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姮被踩中的那一刻,觉得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这下好了,都城闺阁女子笑话谈资又多了一个。
一者,赵宥文一个病秧子都能绊倒她一个常年习武健体的人。
二者,前一刻赵宥文的脸贴上她的时候,她可耻地发现自己有点紧张,她没钦慕过谁,但在话本里读过,女子与心爱之人接触之时会脸红耳涨。
狗娘的心爱的人,赵宥文那么丑,还柔弱不堪,她就是喜欢军营里的糙汉也不会喜欢他。
况且赵宥文心里还有个小鹦鹉。
神思在脑中百转千回,让她忘记她即将摔在地上这件事。
素日软懒惯了的赵宥文此刻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 一把从她身上翻到身下,在落地的一瞬间准确的垫在萧姮身子底下。
“嘶————”赵宥文喉头发出一声闷响。
声音中还带着几分难言的痛苦。
这声闷响不是因为萧姮落下来的重量,是因为他的唇…………破了。
萧姮砸在他身上的时候,唇毫无预兆地撞在他的唇上,鼻子被赵宥文银质的面具膈得发疼。
上挑的凤眼睁得极大,眼珠仿佛凝固住一般停在眼眶里一动不动的,手支在他胸口上。
这个动作,这个姿势,太危险了。
身下的人嘴角被她的门牙磕破了皮,丝丝血迹渗出,透过面具,萧姮只看得见赵宥文素日温柔的眼神此刻有些浑浊。
肯定是把人撞疼了,毕竟太子金尊玉贵,疼了难道还指望人眼睛里清澈无比?
萧姮皱着眉,赶忙一个翻身滚到一旁站起来,若无其事地伸出一只手,头偏向另一面,示意赵宥文可以扶着她站起来。
谁知赵宥文看也不看她,硬是自己撑着地上借力站起来,一语不发,沉默地盯着她看了好半晌,忽而淡淡地笑了笑,“郡主,没伤到您吧?”
他用的是“您。”
这人是怎么做到刚刚经历了这种事还能淡定如常,温温柔柔地问她伤到没?
萧姮心里没来由的不爽,方才的尴尬也消失不见,弯腰捡起地上的木剑,拿着木剑在手中敲了几下,无所谓道:“我没放心上,没事。”
既然赵宥文表现得那么无所谓,那她也不能掉了面。
赵宥文眸色似乎更深了一点,却仍旧笑着答:“那就好,本王今日累了,先行回去,郡主请自便。”
闻言,萧姮拿着木剑即刻转身离去,“本郡主今日也累了,不练了。”
一个回了流芳堂,一个回了兰雅阁。
赵宥文回去后立刻唤来陈稳。
“本王让你找的人找的如何了?”赵宥文盯着自己屋子里那一排的真剑问。
陈稳答:“还未寻到,属下已经派人去边关寻了。”
说完他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赵宥文,确定自己家殿下没有不高兴后继续道:“殿下,陛下既然已经让郡主教授您武艺,您为什么还要另寻他人?”
自打赵宥文接到赵宗让萧姮教他习武的圣旨,表面顺从每日跟着萧姮学习,实则暗地里派陈稳另寻他人入储宫教他武艺,还要求寻的人必须是男子,此人还必须在军营里待过且和萧姮不认识。
三个条件分开来看十分简单,然而合到一起便有些难度。
芈朝习武的人少之又少,男子大多去考取功名或经商,剩下的那部分人都是肚子里没有墨水,又没有经商的头脑,还不愿意受苦受累种田,只好去军营里当兵,每个月领一点儿饷银过活。
所以军营里的那些士兵都大多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从中找出可以有资格教赵宥文武艺的人很难,更别提萧姮从前在军营待过。
以萧姮的身份,在军营里待了那么多年,认识她的人定然没有九成也有八成,毕竟她那张脸太惹眼。
陈稳这些日子在都城找了许久没有结果,干脆将念头打到了边关,不管怎么说,边境的士兵应该比都城里的要强些。
赵宥文摘下特意更换的银质面具,原先想着她嫌弃他貌丑,那他换个好看的面具总该能让她愉悦些。
未曾想今日那个意外的吻后,他看见萧姮紧紧皱起的眉宇,脸上毫不掩饰的嫌弃,看来他生得是真的不合她心意。
“陈稳,若你心悦一个女子,会希望那个女子瞧见你诸事不行的模样吗?”
