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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蝉鸣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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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方才在走廊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江雪萤就隐约认出来了池声。

只不过男人和记忆中的少年相比有了莫大的变化,她一时踌躇,怕错认了老同学,不敢轻易上前相认。

池声,是她的初中同学。

得益于“池声”这个好听的名字,江雪萤一直记到了现在。

那是多年前的一个夏天,南城的盛夏绿叶成荫,蝉鸣聒噪,她转学到南城初中。书包上挂着《魔卡少女樱》的小可钥匙扣,穿着一件杏黄色的裙子,江雪萤第一次见到了池声。

班主任夏老师带着她走进教室,站到了讲台上。

“同学们,咱们班今天又来了位新同学。她叫江雪萤,是刚转过来的,大家注意了啊!从今天开始,江同学就要和你们朝夕相处了,同学之间要互帮互助,和谐有爱听到了没?”

自我介绍完,夏老师让江雪萤找个空位坐下。

来的路上江雪萤就紧张得一颗心快跳出喉咙口了,对上全班同学好奇的目光,更觉头晕目眩,胡乱找了个空位就坐了下来,也就没留意到同学们惊诧的目光。

江雪萤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新同桌的脸上,

新同桌是个面色十分苍白的少年,白到仿佛能看见眼皮下面淡青色的血管,还特别瘦,

额前的碎发很长,隐约露出了点儿病恹恹的眉眼,穿着颇为邋遢,一副冷淡厌世到像别人欠了他八百万的样子。

她本来想鼓起勇气跟对方打个招呼,但见对方兴致缺缺,便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夏老师敲了敲黑板,示意大家伙看黑板。

江雪萤放下书包,一样一样拿出课本、文具袋,黑色中性笔、涂改液……

涂改液。

江雪萤愣了愣。

因为面前的桌子上正有一道白色的、已经残破的涂改液三八线,一条线分割出两块泾渭分明的区域。

这是前人留下的吗?

夏老师带的正是她最不擅长的数学课,江雪萤不敢走神,专心致志地望着黑板,低头记笔记。

没意识到课本无意间擦过了三八线。

直到她感受到一个很明显的推力,她的同桌,正把她“越界”的课本往她的方向上推。

江雪萤又愣了愣,留意到同桌灰扑扑的袖口,那是中性笔常年蹭出来的污痕。

做着这一切的同桌,面无表情地望着黑板。

江雪萤脑袋里轻轻地炸开了,这来自同桌的莫名的敌意,令她一时慌乱无措。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同桌微微侧过脸,表情很淡,

“你挡到我了。”

江雪萤下意识:“对不起。”

同桌凉凉道:“知道就好。”

江雪萤几乎就要眼冒泪花了,她犹豫着偷偷看了眼同桌的课本。

三年(三)班,池声。

任谁看到池声这个名字,再看到池声这个人,都会面露愕然之色,觉得古怪失调。

池声,一点也不像他这个名字,他本人邋里邋遢,性格古怪,自以为是,优越感极强,身上还隐隐约约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夏老师讲完了这一章节的内容,开始讲昨天布置下来的试卷。

江雪萤脸上发热,咬紧了嘴巴。

她才刚转过来,当然没试卷这种东西可看。

唯一的办法是和她这位同桌合看一张。

可池声却看也不看她,自顾自地看着黑板。

人人桌前都有试卷,就她一个人独自对着一张课桌。江雪萤感觉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和茫然,耳廓红了,脸也红了。

直到夏老师开始点人起来回答问题,没等夏老师开口,江雪萤就又惊讶地看到了池声主动举起了手。

初中生已经不是小学生了,早就过了高高举起手,拼命表现的时候。可她这位同桌,却生怕别人看不见一样,努力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夏老师:“哦……池声,好,你来说说在这道题的解题思路。”

出乎意料的是,池声的答题思路十分完美,言辞也很流畅。

夏老师让他坐下,终于注意到了江雪萤的窘境:“对了,江雪萤,你和池声看同一张卷子。”

池声看了她一眼,“不准乱动,也不准到我这边来。”

他刘海留得很长,几乎挡住了眼睛。

“这是我爸从德国给我带回来的钢笔。”

江雪萤有点没跟上这位同桌的思路,“所以呢?”

少年慢条斯理地掀起眼皮,加重了语气,着重强调,“碰坏了,你赔不起。”

江雪萤感到一阵惊讶,一阵迟疑,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我叫江雪萤。”

池声终于屈尊纡贵地正眼看了她一眼,“池声。”

江雪萤注意到,那张数学卷子的抬头,鲜明地写着“120”,满分。

——

几天下来,江雪萤渐渐和班里的同学有了点接触了解。一个叫柯小筱的女孩子,拉着她的手,神情严肃恳切地说,“你别和池声走太近了。”

江雪萤表示不解。

“我们都讨厌他,你之前就不该选他旁边的空位。”柯小筱朝她投去个怜悯又好奇的目光,“他身边是不是特别臭?”

