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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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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姮脚边还有半块残缺不堪的砚洗,几滴墨滴溅在地上,黑漆漆的,散发着墨水独有的墨香。

环视屋内,一片凌乱,实在不似她平日来见到的那般整洁干净,就连赵宥文本人此刻的形象也与往日大不相同。

“赵宥文,你怎么了?”萧姮不知所以。

屋内恍若陷入死寂。

陈稳站在门口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郡主这个时候进来瞧见他这副模样,殿下这次必然更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了。

时间一点点延长,长到萧姮略微浮动的心绪安定下来。

打翻的香炉还在散发出安神香的味道,弥漫在屋内,淡淡的。

赵宥文赤红的眼尾逐渐恢复正常,眼神渐渐清明,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袍。

“没怎么,郡主请先出去,屋内脏乱,小心脏了您的衣裙。”还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萧姮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也看出他此刻不愿与她多言的意思,便不加多言,直接表明来意。

“晚膳时来小花园,我有事与你说。”

赵宥文点头,道:“好,本王会按时赴约。”

萧姮抿唇,离开。

她走后,赵宥文平静下来,唤人收拾了屋子,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

初春夜,夜色微凉,萧姮遣退所有人,独自坐在小花园里的石凳上,石桌上布满了饭菜,她在等赵宥文。

算一算,她来储宫也有一个多月了,不算短。

当初这个小花园确如其名,很小,一处院子自带的花园能大到哪里去,导致她练剑时不由得收敛了几分。

后来不知怎的,赵宥文居然把这儿和隔壁百世堂打通,花园扩大了,她练剑时也宽阔许多。

半冬说这都是赵宥文为了她,当时她,一边接受着他的好意一边厌恶他本人,后来只觉赵宥文真够深情,对一个替身也能那么尽心。

头上猝不及防被一颗石子砸中,她吃痛,转身朝房檐上无言道:“江肈,你活的不耐烦了吧?快滚蛋,怎么那么喜欢看我笑话!”

江肈坐在屋檐上,双腿一只曲着,一只随意长长的摆在屋顶上,嘴角带着笑,潇洒不羁,“男人婆难得铁树开花,我不得替你看着点儿,万一那太子是个没长眼的欺负你,我也好护你啊!”

萧姮懒得和他掰扯,回身继续等赵宥文。

赵宥文今日穿的衣裳是淡蓝色的 ,配上那副银色的面具,清透柔情的双眼,红润的唇,一如既往的温柔儒雅,连坐下的姿势也是从容淡薄的。

他望着石桌上的菜,面具下,眉心轻皱,桌上的菜都是辛辣的荤菜,他平素最厌烦的便是荤菜和辛辣之物。

萧姮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嫌恶,颇为满意地吃了一口,“怎么不吃?我平日最喜欢的便是这些。”

赵宥文眼神在眼前的筷子上停留片刻,最后没有动作,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热酒,轻抿了一口,“本王不喜辛辣,请恕本王不能作陪。”

“对不住,我忘记了,只是我从小吃辛辣惯了,日后若是我们二人成婚,这口味不同想必也会是个大问题。”萧姮漫不经心地引出今夜想谈论的话题。

赵宥文眼眸动了动,默然,良久后道:“郡主多虑了,我们二人不会有这个问题。”

萧姮惊讶,准备好的的说辞瞬间没了用处,以赵宥文的性格,难道不是应该说“本王可以为了你学着吃辣”吗?

然后她就可以借机慢慢引出小鹦鹉这个人,问清楚赵宥文为她做的事和说的话都是因为谁,如果跟小鹦鹉无关,那她就勉强先不退婚。

她哑然片刻,道:“赵宥文,你什么意思?”

赵宥文声音淡淡的,带着几分释然的笑意,“郡主从前曾与本王说过,习武本王主动退婚,那时本王愚钝,如今本王已经想明白,不日便会找机会向父皇禀明,自会还郡主自由身。”

萧姮手中的筷子落在桌上,“你答应退婚了?”

“嗯。”

萧姮捡起筷子,放好。

心上突然就空了一块,轻飘飘的,不是很好受。

也挺好的,她一直盼着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答案也是她想要的。

只是嘴比心诚实,她几乎不过脑子地就问出了口,“你很喜欢小鹦鹉吗?我是说那个喜欢小鹦鹉的姑娘。”

赵宥文垂在双膝上的手紧紧攥着,闻言微微松开,眉宇放松,借着这番朦胧的话说出自己的心意,“她是本王求而不得的喜欢,也是本王不能相配的喜欢。”

求而不得,不能相配。

萧姮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之前对她的种种九成是因为小鹦鹉,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和他心里的小鹦鹉哪里相似,她也不想多问,扭扭捏捏矫情不是她萧姮会做的事。

她起身,极其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好友一般,“赵宥文,这次做的不错,退婚后咱俩还是兄弟!”

“嗯,是兄弟。”赵宥文重复了一遍。

两个人一齐沉默,一阵诡异的尴尬。

“时候不早了,本王先行回去。”赵宥文站起身,走到院门前时停下脚步,不回头,也不做其他的动作。

许是春风有些寒凉,声音有些颤抖,他道:“郡主,一月后天远国使来访,这是芈朝的大事,等这件事过后,本王再去向父皇提出退婚一事。”

他轻咳嗽两声,“在那之前,恐怕还得劳烦郡主担着准太子妃的名头,委屈郡主了。”

萧姮道:“放心吧!”

