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愕失色地放下了书册后，宋允和一路拔腿狂奔回了凌韫玉住的院子，见可心正要送大夫离开。
拉住她问道：“可心，慕焱呢？”
可心回答道：“慕大人刚才已经离开回府去了。”
宋允和抓住她的手，急问道：“他走了多久了？他住在哪里？”
“小姐，你怎么了？找他有什么事吗？”
“你快点回答我！”
可心见她真的着急，虽不明白为何，还是如实相告道：“其实他才前脚刚走，也就半柱香的功夫。至于慕府，正门出去后往西……”
还没等可心说完，宋允和便撇下她向大门口跑去，见门口拴着一匹马，想也没想就跨上了马背。
可心慌了，在后面大喊道：“小姐危险！快下来！你不会骑马的啊！”
宋允和并未回头，双腿一夹马肚，手里收紧缰绳，这便扬长而去。她这驾轻就熟的样子，真的很难让人想到不久前她还因为坠马失忆了，看着她娴熟的马技，可心在她身后目瞪口呆。
宋允和驾着马一路狂奔，很快就看到了前面也骑着马的慕焱的背影，大喊了一声：“慕焱！”
前方的慕焱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宋允和不多时就要追赶上他了，一惊，扬起马鞭加快马儿的速度，拉开了和宋允和的距离。
宋允和见他那做贼心虚的模样，几乎已经认定了心里的猜测，喊道：“你站住！别跑！”
她一喊完，对方跑得更快了。
她□□的这匹马大概脚力确实比不上慕焱的那一匹，紧赶慢赶都没有追上，就这么眼看着他躲进了慕府，又把大门紧紧关上。
宋允和也不气馁，并未就此放弃离开，而是把马停在他家大门口，踩在马背上纵身一跃，人就飞进了高墙之内。
她本想来一个很潇洒的落地，没曾想踩地的那一瞬间小腿一阵抽搐，差点扑通一声跪下，硬是咬牙忍住这才没有失态。心想着，这具身体可真不好使，平时一定不怎么动弹，得练练了。
慕焱笑看着她道：“你的轻功……真不错？”
宋允和想到自己差点跪了，下意识也想笑，硬是忍住，冷着脸质问道：“我会来这儿，都是你干的好事吧？”
“此言何意？不是你一路跟梢我过来的吗？”
宋允和依旧冷着脸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刚才跑什么？”
“你在后面像想要砍我一样追着我，我能不跑？”
宋允和上前抓住他的手，拉着他道：“不说是吧？走，跟我回去，我们去凌韫玉面前说，看你还怎么装傻。”
“我不去。”
宋允和想硬是把他拖走，结果发现根本拖不动，再次气恼上了这具不好使的身体。
“你不去也行，我自己回去告诉他，然后让他来找你。”
“喂！他现在都那个样子了，你别折腾他！”
宋允和盯着他道：“那你现在就把我想知道的一切全部都告诉我，否则我们就去他面前好好说道。”
慕焱仍旧犹豫了片刻，但想到她既然已经猜到了大概，要再不告诉她，或许反而会搞得不好收场，就点了点头。
“别站在大门口，进来说吧，此事说来话长。”
“没事，我有足够的时间听你慢慢讲前因后果。”
慕焱笑了笑，转身往院落里走，宋允和跟了上去。他没有进哪间屋子，而是带着宋允和在院中的一座小凉亭里坐了下来。
“先说说你是怎么猜出来的吧。”
宋允和好想翻他个白眼，为了不失了礼貌再次忍住：“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对许多事都是好奇的。我听说你师祖是袁天罡，是个在这儿很有名的人，我就去了解了一下，却在一本书里看到了关于换魂的内容，很巧吧？”
“那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对我做了什么？”
慕焱叹了口气承认道：“某天夜里，我潜入了凌府，在你手背上……不对，当时不是你的手背上，用我的血画了换魂符。我那时并不能确定可以成功，只是试一试，没想到竟然真的成了。”
宋允和气得拽住了慕焱的衣领：“你凭什么就这么把我换过来！你这样对我公平吗！啊？”
“我觉得你不亏。”慕焱直视着她的眼睛道“能换过来的生魂，本就是魂将离体，也就是说，你本来也快死了，是我给了你第二次生的机会，你应该谢谢我。”
宋允和愣住，慢慢松开了拽着他衣衫的手：“你是说，我、我死了吗？我是说原来的我，已经死了吗？”
“很可能死了，但也有活着的可能。”
“如果活着，那我是不是还能回去？”宋允和眼前一亮“对，换魂是可以再把我换回去的，对吗？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慕焱摇摇头：“就算没死，也是活死人状态。哪怕你现在回去，醒来的机会也并不是很大，况且，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让换来的生魂原路返回。”