江雪萤想到池声身上的确有股奇奇怪怪的味道,但不好当着别人的面说什么,只好含糊道:“有吗?还好啊,我好像没闻到。”

“他爷爷奶奶是收垃圾的。”柯小筱说。

据说,池声父母都是生意人,曾经家境优渥,住在大别墅里,出门还有司机。没想到有一天公司经营不善,负债累累,父母离婚,池父一边躲债一边打工还钱,留下池声被爷爷奶奶留在身边照顾。

老两口靠做环卫工和收废品为生,也就是柯小筱口中“收垃圾”的。

年纪小小就遭此变故,池声从此之后性情大变,他似乎还活在从前当小少爷的时候,眼高于顶,瞧不起人,言辞散淡,三言两语间还不忘炫耀着他笔尖都已经坏掉的钢笔,炫耀着家里曾经的豪车别墅,炫耀着他曾经看过的画展,曾经学过的那些乐器,拼尽全力地在老师面前表现。

如果说这还不足以引起众怒的话,直到有一天,一对据说是池家债主的夫妻找到了学校,池家破产,夫妻俩被欠薪,找不到池父,就拽着池声不肯让他走。

从此之后“老赖”的名声就在南城中学渐渐传开。

欠别人的钱不还还有什么可傲的?

随着讨厌池声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地就有了传闻说他身上有垃圾臭,又不知怎么回事,传成了他有狐臭。

没有人愿意和他接近,走到他身边都要刻意捏住鼻子。

如果只这么也就罢了,偏偏池声他成绩向来排名第一,颇得老师喜爱。夏老师让他做了那个班级里的“密探”、“叛徒”,专门负责给老师打小报告。这对池声本就艰难的处境而言,无疑于火上浇油,雪上添霜,是灾难性的。

然而,谁来告诉她,她面前的这个人就是池声??

容色秀致,乌发如墨,冬雪下的池声,清冷渺远得像淡不可寻的月光,幽若的梦。

黑色的风衣服帖地穿在他身上,腰线紧收。细腰长腿,硬生生穿出了点儿冬季恋歌的味道。

江雪萤内心感叹,她不知道南城中学的同学们还记不记得池声这号人物,见到这样的反差又该如何作想。

实际上,江雪萤根本没想到池声会主动和自己打招呼。

她和池声初中关系不错,但高中文理分科分在了不同的班,从此之后关系就淡了下来。

两个人倒也加过□□,池声显然不怎么用这个,高三毕业后她基本没看到他在线过,偶尔聊个天,言辞生疏,弧破天际。

往往她一句尴尬的问好抛出,隔十来分钟,池声才姗姗给予回复。

他似乎真的很忙。

江雪萤自讨了个没趣,便再也没联系过池声。

后来她清理过一次列表,又忘了给池声备注,似乎是在无知觉地情况下把他给删了,

又经过搬家、换手机号,更是彻底和池声断联。

“我刚刚还以为看错了,”池声抄着口袋,淡色的双眼定在她身上,一秒,两秒,嗓音有些冷倦,“没想到真的是你。”

“我也没想到。”江雪萤下意识地露出个营业微笑,“好久不见,你变化好大。”

尤其是这通体的名牌。

池声语气模棱两可,有种公事公办的疏离客气,“你也是。”

本来和池声就不熟,江雪萤绞尽脑汁道:“我来这里陪客户吃饭,你在这里——”

“陪客户吃饭。”池声说。

他们两个人这样站着,已经引起了一旁女服务生好奇的目光,但碍于良好的职业素养,一直没表露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走了出来,来到池声身边。

这人容貌端正,带着副眼镜,很有书卷气,看起来似乎是池声的同事,和池声关系不错。看到池声和江雪萤,他愣了愣,很快收敛神情,低声和池声说了点什么。

江雪萤适时地说:“看来你有事,我正好也要走了,就不打扰了……”

池声略点了点头,忽而眼睫一低,平静地抛出了个重磅炸弹:“方便留个联系方式?”

江雪萤和那个年轻人表情如出一辙,怔住了。

回过神来,当然无有不从,甚至还有点儿诚惶诚恐。

大学毕业这几年来,挨过了社会的毒打,自然知道人与人之间不是平等的,池声俨然一副新贵精英的架势,顾念老同学的情谊主动加她,是她的荣幸。

池声没有多待,也没有多余的话,两人道别,他转身回了包厢。

风雪寂静。

和同事挤在叫来的网约车上,江雪萤看着微信里的这个头像还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她就这样拿到了池声的微信??

怀揣着莫名的心思,江雪萤打开了手机百度。

创芯是不用百度了,百度“CI”,是位于美国的一家顶尖半导体跨国企业,陆续跳出的一大堆专业名词,英文简写看得她眼花缭乱,一边查一边看,理解得还是颇为艰难。

总而言之,看上去是属于天之骄子们的世界,距离她们这种笨比很遥远。

关掉百度,江雪萤想了想,又试探着点开了池声的朋友圈。

作者有话要说:初中篇不会很长!

声哥,真的暗恋好久wwww

表面上波澜不惊疏冷客气(好寡一男的),内心其实已经翻山倒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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