院门合上的一刻,萧姮坐下,对着石桌上一堆菜发愣,她今天晚上做了些什么?

哦,退了个婚。

“萧姮,你是傻子吗?你自己看看你在做什么?”江肇伸手打了她的手腕一下。

她低头,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夹起一块姜放进嘴里嚼了起来,她爱辛辣,却不喜直接食用姜蒜。

“呸呸呸!”口中的姜被她吐了出来。

“怎么,如愿以偿了还不高兴?”江肇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递给她。

萧姮接过手帕擦嘴,“谁不高兴了,我可高兴了好吗?赵宥文那个蠢人,又丑又弱,谁嫁给他谁倒霉。”

“咱俩相识十几年了,在我面前,没必要装。”江肇走到她面前,半曲着身子,双手交叠着放在她脸颊前,唇角含笑。

“谁装了!”萧姮嘴硬,双手却如小时候那般叠放在他交叠着的手上,脸埋了上去。

小时候她爱哭又爱闹,江肇时常惹她生气,偏偏萧姮又是个好面子的姑娘,不愿意有人看见她满脸眼泪的模样,哭的时候经常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躲着哭,后来被江肇发现。

第一次发现的时候给他给她盖上不算红盖头的红盖头,说了要娶她的话,也和她约定了这个动作,她想哭的时候把脸埋在他手里,这样别人看不见,他也看不见。

江肇一直知道萧姮长大了也喜欢哭闹,只是比起小时候更嘴硬了些,偏生她还自以为没人发现。

“我那么漂亮,又会武功,家世又好,赵宥文这个王八蛋居然敢退婚,老娘以后绝对不会再理他了!”

“活该这个病秧子没人要,活该他那个小鹦鹉不要他!”

“老娘又不是没人要,喜欢我的人一抓一大把,谁稀罕他!”

看来这嘴不是一般的硬。

江肇一边听着她的埋怨,一边跟着附和道:“对,他没眼光,咱们姮姮那么好看,他配不上你。”

“对,很多人喜欢你,你招招手他们就会马上带着聘礼登门。”

流芳堂院子里隐隐传出哭声,兰雅阁内静静的,隐约透露出一股子死寂。

内屋里只赵宥文一个人,他一回来就喝了今日的补药,靠在榻上静静的感受着口中药的苦涩味。

日日靠药将养着的人,本就不配得到什么,侥幸得到的东西,总有一日要还,与其等别人来抢,不如他自己先还,给自己留一份体面。

之前动过几次如她所愿退婚的念头,只是一次次被她无心的话语和行为消退,白日江肇的到来和私下找人教授武艺的事情揭露,彻底撕开他苦苦遮掩的不堪的一面。

为了她更愉悦,也为了自己更体面,他主动退婚。

提出时,她很高兴,看来她也期盼这个决定许久,好兄弟,至少也是个称谓,总不至于日后相见时她一口尊称他一句太子殿下。

做不成夫妻,挚友也好,来年她婚嫁,他也好有个名头备份厚礼,在朝中照顾照顾她的夫婿。

那晚后,萧姮和赵宥文再没见过,萧姮这时才发觉储宫那么大,大到她一连一月都没能见到赵宥文,明明从前无论她在储宫的何处,总能瞥见赵宥文的身影。

半月间,她只能从江肇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赵宥文的消息。

比如,江肇教他武艺时,他很认真,不像和她一起的时候一样,漫不经心,找各种借口耍无赖。

比如,江肇让他选武器,他选了剑,每日闲暇时便钻研剑谱,后来江肈说赵宥文不需要他,他便跟她道别回了边关,她就再没有赵宥文习武方面的消息。

半冬也偶尔会跟她提几句。

例如赵宥文今日用膳时特意命人加了一道放了姜蒜的菜,再例如他每日也会早起在院子里练剑,尽管练的磕磕绊绊,几次差点将自己绊倒。

赵宥文做出退婚的决定后过的比从前还自在,更像个一国太子的模样,她也不愿被比了下去,拿出让半冬去侯府拿过来的木箱子,开始做暗器。

正好江肇也在,能帮她一起。

芈朝兵弱,军力不足,武将不受重用,她也就只能暗地里做些暗器,兴许日后能派上用场。

两人就那么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一直到一月后天远国人来访时才见上一面。

皇宫,宫门处,赵宥文代表皇家在宫门迎接天远国太子,萧姮还是名义上的准太子妃,自然并排与他站在一处。

天远国人还未到,她和赵宥文并排站在一起,感觉有些不自在。

一个月没见,这猛一见到,总觉得有些生疏。

赵宥文看起来似乎也不是很想和她说话的样子。

不说就不说,不过一月不见,赵宥文变化挺大。

身子瞧着比之前健硕,肩膀一块厚实了许多,眼神里多了几分习武之人常有的坚毅之气。

她打量的目光太明显,赵宥文微微侧头看过来。

吓得她迅速撇过头,盯着宫门一角。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文文,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萧姮只是不记得你,没把你和小时候那个小帅公子联想在一起,毕竟我们姮姮那时候才五岁,记忆力没有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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