后的陈稳,“拿回去裱起来,挂在本王房中,郡主那首也拿去一同挂着。”
他侧首道:“郡主的佳作,本王爱慕的紧,让郡主见笑了。”
那日,赵宥文接着跟她说了许多诗词韵律,明明在李太傅口里十分晦涩难懂的韵脚用词在他口中显得尤为通俗,又给她作了几首诗让她背下。
不知不觉,萧姮竟也听进去些许。
当然,也只是些许,远不够让她在赋诗会上游刃有余。
赋诗会当日,她盯着准太子妃的名头不情不愿地出现在了阳王府上。
对于崇文鄙武的芈朝来说,赋诗会远比冬日马球会来到慎重,来参加的都是当朝正值青年的人士。
是以每年由各位皇子轮流承办,好巧不巧,今年的赋诗会在阳王府上举办,圣上也是念及此特允他办完今日的赋诗会再开始禁足。
赋诗会亦分男女,女眷在一屋,男子在一屋,两间屋子中间只隔了一道玉帘子,这是为了男女双方有更好的语言交流,碍于男女有别,每位女眷来时需得戴上面纱,直到赋诗会结束才可摘下面纱。
萧姮今日蒙了一块浅红的面纱,倒是与她那身夺目的赤红长裙相衬,哪怕蒙着面,也能认出是个绝艳的美人。
她刚走进屋子,这屋的女眷和隔壁屋的男子目光纷纷落过来,极为赤/裸,毫不掩饰地打=打量。
女眷们看得艳羡嫉妒不已,男子们的目光却是明了又暗。
这等美人,瞧着年纪不大,应该还未许人家,不娶回家实在是亏大发了,然而等看清她垂在腰侧的手握着的佩剑时,心中那点欲望顷刻间消亡。
寻常人家的女子谁会这般嚣张?这等显眼的行为除了伯文侯家那位除了脸像个女子的萧姮之外,哪里还会有别人?
且不论萧姮已经被许给了太子,娶萧姮就是一件令人咂舌的事情,萧姮这种女人,娶回家后男子怕是只能捞个惧内的名声,多难听。
众人思及此,同情地看向太子殿下。
这一看,又是一惊。
太子殿下居然直勾勾地望着萧姮,竟是看呆了。
眼睛里,是爱慕。
咳.........能当太子的人果然与众不同。
“这不是悦宁郡主嘛,竟然肯屈尊来赋诗会了?也不知道识得几个字了。”一声娇俏做作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两个屋子里的人听见。
萧姮随意一瞥,寻了就近的一个座儿坐下,这才懒散地顺着那道声音看过去,“不好意思,你谁啊?”
“珍贵妃的干女儿,陛下亲封的牡郡主。”苏牡很骄傲。
珍贵妃,自打皇后去世,珍贵妃便代掌凤印,虽未成为皇后,却掌着皇后的权力,但是这个苏牡,萧姮是真的没什么印象。
萧姮揉揉耳朵,“再说一遍,你是谁?”
“苏牡,牧郡主。”苏牡强调。
“你说什么?”萧姮满脸歉意,“不好意思,我耳朵今日有点毛病。”
苏牡怒了,“牡郡主!牡郡主!牡郡主!”
萧姮满意地笑了笑,恍然大悟一般提高音量道:“牡郡主,母郡主,母的,你都在这屋了,谁不知道你是母的?不必强调那么多遍。”
苏牡方才说得太快,导致牡郡主三个字被她念得走了几个调子,听起来像极了母。
这话一出,哄堂大笑,男子那边尚且还好,只是寥寥几声闷笑,女眷这边却是笑作了一团。
苏牡指着她,恼羞成怒,正欲还嘴,屋外传进来阵阵琴声,琴声响,赋诗会正式开始,不得争吵无关诗词之事。
她只好憋着气坐下,恨了萧姮一眼。
赋诗会上的题目皆由承办的人出,将不同的题目分别写在纸上,由屋子里地位最高的人抽选题目。
抽中题目后,屋内谁最先作出让所有人叹服的诗便算赢,按时长选出前六甲。
萧姮漫不经心地隔着帘子往男子那边扫了一眼,今年来赋诗会的男子里,瞧着赵宥文是地位最高那个,男子那边是他抽题不假了。
回望过来,女子这边,呃……………不出意外,好像她自己就是那个地位最高的人。
她自然是高兴的,抽签的人可以不作诗,只需点评他人的诗即可,可是有人不愿了。
萧姮背对着众人,手刚碰上装满题目的盒子上,还未开始抽取题目。
苏牡呵了一声,斜眼看着,冷笑道:“往年可都是沈姐姐抽题,今年居然换了个连字儿都不识几个的人来,依我看,这抽题的规矩该换了,合该让有才情的人来抽。”
