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清越四两拨千斤的几句话,让卢占军十分窝火。
可他不占理,根本狡辩不过,只能败走郑宅。
但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一个村姑竟然骑到他脖子上来了,真以为顶着个郑郁林夫人的头衔就没人能把她怎么样了?
卢占军决定去搬自己身后的大佛撑腰,让卢夫人出面做主。
相信卢清越见了养母,就会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的老实,到时自己就可以风光返回郑家,彻底将卢清越“造反”的小心思打压下去。
抱着这种想法,卢占军一路飙车回了卢家。
而他前脚刚走,卢清越就吩咐了小娟两件事。
“先去报警,就说有人将车抢走了。”
闻言,小娟有点迟疑,“这样会不会闹得有点大了?”
虽然刚才她还想着要让卢占军人赃并获,被抓个现形。
但冷静下来,又觉得这样似乎有些不妥,毕竟卢占军背后是卢家,卢清越也是卢家人,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卢家势大,这事经过警察能不能讨到便宜还不好说。再者家丑不可外扬,要是闹得沸沸扬扬,被人说长道短,卢清越很可能讨不到便宜还要丢人。
小娟一心为女主人着想,自然犹豫不决,面露难色。
卢清越也看出了小娟的心思,不禁一笑,看来自己果然没看错小娟,对方绝不是一味的憨,还是有几分城府的,更难得的是她对自己的这份忠心。
因此,卢清越便不吝言词的向她交了实底。
“你只管去报警,不用顾虑那么多,凡事有我。现在不怕事情闹大,只怕闹得不够大。须知不破不立,卢占军虽被咱们三言两语气走了,但心里必然不服,也抱有幻想,没准还在做回来当管家的白日梦。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若是不给予迎头痛击,他是不可能认清现实的。”
看着卢清越清丽的脸上一派淡定神色,那种成竹在胸的姿态让小娟顿觉心安,再无顾虑。
她用力点头,说,“好的,清越姐,那我这就去报警。”
说着,转身就要走。
看她风风火火的,又恢复成之前那个憨直丫头的模样,卢清越忍不住笑,出声拦住她,“且等等,才说了一件事,你别忙着走。”
这才想起来之前女主人说过有两件事要交代,小娟忙收住步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回身。
“清越姐,还有什么吩咐,您说。”
“你去通知家里的佣人们在一楼大厅集合,我有话要跟大家说。”
看到卢清越脸上神情严肃,小娟情不自禁的挺直了后背,清亮着嗓子答应道,“好的,夫人。”
小娟走后,卢清越并没着急下楼,她留在了书房,开始仔细打量起那占了满满一堵墙的巨大书架。
郑郁林的藏书非常丰富,涉及面也很广,历史、哲学、经管、金融、文学,还有自然科学类等等。
自己卧室里那个小书柜和这里一对比,实在寒碜。
这些图书几乎全是后世的知识,对于卢清越来说,就像是一座盛满珍奇的宝库,让她感觉如饥似渴。
想到自己的异能,为了更好的适应后世社会,她现在亟需大量补充知识,若是以后能经常到这里来看书就好了。
但这里毕竟是郑郁林居家办公的地方,自己总来怕是不方便。
这么想着,卢清越的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到了面前的办公桌上。
郑郁林的办公桌大而宽,十足气派,同时简约干净,除了一台电脑和一部电话,几乎别无他物。
因此,就显得立在电话旁的那副相框格外引人注目。
相框里是一张双人照,男俊女靓,正是她和郑郁林两个,一坐一立,虽无肢体接触,但又透着莫名的亲密感。
相片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
卢清越拿起相框细看,“初识 梅州 XX年X月”
梅州?那是自己前世的老家。
而这张照片显示的日期则是两年前,正是原身与郑郁林结婚前夕。
卢清越拿着照片,看了又看,脑中一时有些纷乱的理不出头绪。
不是说郑郁林与原身感情不睦么?为何却在案头摆上一张合影?
两人虽姿态不十分亲密,但看神情,郑郁林并非冷若冰霜,眼角眉梢隐隐有些喜色,原身更是神采飞扬,满脸即将嫁入豪门的欣喜之态。
看来他们也曾有关一段还算不错的日子?
那感情又因何破裂呢?
不知怎的,卢清越脑中忽然闪过几个字——“无能的男人”。
卢清越,“……”
她不禁脸色微红,心里异样,暗暗责怪自己受后世“坏”思想的带累,竟有了这种念头。
正这时候,小娟敲门入内,提醒她说,“清越姐,人差不多齐了,您去大厅么?”
卢清越忙收敛心思,将相框放下,走到小娟跟前,说,“将书房再打扫一下,有些地方积灰了。”
小娟应声,随着她一起下了楼。
卢清越边走边问,“人都到齐了么?”
小娟有些支吾。
卢清越转头看了她一眼,小娟便不好再遮掩,明白说,“没有,有三个人没来。”
闻言,卢清越只是笑笑,仿佛早就预料到一样。
“这三个人平常和卢占军关系很好?”
小娟点头,“嗯,一个是卢占军的表弟,还有两个是他同乡。”
“都负责做什么?”
“一个在厨房帮厨,一个是园丁,还有一个是保安。”
卢清越不再说话,径自下楼。
一楼大厅,站了二十来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一开始都很随意的或坐或站,说话声此起彼伏,待卢清越从楼梯上下来,众人看见她的身影,说话声也小了。
卢清越站在楼梯中间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大厅的全景。
她站在那里,半响未动,直到众人的私语声彻底消失,大厅内落针可闻,她才慢条斯理的开口。
“突然叫大家放下手头的事过来,是为了向你们宣布一件事。”
她的声音清亮,吐字清晰,让众人的注意力不自觉被她吸引过去。
“从今天起,卢占军不再担任司机,他用的小印也废止,大家有事直接报给小娟,由她协助我处理大宅的事务。”
简短的一句话对大宅来说却是翻天覆地的大事,如此突然,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都呆呆立在那里,连交头接耳都忘了。
看众人没有反应,卢清越也不再赘言,示意小娟随自己上楼。
佣人们见她要走,有些慌了,其中一人喊道,“等等!”
