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没想到自己与郑郁林在这一世仍是夫妻,这个事实过于震惊,让卢清越半天没缓过神来。
直到小娟出声喊她,“夫人!”
卢清越这才堪堪回神,说,“辛苦你们,把照片擦干净,找个合适的地方挂上吧。”
她内心依然翻腾不已,但世家夫人的修养刻在骨子里,让她表面看上去依然是波澜不惊。
小娟用抹布擦了一下相框的玻璃面,说,“夫人,要不还挂在原来的地方?”
卢清越此时无心管这些细节,点点头说,“好的,有劳了。”
小娟便捧着相框出去了。
她一走,卢清越就跌坐回了贵妃榻上,顿时觉得头晕目胀,属于原身的一些记忆蜂拥般挤入她的脑海。
原身和郑郁林是商业联姻,婚前只在相亲宴上匆匆见了一面,说了不到十句话,就结了婚。
要说感情基础,那是一点也无。
如此对比,竟是还不如上一世,卢清越虽然与状元郎郑郁林只有寥寥数面之缘,但两人定亲之后,鸿雁传情,颇为相投,感情甚笃。
而原身与东林集团郑董事的关系则如冰似霜,夫妻两人在婚前形同陌路,婚后也毫无改观。
根据原身的记忆,郑郁林貌似是个性格冷硬,少言寡语,不通人情的奸诈商人。
他很少回家,即便回了家,同“卢清越”也没什么交流,每次都宿在书房。
记忆回溯到这里,卢清越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词——“无能的男人”。
她起初没反应过来,但原身的记忆一再强调,终于让她回过味儿来,腾得红了脸。
难道,这位郑董事在那方面有隐疾?否则原身怎么会这么评价他?
上一世,卢清越守得是望门寡,两人没有夫妻之实,当然无法评价郑郁林有能还是无能。
但这一世,原身和郑董事已经结婚两年,后世风气又如此开放,总不好是信口胡说的。
更何况,这部分记忆属于原身的心声,是绝对的私密,应该没人会对自己的心声说谎吧?
怪不得原身对郑郁林的印象如此差,她竟然真的是在守活寡!
看来,夫妻不和的根由八成都在郑董事身上。
对比上一世,状元郎博学儒雅,体贴入微,对自己十足尊重,和这个郑郁林判若两人。
如此一想,卢清越不禁怅然,难道,这一世,她和他也是有缘无分么?
可转念一想,确实,原身和自己再像,也非同一个人,何况隔了三百年的时空,郑郁林应该也不会是同一个人。
即便对方长了郑郁林的皮囊,也并不是自己那个情投意合的未婚夫。
如此,夫妻感情不和反倒成了好事,毕竟卢清越也不想和一个陌生男子同床共枕,假装恩爱。
想通了这一节,卢清越心里释然不少。
何况,这个郑郁林虽然为人冷心冷情,但还算大方,每月都会准时支付一笔数目可观的生活费。
那便拿他当个难相处的上司对待吧。
既然他给发钱,便没有跟他交恶的道理,就算不恩爱,也不必冷若冰霜。
毕竟日子是自己的,过得有滋有味,蒸蒸日上,才是正理,也不枉费老天爷给了自己一次再世为人的机缘。
卢清越从来是个豁达,乐观的人,想通这些事情,也只是在片刻之间。
正此时,小娟又来敲门,提醒她下楼吃早饭。
卢清越起身,整了下自己的衣裙,应道,“好,这就下去。”
她很喜欢后世的装束,简单干练,行动方便,对女性的限制也少。
今日,她便穿的是一条水蓝色的连衣长裙,脚下踩一双平跟羊皮软鞋。
卢清越的个子不矮,放在三百年前,过于鹤立鸡群,因此,她从不梳高髻。
但这个身材在后世就非常完美了,整个人亭亭玉立,苗条动人。
她从小受高门贵女的训练,走起路来,姿态端庄,穿上这条长裙,更显得仪态大方,自带贵气。
卢清越移步从台阶走下来的时候,一楼的两个女佣正巧看到她,惊得竟忘了手里的活,呆呆望过去。
女主人起得这样早就很罕见,更罕见的是竟然穿得这样齐整。
要知道,以前,女主人的一天都是从下午开始的,早饭几乎从来不吃。
即便起了床,也很少整整齐齐下楼,通常是披头散发,穿着蕾丝睡衣,真丝睡袍到处乱晃,根本不顾及他们这群佣人就在身边。
虽然大宅里几乎没有男□□人,但那副半露□□的样子,说实在的,也有点不太像话。
佣人们背后没少议论卢清越,说她懒散邋遢。
因此,此时看她穿戴如此齐整走下来,不由惊得停了手里的活,招呼也忘了打。
卢清越也看到她们,淡淡笑了一下,说,“早上好。”
佣人们闻言,更是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女主人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以前看到他们,可是连个正眼都不愿意给,要是做卫生时候不小心打扰到她,还会被骂“蠢货”,“没长眼睛么?”
