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的院子外只能看见一群背影,小厮、女使、婆子们给堵的严严实实,围在后边一圈儿的人努力踮着脚往里头望,直到善氏的掌院妈妈善婆子开口叫唤主母来了,众人才依依不舍的让开道。
失心疯这种热闹贺南嘉可不错过,她便不请自来跟着,当人肉墙从两侧推开,眼前的一幕可谓是一片狼藉!
文氏院里的秋千、吊铃、彩绸都被摧\\\\残的稀稀落落,贺文岩举着斧头一下一下地砍桃花树,嘴里碎碎念:“我错了……对不起……”
贺南茵把地里土往脸上抹,身旁一地的首饰,平日里她可最爱形象的,如今瞳仁涣散惊悚,神神叨叨:“都给你……别找我……”
善氏唤文氏院子的女使、婆子问:“怎么回事?”
女使们双手交叠、垂着脑袋、狂乱眨眼,就是没人敢开口。
“人都这样了,你们还瞒着?”
咦?善氏这么问,看来知道些什么,贺南嘉半阿了下口,琢磨了了一会儿便明其中蹊跷。
善氏虽不争斗,但主母想知道什么,还不是打点的事。拿不上台面的,那多半是龌蹉事,她说会落人话柄,当着全府的面儿,让文姨娘院里的人抖出来,既精彩又把自己摘干净了。
“奴婢干着手里的活,忽然听见三哥儿喊有鬼,等咱们要进去时三哥儿扛着斧头冲出来,吓的我们不敢靠近。”
“奴婢给三姑娘梳妆完去拿衣裳,谁料三姑娘忽然砸镜子,嘴里哭着喊着说别弄我……”
“小的是奉四哥儿的令,从外头采买玩意儿,听了声儿就往这边赶,开了门一看当时四哥儿就吓的跌地上,手乱挥乱打。”
“……”
见证人陈述完,几个身子抖若筛糠的女使“扑通”跪下,结结巴巴地大舌头:“定定是翠湖……”她手颤抖地指着桃树:“文,文姨娘把把翠湖吊在这,打打过。”
此人开了头,其余还知道些阴私的就跟失了闸阀的龙头,如水一般急急诉文氏院不为人知的事。
“四哥儿欺负翠湖好几次,翠湖便哭着说要侯爷夫人做主,被文姨娘给拦下了。”
“三姑娘不满翠湖勾搭四哥儿,曾想用刀划花她的脸。”
“四哥知道翠湖有了身孕发了好大的火,说是被……被戴绿帽……”
贺南嘉:“……”
搞了半天,翠湖的贵人另有其人?
“住口!还嫌不够丢人?”贺老夫人不知何时来,俩姐弟就跟见到救命稻草似的往贺老夫人身上扑,紧紧抱上腿。
贺文岩哭喊:“祖母救命啊,翠湖来索命了……”
贺南茵惊恐地流泪:“祖母,翠湖要划我的脸,您救救我……”
“愣着干嘛,快把这两个不成器的拖下去!”贺老夫人拄着拐杖怒喊,对身边的婆子吩咐:“堵上他们的嘴,咬着舌头你们担待的起?”
是怕咬舌头,还是怕抖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破事啊?啊喂,贺南嘉表示还没听过瘾呢。
女使婆子慌手慌脚的上来,五六个拖一人,善氏又唤几人来扶着些贺老夫人。就这样,三方共同使出吃奶的力,才彻底将贺老夫人从俩人形挂件手里解出来。
善氏见好就收,差人收拾残局,这举贺老夫人看在眼里却并不声张,冷眼讥笑了声离去。
闹剧虽止了,可流言蜚语止不住,贺南嘉遣开朗的夏荷去打听了一日,颇有收获。她沐浴后更了睡袍,坐床榻上听八卦。
“翠湖眼看大哥儿这头无望,便委身四哥儿。四哥儿以为从大哥儿那抢了美人来,高兴了好一段时日,见着主母、大哥儿没少阴阳怪气儿。可后来发现翠湖偷买落胎药就觉蹊跷,一问郎中发觉时间对不上,这才知晓当了冤大头。”
这些内容贺南嘉能拼凑个大概,四哥儿不满侯爷器重大哥儿已久,就跟孩子似的今儿抢这个、明儿抢那个,她点着头示意夏荷继续往下说。
“可奇怪的是文姨娘,刚知道四哥儿被当冤大头,气得把翠湖吊起来打,还言之凿凿打死更好,两条贱命没人会在意。可过了一天竟莫名其妙不气了,把人送郎中医治不说还送了些首饰。另外就是文姨娘半年前入狱,长公主曾派人去探监,为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见贺南嘉还仰着头、眼巴巴候着,夏荷眨眼:“姑娘就这些。”听起来似乎很短,可也是费了不少力气跟口舌呢。
打探消息是个看不出累头的差事,贺南嘉心知肚明,亲自给夏荷倒了盏茶,惹得小姑娘受宠若惊的笑:“姑娘客气了,这于我来说就是嘴皮子功夫。”
冬梅捂嘴笑。
“所以,翠湖跟文姨娘虽有过节,可后来俩人达成了某种共识化解了。”贺南嘉总结,冬梅赞同点头,夏荷竖起拇指。
铛铛铛——
三更天钟声响。
夜深人静,风声呜赫。
经历白日府上一闹,这会儿听着风与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莫名有些头皮发麻。
夏荷小声问冬梅:“我们跟翠湖无仇无怨,她应该不会来找吧?”