摘下面具的赵宥文一如既往的俊美清秀,陈稳一个男人,哪怕见过多次这张脸也依旧会看愣住。
“殿下,若是属下,恐与您想法不一样,属下会选择与心爱的人一起克服属下的缺点。”
陈稳大概明白他家殿下的意思了。
他身子骨弱,习武时必然困难重重,又心悦郡主,自然不愿意让郡主教他时看见他的弱处。
难怪这几日他和郡主练武时性情比平常要………要无赖些。
约莫是想掩饰心中的自卑与忐忑。
赵宥文垂眸淡笑,“若对方也心悦你,如此自然是好的,可若是对方无意于你,再在她面前暴露弱处便不好了。”
她已经够厌恶他了,他不能再让她更厌恶自己。
陈稳那日回去后派人快马加鞭往边关传信,加紧寻人进度,终于寻来了符合赵宥文要求的人。
只是那人性子过于奇怪,一听是来教太子殿下武艺便再三推辞,似乎不惧赵宥文的权势,可过了一夜又自顾自奔上来答应回都城入储宫,急切得很。
急切到他提前从线人手中拿过令牌快马先行一步进了储宫,凭借令牌进储宫后陈稳都还没接到他要到了的消息。
萧姮靠在窗边,手撑着脸发呆。
她近日有些烦躁。
这些日子李太傅讲学,赵宥文总是找借口不来,他身子一向不好,狗娘养的李太傅又极度信任他,从未怀疑过他的话。
可是明明昨天教他习武时他整个人看着除了疲惫些,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另外,她教他习武时,赵宥文越发懒散,动不动便累了不愿再动,过程中能不与她说话便不说,眼神偶尔对上时,他总是立刻避开。
赵宥文在躲她。
这是她得出的结论。
也是唯一可以解释他这几日异常的原因。
难得清净会儿,丑人离她远点也挺不错,省得她一天天看的眼睛疼。
就是一段时间没见到这个病秧子,怪无聊的。
“半冬,你们储宫怎么那么无聊,赵宥文在这种地方长大,也不嫌闷得慌!”但凡储宫里有意思点儿,她现在至于无聊到想和赵宥文待在一起吗!
“郡主……………”半冬神色纠结,一脸为难。
萧姮不禁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知道你们不能随意多嘴赵宥文,你去趟候府,让我爹把我的小箱子给你带过来。”
“小箱子?”
“你照我说的去拿,我爹知道那是什么。”
半冬应了一声转身便去办事。
半冬走后,萧姮更是烦躁,翻身横坐在窗沿上,随手拿过桌上一壶烈酒,清凉辣喉的酒流进喉管,这还是她让人从外头买的,储宫里的果酒味道清醇,却不是她最爱的烈酒。
烈酒入腑,几滴酒落到她唇边角,伸手胡乱一抹,那股烦躁才消减些许。
过了上元节便是初春,都城的风不算大,可萧姮敏锐的察觉院子里的树梢在微微晃动,幅度不大,足以让她发现。
起初她没当回事,直到感觉到院子里渐渐充斥着迷药的气味时才有所反应。
谁那么大胆敢在储宫未来太子妃院子里放迷药?
这点儿迷药倒是迷不晕她,只是背后的人她倒是很感兴趣。
来活了,自然不无聊了。
纵身跃下窗户,她走到院子中央,一步一步,循着那股迷药的源头走去,有点意思,来人应该不想伤她,否则不会只用这么一点药量。
“既然来了,何必躲着,没多久我也会把你找出来。”萧姮试图引诱他说话。
对方不上当。
身后突然刺上来一阵凌厉的剑风,萧姮侧身一躲,随手折断一根树枝接上去,树枝刚对上去时,她手腕一松,“表哥!”
眼前人修长挺拔,肤色黝黑,眉目如剑,眼眸灿若黑夜中的鹰,精明锐利,好一派铮铮男儿的潇洒模样。
江肇不为所动,只是嘴角高高扬起,手中的剑往萧姮身前继续刺去。
萧姮咧开一个笑,“表哥,我可不是小时候那个打不过就哭鼻子的小不点儿了!”手中的枯枝轻柔婉转,随着她的身姿变换躲开江肇的剑锋,绕到他身后,狠狠往他臀//////部一抽!
枯枝断了,江肇衣服上裂开一道口子。
“你是个女人吗!男人的这种地方也敢打!”江肇甘拜下风,收剑捂着自己的屁////股抱怨道。
“我是不是女人你会不知道?还是军营里混了几年的人,这点疼都受不住,啧啧,还好我当初没嫁给你。”萧姮笑着摸摸自己的下巴。
几年不见,她这位表哥倒是更好看了,就是脑子一如既往的不行,跟个小孩儿似的。
江肇是她表哥,与她一样痴迷武艺,没少因为这个被她舅舅好一番教训,后来不得已下他瞒着家里人隐去身份跑去边关从军,当时的知情人只有萧姮,江肇走后,萧姮还因帮他遮掩一事被她爹罚禁足半月。
她性子野惯了,十二岁起就有人担忧她日后嫁不出去,小时候她远不如现在耐骂,一点儿伤人的话就可以哭个不停,一次身边人说她嫁不出去的话被她听见了,当场她就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哭得昏天暗地。
江肇从小就和她玩在一块儿,年仅十四岁的江肇就跑到她跟前,傻乎乎地抱着一块不知道哪儿来的红布说:“小妹别哭了,日后没人娶你,表哥娶你!”
萧姮还记得,当时江肇说完那番话后红着脸把那块红布盖在她头上,伸手替她擦干了脸上的眼泪。
后来家里确实有意将她许配给江肇,不过江肇十六岁那年偷瞒着家里远赴边关从军一事揭穿后,这件事也跟着不了了之。
江肇揉着伤处的手顿了顿,随后白了她一眼,“弄得谁想娶你似的,男人婆!”
“你见过那么好看的男人婆?再说了,谁说没人娶我?我现在可是芈朝未来的太子妃,以后你还得给我磕头呢!”萧姮飞快的又打了他一下,然后瞬间躲开。
江肇声音有些闷,“那太子柔弱不堪,又生得丑,你心甘情愿?”他转头看她,“若是不愿意,我想办法帮你退婚。”
萧姮嫌弃地扫了一眼他那张什么都敢说的嘴,“我确实不想嫁给他,你怎么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