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清晨,几缕阳光透过欧式窗帘的镂空照在豪华的立柱床上,在柔软的蚕丝被上投下明明暗暗的花型图案。
不多时,大床上有了轻微动静,一条玉白的胳膊缓缓抬起来,摘掉了蒙住半个脸的丝绸眼罩,女人的面容也随之全部显露了出来。
她的脸孔精致,皮肤透着冷白的光泽,衬得唇色润红,眉眼如画,乌发如瀑,脸蛋竟是比明星还要漂亮。
卢清越有些慵懒的转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刚好六点整。
她心下不由感慨,明明已经再世为人,可依然还是会在这个时辰准时醒来。
拢了拢真丝睡衣,遮住胸前露出的一片白腻丰满。
即便偌大卧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卢清越仍是不免为这过于奔放暴露的“睡袍”感到羞涩。
其实距离那间匪夷所思的事情已经过去几天了,可“后世”生活依然让她感觉不太适应。
起床的同时,她按了一下床边的小铜铃。
这个铃是个电子呼叫器,用来传唤楼下的佣人。
果然,不多时,就响起了敲门声。
卢清越已经在卧房配套的洗手间里晨浴,按理应该是听不到敲门声的。
但她的淋浴间里安装了一个呼叫应答器,此刻便响起音乐声。
很熟练的按下应答键,就听见有人说道,“夫人,您起床了?我进来方便么?”
卢清越答道,“好的,辛苦你。”
说来也怪,她身为作古之人,本该对这些“机关”一窍不通,可在后世醒来的第一天起,她就仿佛继承了这具身体的部分记忆,对这些现代点子产品并不陌生。
现代化的生活方式让她新奇又惊讶,甚至是目不暇接,同时,也让她想不通,坐拥这样优渥便捷的生活,原身为何舍得这具躯壳不要,让她得了这个便宜。
但很多事情就是无法用常理解释,否则,她也不会还魂到这具和上一世生的别无二致,甚至连名字都相同的“人”身上。
且两人的身世也有相似之处。
现代的卢清越是个已婚妇人,嫁的颇为不错,夫家大富大贵,每天有花不完的钱财,她不必工作,每日做享清福。
但也有不如意之处,她的丈夫常年不在家,夫妻分居,感情十分淡漠。
原身留下的记忆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卢清越有心想知道更多,无奈她刚还魂,身体不适,头重脚轻,一天中有十个时辰都是在睡觉养精神,自顾尚且不暇,没有余力再做其他。
今天晨起,她感觉头脑清明,身体也灵便了不少,便有心想打听一下原身的情况。
毕竟,她们的身世十分相似,不得不让她好奇。
原身的丈夫只给钱,不着家,现代卢清越相当于守活寡。
而她呢,上一世是确确实实的守寡,而且是守得望门寡。
卢清越是当朝太傅的嫡出小姐,在闺中就有才貌双全的盛名,待一及笄,京中世家上门提亲的几乎踏破门槛。
太傅替她选来选去,都没有十足满意的,最后还是皇帝指婚,将她许给了金科状元郑郁林。
状元郎俊朗博学,与卢清越约定三年之后,外放归来就娶她过门,可谁能料到,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三年期满,郑郁林竟在回京途中染病殁了。
郑郁林政绩斐然,他突然染病去世,皇帝颇为惋惜,立即追封了他为忠勇侍郎。
如此,卢清越虽没正式过门,但婚事是皇上钦点,未婚夫又获忠烈褒奖,她断没有再嫁的可能了。
如花美眷,还未成婚,就要独守空房一辈子,卢清越的身世惹多少人唏嘘。
太傅夫妇更是痛心,本想让她受够三年孝期,便去求得皇上下旨许她再择良人。
但卢清越的选择却让所有人都大感意外,她竟真的将这门寡守了一辈子。
她替亡夫孝顺父母,教养幼弟,抚育幼妹,操持家业。
自从她过门之后,郑家一日比一日兴旺。
郑家之前虽然略有薄产,但供出一个状元,已经难以为继,卢清越却在几年间,就将薄产经营成了收益可观的田庄,之后妥善投资经营。待她离世时候,郑家已经有三间当铺,一间织造坊,一间酒坊,五六处百亩以上的田庄。
郑家父母在她侍奉之下,身体康健,甚至比她还长寿。
郑家幼弟,郑抚林,在她去世的前一年,考中了进士;幼妹郑娇儿也已和户部尚书家的嫡子订了婚,她作为长嫂给备足了嫁妆,必不叫小姑到了夫家作难。
卢清越的病是断断续续的,年轻时候便有些征兆,这些年操持家务,一直未得好生将养。
终于,在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发作成了重症。
她缠绵病榻的时候,一直惦记着家中父母,只是遗恨,这些年未能在他们膝下尽孝。
而她弥留之际,郑家人守在床前,老少皆是万般不舍,垂泪涟涟,当今圣上更是感佩她的高尚德行,封她为一品诰命夫人。
但圣旨到郑府的时候,卢清越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去的时候,脸上平静,容貌安然,仍是平时那优雅温润的模样。
郑府上下的恸哭之声响彻整条街。
世人皆道卢清越女德纯盛,人品高洁,却无人问过她,为何能舍得大好青春年华,去过那清冷无依的日子。
卢清越死后,魂魄轻飘,随风而动,脚下景物变幻如电,却在某个瞬间定格。
入眼是一座小小的石拱桥,桥下有一蓬船经过,船头立着名挺拔俊秀的男子。
他穿一袭月白长衫,负手而立,身姿端正,神情舒朗开阔,一见便知是胸有大志的不俗之辈。
卢清越的魂魄见了他,不由怔住,停在半空久久未动。
不多时,小桥上行过一顶青色小轿。