冬梅手肘轻撞夏荷:“莫要乱说。”再给贺南嘉铺床:“姑娘早些睡吧。”
贺南嘉躺下,让冬梅夏荷都在寝屋里同睡,俩女使以为她害怕,笑笑:“姑娘莫怕,我们守着你。”
“对,我阳气儿足,阴邪不得靠近,姑娘安睡。”
只怕今夜注定无眠呢,贺南嘉阖眸,她才不怕鬼,只是在想今夜那鬼的目标究竟是贺老夫人,还是善氏,想着就意识模糊了。
睡的香时,骤然听见杀猪般惨叫,且不是一种,有中气十足的贺老夫人、有声嘶力竭的婆子、还有惊慌失措年轻力盛的女使们……贺南嘉瞌睡虫意犹未尽,眼皮特重,她这人有起床气,尤其是被吵醒的情况下,脾气贼差。如今女子尖叫声此消彼长,越来越多的小厮呼唤抄家伙,再多的瞌睡虫也被轰走了,她手肘撑起,还未撩开床帐,夏荷就急急靠来:“姑娘姑娘,翠湖去找老夫人了。”
“哦,”她撩开床幔问:“冬梅呢?”
恰时冬梅回来,告知贺老夫人被吓的胡言乱语,管家已派人叫了郎中来。
“还真下得去手。”贺南嘉嘀咕,到底是个八十多的老太婆,也不怕把人吓死。
俩女使互觑后问:“谁下得去手?”
贺南嘉摆手,称乏了继续睡,她也不知是谁?管他呢,不一会儿重新入梦,可美梦才刚开始,又来了大动静,却似乎就在附近,她睁开眼时,杀猪般的惨叫尤如周围,竟出自善氏屋。因为在一个院里,声音真切的就像能看见此人的恐惧和无助:“主母没帮你,因为有有老夫人在,怎怎么可能?你去找老老老夫人啊……”
善婆子的声音。
“来人啊……”
“救命啊……”
“快快,抄家伙,翠湖又出现了!”
“在哪儿?”
贺南嘉一个翻身下来,惊的俩女使睡眼惺忪站起,还未搞清状况人就出去了。
夜风在耳旁嘶吼,林木被诡风拔的歪七扭八,落叶不甘沦为尘埃满天狂飞,迎面拍疯狂打,恨不得将她活吞撕咬,越是走近善氏的寝屋,微不可见幽怨哭声也越来越近,近在仿若咫尺,与风融为一体,扒在她耳边、身体、发丝、每一个毛孔。
贺南嘉受不了了,大喝道:“够啦!哭的一点也不像鬼!”
真是受够了,用这种方式来弄消息也就罢了,还一晚上搞两次,神经衰弱都要出来了,审犯的刑侦大队长没你们这么猖狂。“别装啦,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话音刚落,眼前一个鬼影骤然闪现又闪离,快的就跟闪电似的,且鬼影还跟贺南嘉玩起了捉迷藏,从各个方向飘出再飘走,最后干脆围着飘圈圈,看的她头晕眼冒金星。起床气就如高压锅已达到顶峰,即将爆/炸,额间青胫凸凸起跳,就这小孩的鬼把戏也想唬住她?闭上眼晕眩感渐消失,便挑/衅:“有本事你别用功夫飘!”
此言一出,周遭渐渐停了下来,贺南嘉睁开眼,那白影儿正立眼前不远,心猛然一惊,不是被吓的,而是被丑的,瞧那涂抹的比雪还白的鬼脸,化着极浓的烟熏眼妆、还有过度夸装的血盆大口……比后世鬼/屋里的NPC还假,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就这样扮鬼,你也太不专业了。”不用说,定是傅琛的指使,不想看起来那样居高不下的人,竟会用扮鬼吓人的招数,贺南嘉觉得傅琛并不如传言那般冷冽刚愎、不近人情,若非为了弄清死者与侯府诸位的恩怨纠葛,怎会出此下策。且翠湖仅仅是个女使,身居高位的人能为低阶层奴籍的办事,已是少见,在这时代。
月石拱手:“贺娘子,我方才没用功夫,只是跑的快而已。”
飙凌卫中,月石速度了得,据说能抵得快马,时常传送消息。
贺南嘉:“……”
还……而已?她轻咳了声,黛眉微挑:“为何不接着装了?”
月石不言,她背后传来冷咧却蛊惑的男声:“鬼在心里,勿需用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