众人都习惯了她的粗俗和无礼,突然看到这么和蔼亲切的卢清越,一时都愣了,忘记回话。
对于佣人的反应,卢清越没有在意,直接去了餐厅。
因为她平时很少吃早饭,厨房师傅还颇有些措手不及。
但到底是原身花大价钱雇来的名厨,即便是仓促之间,准备的菜品也颇为不俗。
一碗燕窝粥,几个看似简单,实则很用心的清淡小菜,还有几个蒸屉,里面都是小点心。
小娟正在桌旁帮她摆碗筷,见卢清越进来,忙说,“夫人,王师傅做了您爱吃的虾皇饺,快尝尝。”
闻言,卢清越笑了笑,提裙迈步进了餐厅。
其实她的裙子刚到小腿,抬腿并不碍事,没有必要提起来,但前世生活的习惯,让这个提裙子迈门槛的动作已经成了下意识的反应。
小娟看到她姿态轻盈优雅,虽穿着一身现代衣裙,但那通身的气派却仿佛是古装剧里的大美女。
不由笑着说,“夫人,您今天真漂亮。”
她是个直性子,讲话做事颇为娇憨爽直,卢清越听了,不答话,只是笑着问她,“你吃过了么?没吃一起坐下吃吧。”
大宅的佣人有自己的食堂和宿舍,就在院子一角的小楼里,并不会和雇主一起吃住。
而且,女主人之前特别不喜欢吃饭的时候,佣人在跟前,尤其不喜欢小娟憨头憨脑的样子,经常骂她“笨死了”,“离我远点”。
更别提邀请她同桌吃饭。
小娟有些不敢置信,看着卢清越,憨憨的说,“夫人,我能和你一起吃?”
卢清越伸手拉出一把椅子,指了指,说,“坐下吧,正好我有话问你。”
小娟一听女主人有吩咐,便也不客气了,一屁股坐在了卢清越旁边。
看她这么憨直,卢清越心里很喜欢,便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说,“我这几天脑子昏沉,家里的琐事也记不大真切了,你跟我说说,咱们家有多少佣人,都负责做些什么?”
卢清越刚才就想过了,既然要在这个家生活下去,首先就得把家里的人和事摸个清楚,尤其她上一世在郑家就是说一不二的夫人,管家理事已经成了她的日常。
这一世,郑郁林是大集团的董事,家资究竟几何,卢清越并不清楚,但是看这座豪华的大宅,还有巨大的庭院,以及佣人都有的独立居住院落,这个规模,这个豪奢的程度,就是她上一世的娘家也未曾有这样的气派。
要知道,她父亲可是官居一品的当朝太傅,年入也有五千两官银。
可和如今的郑家大宅相比,简直堪称陋室。
卢清越不难猜测,郑郁林肯定不是个普通的富商,应该是颇有家资。
如此大的宅邸,要是管起来,必然需要一把好手,但从她来到这里,身边能主动上来搭话的,也只有小娟一个女佣人,其他佣人见了她,多是回避,不知道是之前原身治家有道,家风甚严,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因此,她才有对小娟有此一问。
小娟听了卢清越的话,微微有点惊讶,心说,夫人嫁过来两年了,终于想起过问家里的事了,不容易,不容易啊!
她停了筷子,伸出手指,给卢清越掰着算,“夫人,咱们家的佣人不太多,我是您的贴身佣人,负责打扫您的卧房,衣帽间,卫生间。还有三个阿姨,她们各负责大宅一层的清洁工作。另外有一名大厨师,一名帮厨,负责您和郑总的一日三餐,当然了,郑总一般不回来用餐。还有庭院,那边由两个园丁负责打理。您要是出行,有一名司机负责开车。大门那里,还有两名保安。”
一口气数到这里,还没结束,小娟喝了一口水,继续道,“这是咱们大宅常驻的佣人,还有一些临时的帮佣,比如您要出席晚宴,会请专门的化妆师,服装师,家里要是办宴会,也会临时雇佣人手。”
小娟说这些的时候,卢清越没有打断,只是默默记在心里。
待她都说完,才问道,“那这些佣人平时都是谁来经管?家里的大小事,由谁总管呢?”
“这……”
这个问题还真是把小娟跟问住了。
但她没心眼,口又快,没多想,就直接说了实话,“夫人,我们都是各干各的活,您有事就叫我们,哪有什么管家啊?”
闻言,卢清越颇有些意外,如此大家大业,众多人口,竟是连个牵头拿总的人都没有?难道事无巨细都要过问原身不成?那这夫人岂不是要累死?
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卢清越便又追问,“没有管家,若是家里短缺了东西,又是谁去筹买呢?”
“这,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说起这事,小娟的眼神明显闪躲了一下,接着,捧起碗来,大口喝粥。
看她的样子,卢清越更觉的不对劲,但她不再追问,同样拿起筷子,端起骨瓷白碗,细细品了品燕窝粥。
可刚吃了一口,便忍不住皱眉。
用羹匙舀起一勺,放在光下细看,竟有明显杂质,像是一根细白绒毛。
这竟是大富人家吃得燕窝?
以郑郁林每个月给的两百万生活费,卢清越觉得,当家太太的餐桌上,怎么也不该出现这样的东西。
她按住小娟的手腕,止住了对方还在唏哩呼噜喝粥的动作。
“别吃了,小心燕子毛在你肚子里扎掸子。”
“啊?!夫人,你说啥?”
小娟被她吓得不轻,急忙撂了饭碗。
卢清越拍了拍她的受,吩咐道,“你去,把厨房的王师傅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