卢清越顿足,回身看向喊话的人。
是个男佣人,她有印象,这人是负责在一楼门厅当值的。
“什么事?”
卢清越问。
男佣人从沙发扶手上站起身,有些愤愤的说,“夫人,我能问问为什么开除卢哥么,他犯了什么错,非开除不可?”
此言一出,佣人们躁动起来,开始七嘴八舌。
“对啊,为什么开除他,总的有个说法,否则我们干得也不安心。”
“可不是嘛,卢哥干得不错,凭什么开除他?”
“无缘无故被辞退,也不给补偿金的么?”
议论纷扰的声音越来越大,有些佣人甚至面上有些怒色,看起来对卢清越的决定颇为不满。
想来,这些人该是卢占军在大宅培养的亲信了,刚才卢占军走,未必没给他们留话,这帮人仗着卢占军背后的卢家,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卢清越心里明白,头脑清醒,自然也就面上和冷静。
但小娟显然没有这种深沉,听到佣人们颠倒黑白,说卢占军是好人,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夫人开除卢占军,自然是有道理的,不可能冤枉他,至于他犯了什么事,你们难道心里不清楚?还要夫人将话挑明么?”
小娟是大宅里的老人,大厅里的众人都没有她在大宅工作时间长,因此,众人的底细,她都清楚一二。在场的哪个不跟卢占军有些勾连,可以说都不干净。
她一开口,底下人顿时声势弱了,吵嚷声也小了。
可那挑头的男佣却并未收敛,跨前两步,迎着小娟目光,针锋相对说道,“小娟姐,你这话就难听了,卢占军犯了什么事,我们当然不知道,所以才问夫人,怎么好像被你一说,我们也有错一样?”
他言语讽刺,说完还冲小娟冷笑了一声。
小娟到底性子耿直,立即被他气得脸红脖子粗,作势就要下楼去。
还未等她迈步,已经被拽住了手臂。
“你是小吴吧?”
卢清越看向他,语调不急不躁。
被点名的男佣怔了一下,可能是没想到平时从来不拿正眼看自己的卢清越竟记得他。
“是,夫人。”
他态度不自觉便端正了几分。
卢清越笑了笑,说,“前几天,卢占军出差,按理车子应该入库。可我的车却没闲着,白天看不到人开,晚上却能听到马达声。小吴,开玛莎拉蒂带女朋友出去兜风的感觉怎么样?”
她的话说完,小吴脸色剧变,不自觉瑟缩了半步,他身后的那些佣人也都立即噤若寒蝉,不敢再出声。
像这种占主人家便宜的事,卢占军带头干,有便宜大家一起占,两年多了,卢清越从未管过。
众人都以为她愚蠢,粗鄙,好糊弄,越发的放肆起来,到后来简直不加掩饰。
小吴私自用车这事,就是卢清越前几天“养病”时候发现的,想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这些佣人只会更过分。
卢清越居高临下,目光扫向他们,声音极冷的说道,“卢占军出了问题,你们该反躬自省,而不是到我这里来逼宫。若是桩桩件件都拿到台面上来说,哪个敢保清清白白?我素日宽和,对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不知怀恩,反倒得寸进尺。”
众人从未听过她如此严肃的训话,个个呆立,心里震惊,面上羞愧。
“若是还想领郑家的这份薪水,我今日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安心’,那就立即辞职,我郑家从不强人所难。至于今日因故未到场的……”
卢清越说着,转头看向小娟,“你去通知他们,以后也不必来了,让他们自去吧。”
接着,又将目光对准台阶下的小吴,卢清越又是笑了一笑。
她本就生的清丽貌美,笑起来更是有种春风拂面的感觉,可此时看在小吴眼里,却觉得如芒在背。
卢清越笑着道,“小吴,你呢?怎么说?”
小吴哪还有脸再辩,低下头,道,“夫人,我辞职。”
卢清越立即收了笑容,抬头再看众人,“既然如此,我也不强留你。大家还有什么疑问,一并提出来。若是没有,就各归各位,忙去吧。”
这番凌厉的手段下来,哪个还敢说话,佣人门都明白自己在卢清越手里必然有小辫子,若是再捣蛋,就是不知好歹了。
众人不敢再有异议,诺诺的答应了。
卢清越心里是想将有问题的佣人全部驱离,但家大业大,若是全都赶走,一时无人可用,万一发生失火,失窃,反倒不好。因此这才杀鸡儆猴,拿卢占军一干人做筏子,让众人警醒,待以后满满整治,以新替旧,徐徐图之。
再者,这几日,郑郁林便该回来,若是哪里出错,被他拿住,自己脸上也无光。
卢清越素来有些好强,上一世,夫君早亡,她凭一己之力将郑家治理的内外生辉,如今“郑郁林”好端端活着,总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责她治家无方。
虽未谋面,但卢清越已经与这一世的“活寡”老公暗自较上劲了。
她训话完毕,正要转身上楼,众佣人也蔫头耷拉脑的要各自散去,正此时,却见大门洞开。
卢占军一马当先走了进来,站在门厅,指着楼梯上的卢清越,大声道,“卢清越,你别走!”
接着,他闪身,迎进来一位打扮雍容的贵妇人,对方似笑非笑,开口说,“清越,妈妈来了,你怎么不下楼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