听见外面朗朗读书声清朗悦耳,轿帘被掀开了一隅,轿中人半遮半掩的露出了芙蓉面。
船头的俊书生恰巧抬头,正看到了轿子里那一抹清甜的笑。
他的读书声随之顿住……
卢清越的魂魄飘飘,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已经不在人世了。
桥上,那掀开帘子的少女正是十六岁的自己,而桥下,那挺拔俊朗,一身正气的正是她未能厮守的夫君,郑郁林。
仅是初见的两人并不知道,一个月后,皇上就会下旨给他们赐婚,更不会知道,这一世,他们之间终究是有缘无分,只能错过……
再然后,卢清越睁开眼睛,便到了三百年后。
她仍叫卢清越,仍是一个已婚的夫人。
幸运的是,这一世,她身体康健,家境殷实。
不幸的是,丈夫似乎不怎么待见自己,她从望门寡变成了守活寡。
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卢清越从浴室出来,用吸水巾悉心的擦拭自己的长发,她的头发又多又直,顺滑黑亮,和前世一样。
正在整理床褥的女佣看到,立即停了手中的活,上前问道,“夫人,我帮您吹干头发吧。”
卢清越对她笑了一下,说,“不必了,我不习惯用电吹风。”
她总觉得热乎乎的风很伤头发,后世的东西确实方便好用,但又不免处处透着急功近利的味道。
女佣前几天就发现,女主人自从那次宿醉醒来之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不仅很少发脾气了,对她这个佣人也变得非常客气有礼。
说是大变活人都不为过。
女佣很喜欢女主人的变化,并祈祷她千万别变回之前那副脾气暴躁,喜怒无常,小心眼又爱猜疑的样子。
“我帮你擦头发吧,顺便帮您按一按头。”
卢清越挺喜欢这个看起来憨厚体贴的女佣人,便将毛巾递给她。
她坐到贵妃榻上,向后微微仰头,方便女佣人动作,同时笑着说,“之前一直没问你的名字。”
女佣轻柔的帮她按摩头皮,笑模笑样的答,“我叫杜娟,您叫我阿娟就好。”
之前,卢清越喊他们,从来都是“诶,你。”“叫你呢,没听见?”
口气恶劣,毫无尊重可言,即使薪水给的不少,也让人心里不痛快。
现在女主人态度变得好多了,连带着整个人看着都比以前顺眼了,好像也更美貌了,女佣自然愿意和她亲近。
卢清越睁开眼睛,从面前的穿衣镜里看向身后的圆脸姑娘,眼睛含笑,说,“我以前的丫……”
她本想说自己以前的丫鬟也叫娟儿,却意识到这是后世,这里都称呼丫鬟老妈子为佣人或者保姆。
话到嘴边,她改口说,“阿娟,你和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同名。”
阿娟是个心思单纯的女孩,她很喜欢现在的卢清越,不由忘了之前女主人的刻薄,便说,“是么,夫人,我们很有缘呢。”
两人又聊了几句家常话,关系因此更亲近了几分。
卢清越的头发干的差不多了,也该换衣服下楼吃早饭了,可阿娟却并没有离开,眼神透着犹豫,好像有话要说。
卢清越便轻声问她,“阿娟,怎么了?是有什么事么?”
阿娟看女主人语调温柔,便大着胆子试探着说,“夫人,您要不要把结婚照挂起来?”
“结婚照?”
卢清越从没听说过这个东西,但听名字也知道,应该是和她的婚事有关。
阿娟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卢清越估计又忘了每个月最重要的那个日子。
她忖度自己好像已经晋升成了女主人的贴心小狗腿,那自然是有必要好好提醒一下。
“先生这不是快回来了嘛,您最好还是把结婚照挂起来,免得惹人闲话。”
听她提起先生,卢清越便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说,“那辛苦你取过来吧,我看一下,挂在哪里合适。”
看她一点生气暴躁的样子也无,阿娟松了口气。
这放在以前,根本不敢想,谁要是敢提把先生的照片挂出来,卢清越必然要大发脾气,甚至砸东西的。
阿娟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立即小跑着去阁楼上去拿落了灰的结婚照。
片刻后,阿娟搬着一个大相框,气喘吁吁的回到了卧房。
卢清越此时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梳妆台前涂淡淡的口脂,后世的口脂颜色丰富,上色均匀,她非常钟意,即便在家不外出,也会涂一些颜色浅淡的装扮一下。
看到阿娟搬了那么大的画框进来,卢清越忙起身,上前帮她。
两人一边将画框翻转过来,阿娟一边说,“夫人,这是您两年前拍得照片,但我看,您比之前还年轻漂亮了呢,先生倒是变化不大。”
说对自己这位后世的“先生”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盯着即将被翻转过来的照片,她心里涌上一丝丝的紧张。
照片徐徐翻转过来,略微落了灰尘的玻璃面并没有掩住一对新婚伉俪的俊美容颜。
只是,看清的一刻,卢清越却不由怔愣住了。
那名站在她身边,即便表情严肃,仍难掩俊美英挺的男人正是她记忆中无法抹去的身影。
卢清越不敢置信的开口,“阿娟,这是我先生?”
阿娟笑嘻嘻的,“夫人,这不就您先生郑郁林嘛,东林集团的董事长啊。”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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