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姮,你再家世显赫也不能杀了人全身而退!”苏牡慌了,萧姮的样子好吓人,瞧着不是要弄残废她,好像是要杀了她。
沈依依本就是个柔弱女子,此刻也被吓得不轻,小鹿似的纯澈双目瞪圆了看着萧姮。
“萧妹妹,苏妹妹是说错了话,你若是气,我替你训她就是,你别………”声音颤颤巍巍柔弱似扶柳。
假仁假义。
萧姮攸地一笑,剑柄在手中变换了个角度,如绚花一般,霎那间,剑尖转而落到自己后腰,紧贴着腰侧的衣襟,恰如其分,一丝不少一寸不多。
“我别什么?你们该不会以为我要杀她吧?”萧姮冰冷的眼睛突充满笑意,天知道,她刚才憋得有多辛苦。
别人说什么她根本不在意,嘴长在别人身上,羋朝不喜欢武官和从事过武艺相关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她要把这些人全打残了。
林尚书那个废物儿子是个意外,谁让他那日还恶劣调戏了她几句,事后给他接好手脚算是不错了。
方才不过是想一时心血来潮想吓吓苏牡,没想到苏牡这么不经吓,这满屋子也没一个人敢出来帮她,可见她平时这张嘴得罪了多少人。
她就着手中的长剑一个转身,大步流星走到屋子正中央,“今日本郡主被牡郡主逗得心情颇好,给大家来一出剑舞,诸位可瞧好了!”
阳王想出声阻止,这好好的赋诗怎么能被被苏牡和萧姮弄得舞抢弄棒的?奈何他前日才被罚了禁闭,脸上又被嘉罗县主伤了,挂了些彩,此刻面对萧姮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转而望向赵宥文,“四弟,悦宁郡主此举恐不妥,要不你…………”
赵宥文一声温和的浅笑打断他的话,目光从未从萧姮身上移开半分,“三哥,若你还想挂点彩,便将你的话继续说完。”
阳王闭嘴了。
隔着帘子,赵宥文只看得见一位蒙着浅红面纱的红衣女子持剑在屋中舞动,他不懂武艺,更不懂舞剑,但懂什么是美。
萧姮是美的,这他一直知道,否则也不会让他倾心那么多年。
此刻,红衣在屋中时而旋转,时而飞跃,腰身随着剑的手上的动作摆动,下腰,侧腰,宛若由高山倾泻而下的软瀑,触摸便是柔软顺滑,但颇有浩荡而来的气势,动作间带起一阵凌厉敏捷的风,扬起她的裙摆和面纱,露出红艳饱满的唇,炽热浓烈,美得惊心动魄。
他倾慕的人,便是这般如火嚣张,有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勇气和傲气。
寻常女子,今日怕是要与苏牡无理取闹地大闹一场,她没有,她很聪明地运用自己的美和能力令人折服。
来赋诗会的男子们多为青年少年,目光无一不被女屋中正在掌剑舞动的女子吸引,如痴如醉,不愧是都城最美的女子,连用起粗鄙之人的剑来都是如此漂亮。
女屋内,苏牡瘪着嘴不看萧姮,但余光总不受控地往那边瞥去,沈依依更是满眼艳羡地望着,旁的女子亦然。
这一切萧姮自然看在眼里,正欲停下之时,周围响起阵阵琴声,萧姮不懂曲乐,只当是男屋内的赵宥文来了兴致想给她伴乐,为了不丢他的面子,她索性配合曲调继续舞剑。
琴声悦耳,颇有辗转缠绵之意,赵宥文握紧了拳头,眸色不安。
这人弹的是凤求凰。
他确定不是屋内的男子弹的,屋内的人不可能有人敢当着他的面给萧姮弹奏凤求凰。
那么是谁?明知萧姮已经快是他的妻还敢弹奏凤求凰?更让她不安的是,萧姮舞剑回应了。
他没注意到,下面坐着的阳王神色不安,时不时地打量着屋外。
一舞毕,琴声停,萧姮的剑收回剑鞘,弹琴的人亦无了声息。
“苏牡,还觉得我无权抽签吗?”萧姮笑。
“舞剑与诗词有何干系?今日是赋诗会。”苏牡小声小气地回嘴。
看样子还是不甘。
萧姮反问,“前朝大家杜工曾为李十二娘舞剑作诗,文人墨客尚且崇尚,今日赋诗会我舞剑为何不算?”
虽然她对赵宥文百般嫌弃,但赵宥文还是有点用的。
昨日她突发奇想问赵宥文史书上有没有像她一样的女子被记在诗文中,赵宥文便给她讲了李十二娘,她便记住了,为的就是今日赋诗会若是遭人刁难好讽回去。
“罢了罢了。”萧姮摆摆手,故作无奈道:“这样吧,我出一个题目,谁做出的诗比得上我的,谁就来抽签如何?”