萧姮面不改色,顺着苏牡的话答:“行啊,你若能让陛下改规矩,那也是你的本事。”
她转身笑意吟吟地盯着苏牡,“不过,你有这个本事吗?母,郡,主。”
最后三个字刻意放慢了语速。
苏牡本想讥讽几句让萧姮下不来台报复刚才的事儿,没想到被反将一军。
“苏妹妹别跟萧姮妹妹计较,伤了和气可不好了。”沈依依轻轻拉住苏牡的手,微微摇头。
萧姮嫌弃地吐了做了一个呕吐的姿势,沈依依还是一如既往的假。
要说起她和沈依依的矛盾,那可得从郡主这个位置开始说起。
在羋朝,有两类人可被封为郡主。一是圣上胞兄弟们的嫡女,二便是功臣之后,前者在都城几乎看不见,因圣上的兄弟大多有自己的封地,远在都城之外。
都城里所剩的郡主多为后者,同为功臣之后所封,亦分高低。
比如苏牡,她是因为与珍贵妃攀上关系才被封做郡主,是地位最低的一类。
而萧姮和沈依依的地位便是不相上下。
若不是她今日还多担了一个太子妃的名头,今日该抽签的人或许真会按着才情选沈依依。
沈依依是老丞相的嫡女,性子温婉,当属大家闺秀的表率,当初圣上封她为郡主时她还好一番推辞,说是自己才情不佳,德不配位,于是落了个淡泊名利的好名声。
反观萧姮十三岁受封当日乐呵呵地拿着赏银置办了好几套新衣服,领着军队里的士兵去酒楼包场子,沈依依更讨人喜欢。
萧姮平生最讨厌惺惺作态讨好别人的小人,沈依依自然而然被她无礼地划进了这类人。
是以,沈依依刚才劝阻的话在萧姮看来也是讥讽,萧姮作出呕吐的动作时,瞥见沈依依有些尴尬的神色,心里很爽。
叫你装温婉,装不下去了吧。
苏牡看不下去,沈依依好脾气 ,她可不是,她甩开沈依依的手,上前一步。
“也不知道你高傲个什么,满都城谁不知道伯文侯以前是个武将,沈姐姐的父亲可是纯纯正正的文官清流,可不像某些人,粗俗!”
场面瞬间冷了下来。
苏牡完蛋了,这次她应该也会被断手断脚吧。
男屋和女屋两边的人都屏着呼吸。
羋朝重文轻武,伯文侯有武将经历这件事无人不知,也常被人诟病,众人也知道,这位悦宁郡主最听不得的就是说武官无用的话。
上一位说这话的是林尚书的儿子,萧姮当场就弄得林尚书儿子的右手右脚尽断,让人躺了一个多月又去给他接了回去。
偏生圣上对她宠得紧,罚了个禁足便算了结。
男屋那头,赵宥文没有抽签,所有人便没开始作诗,跟着赵宥文一起听着这边的动静。
萧姮握着佩剑的手动了动,眼神冰冷,如果可以,她真想一个反手把苏牡摔在地上。
苏牡也是图个嘴快,说出口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触了萧姮的逆鳞,大庭广众下,她应该不敢对自己做什么吧,可是上次林尚书的儿子也是这般被断了手脚…………
苏牡后怕地往沈依依的方向退了几步,她就是看不下去萧姮这种粗人都可以嫁给太子,就总是想找她茬,可是她没想让自己变成残废。
萧姮手中的剑已经出鞘,剑鞘被她扔给后头的半冬,她拿着剑往苏牡方向走去,剑尖在地上摩擦滑动,发出刺耳的声响。
男屋,有人的视线转到赵宥文身上,盼望着这位太子出手阻止自己太子妃,却始终不见他出声。
两边屋子里,会武的女子可能就萧姮一人,男子有,但也只是随意练练,出手阻止萧姮与她动手,怕是不行。
面具下,赵宥文拧着眉,并不想阻止萧姮的动作,他在脑子里迅速思考回忆自己看过的消息里是否有关于苏牡家里的秘密。
若是苏牡残废了,他也好以此为要挟让苏牡一家不追责,若找不到秘密,他便只好信口雌黄以权压人颠倒黑白。
萧姮的剑咻的一下抬起,剑尖直指苏牡的胸膛,一寸一寸划过,划到她的肩膀处不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赵宥文作的诗借鉴了歌曲《一笑荒唐》歌词
我尽力了,中国诗词文化博大精深,实在是我配不上【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