苏牡答应了。
萧姮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了一个大大的“冰”字。
废话,昨日芈朝才情第一的赵宥文就给她写了一首,待会儿照着背出来便是,她不信这帮人里还有谁的文采比得上赵宥文。
若真的有,等她回去不得怼死赵宥文,堂堂芈朝第一才子居然被一帮姑娘比了下去。
赵宥文听见陈稳报的题目时,眉眼温情,还真是个会狐假虎威的滑头,左右那首诗见过的人也就他们二人,她要用,给她便是。
女屋里,沈依依最先执笔作答:“良辰美景,雪冻淋头梅枝桠,不见佳人来赏;似水年华,冰化浇顶梅林梢,良人不识真容他人家。”
沈依依写完最后一个字落笔后,另一只手轻挽着右手的衣袖放下笔,动作缓慢优雅,她今日穿的是一身水蓝色的长裙,模样本就生的巧,这颜色倒是衬得她更加水灵。
大家闺秀不愧是大家闺秀。
和萧姮是两种美人,沈依依清秀如灵巧画眉,萧姮绝艳如凤凰。
待诗词传遍了男屋和女屋两边人后,众人不禁叹好。
“沈姑娘将梅花比作求爱的女子,冬雪寒冰遮盖了她的芳华,无人欣赏,来年冰化雪融时良人却已经有了家室,好一番爱而不得。”
“女子主动求爱本是有违伦理,可这诗含蓄而不失羞涩,竟是让人对这女子生出几分怜惜,好诗!”
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萧姮听不懂什么诗意,更不明白沈依依的诗是什么水平,只知道赵宥文的诗肯定稳赢。
她不拿笔,慢步走到帘子边,用最大的声音摇头晃脑道:“冬雪覆没,尘飞扬,仗剑年少歌狂;冬风凛冽,忆往昔沙场峥嵘,竟是黄粱;寒冰如此,不可痴梦如烈阳,来年归天地,一抔黄土无人记。”
与刚才的热闹不同,两边陷入了沉默。
空气安静的出奇,萧姮有些尴尬地揉揉自己的鼻尖,难道这首诗太好了,不像她的水平,起疑了?
“好诗,郡主才情卓绝,本王佩服。”赵宥文如山泉清冽的嗓音在寂静的屋内响起,众人紧跟着连连鼓掌。
萧姮鄙夷地看了一眼,这人还自己夸自己的诗?
“悦宁郡主,此诗何解?我有一解,只是不知对否?”
说话的竟是七王爷璠王,萧姮对他印象一般,就冲他前日在马球会上和阳王狼狈为奸整赵宥文这件事,她没道理给好脸色。
赵宥文现在可是她的好兄弟,好朋友。
“王爷请说。”萧姮睨了他一眼。
璠王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一阵,道:“郡主诗中藏着颇多的不甘与惆怅,什么仗剑沙场,不过是一失意人的哀怨之言罢了,从头到尾便是黄粱一梦,对否?”
萧姮哪里懂这首诗的意思,只随意囫囵道:“王爷继续,说完我再回答。”
璠王却不继续,目光转而落到前方坐着的那位衣着厚重的人身上,“后面的我才疏学浅,实在不知,四哥学识渊博,还请四哥替在场的人说上几句。”
赵宥文含笑看了萧姮一眼,应声道:“好,那本王便说几句,郡主此诗里,有一人曾执剑潇洒天涯,为国征战沙场,然实则并无这些经历,此人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梦。”
“对否?”赵宥文抬眸问。
萧姮呆呆地回答:“对。”作诗的人说的,怎么可能不对。
“寒冰不可如烈阳,点了冰的题目,也将此人渴望建功立业而不得的心比作寒冰,依本王看,烈阳是指那些仕途顺利的人,对否?”
“对………”萧姮好像隐隐约约明白赵宥文这首诗的意思了。
来年归天地,一抔黄土无人记。
诗里的人怀才不遇,心有不甘,最后死去亦没有人记住他。
若她没猜错,这个人,是赵宥文。
“那郡主这首诗,表的是一人因不得已原因无法建功立业的哀怨和孤独,岂不是比方才那首情情爱爱的诗大气得多!”
璠王恍然大悟,拍大腿赞叹。
其他人想必也是发觉了这点,跟着附和,萧姮第一反应是往那个爱装的沈依依看去,啧,这人居然还装的下去………
为什么还满眼………崇拜地盯着她看。
不过无论如何,今天作为太子妃的面子算是保住了,她抽完签便坐下,强忍着不打瞌睡,听完了这些人文绉绉的诗句,听了一半实在熬不住寻了个由头跑了出去。
不得不说,阳王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样,审美还是不错的,府里的建筑和花草树木互相辉映,她这种俗气的人看了都忍不住感慨一番。
逛着逛着人就到了王府后花园,隔得远远的,看见远处似乎坐了一位玄衣男子。
此刻所有人不都应该在前院参加赋诗会吗?
“相逢即是缘分,姑娘既然来了,不若陪在下坐坐?”玄衣男子轻抚手下的古琴,发出一串流畅的声音。
咦?这人长的还不错,总算有人给她洗了洗眼睛,今日见着了太多丑人。
萧姮大步过去坐下,冲他扬了扬头,“我们认识?”
“方才见姑娘在前院一舞动人,心中难免记挂了几分,姑娘很寂寞吧,辛苦舞剑,结果那些人只看得见姑娘的容颜,却看不见其中深意。”
玄衣男子如弯月般的双眼猛然从古琴身上落到萧姮眼睛里,仿若要将她看穿,直达心底。
作者有话要说:错别字是因为晋江审核哈,宝贝们应该看得懂。
杜工即是唐代杜甫哈,这个情节来自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
祝大家新年快乐呀,新的一年,顺顺利利快快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