宋允和垂头沉默了许久，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慕焱也沉默了一下，抛出了一个问题：“那你知道，原来你身体的主人为何会嫁给韫玉吗？”
“我听说是皇上赐婚？”
“监视。”
“什么？”宋允和没有完全听清楚。
慕焱说道：“我们獬豸门是当年高宗皇帝创立的，起初为天子耳目，替天子扫清他所看不到的罪恶，后来，天子一代不如一代，獬豸门依旧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在一些黑暗的年岁里充当一道希望的正道之光。尊敬我们的人多，但我们得罪的人也很多，许多人就是看我们不顺眼又没法干掉我们，所以阉狗就把你安排进了凌家，即是监视，也想要通过你找到獬豸门的破绽。原来的宋允和留在韫玉身边，太危险了。”
“原来是这样。”宋允和消化了一下那段话，发现有一个词不太明白“你刚才说……阉狗？”
“就是太监的意思。”慕焱对着某个部位做个了刀切的姿势“这个你懂的吧？你们那里没有太监吗？”
宋允和一愣，一阵伤心难过涌上心头，感觉自己被冒犯到了。
“没有，但是我、我懂……”
慕焱接着道：“如今朝里，那个叫王宗实的太监一手遮天，不过我们可不搭理他，獬豸门不涉朝政，又是先皇亲创，他再看我们不顺眼也没法真的干掉我们。你娘家也是亲他这一派的，所以韫玉才会一直对你没有好脸色。”
宋允和又问道：“那你们是想要拉那个太监下马吗？”
慕焱叹了口气，摇摇头：“我们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还能有人愿意伸张正义，这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吧？”
宋允和点点头：“也是。”
两人之间又沉默了会儿，宋允和又问道：“这回凌韫玉受伤又是怎么回事？那天我在门外听到你说，他是替你去的？”
慕焱笑了笑，道：“自打我听说了你从坠马后就变得言行怪异，便料定是换魂成功了，我便布了一个局，以我自己为饵，给王宗实一个活捉我的机会，也给我自己一个给他换魂的机会，就等着看最后鹿死谁手。后来，你也知道了，我没去成，韫玉他去了，因此受了伤。”
“你说那个太监，他想要抓你？”
慕焱耸了耸肩，道：“我会的东西，让一些人很希望我能为他们所用，韫玉也知道，所以他管我管得还是挺紧的。”
“你和凌韫玉，感情真的很好吧？”
慕焱无奈地笑了笑：“好得很。韫玉他就是个傻子，明明是属于我的殉道者之路，他非想要替我抗。”
“殉道？”宋允和被这两个字吓了一跳。
慕焱望着远处轻轻道：“韫玉是獬豸门现任门主，但这个位置本来不是他的，是我的。上任门主是他母亲，她自己并不后悔所选择的路，可她不希望韫玉把那条路再走一遍，便安排了他真正入朝为官，可最后韫玉还是入了獬豸门。这任门主本该我来接任，但她却在我接任的前一日改变了主意，决定传位给韫玉，听闻是韫玉求了一夜求来的。韫玉会这么做，我想只是因为我在与他喝酒时不当心说漏嘴了一句话，我告诉了他，下任门主，也将是獬豸门的最后一任门主，恐怕会不得善终。”
“所以你才说这原本是你的殉道之路？”宋允和听完紧紧皱起了眉“那现在门主既然是凌韫玉了，那他岂不是……”
慕焱见宋允和好像是真的在担心凌韫玉的安危，笑了笑，道：“算出来的命数也只是个可能性，没到发生的那一日，谁也不知道会如何。我师祖都有过失算的时候，何况是我。”
宋允和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道：“但愿吧。”
两人间又安静了许久，慕焱突然用轻松的语调喂了一声。
宋允和转头看他。
他道：“关于换魂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告诉韫玉，他会生气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许我做这些事情。”
“这不行。我不告诉他，他不就一直拿我当仇人吗？那我怎么办？”
慕焱突然卖乖道：“不会的，我去帮你在他面前说好话还不行吗？我说的，他是能听几句的。你如果告诉他真相，他一定会生气的，如果他生气了，他就会把我扔进地牢里关上十天半个月，你知道坐牢有多惨吗？”
“那也是你活该。”
宋允和已经打定了主意，现在就回去，然后把慕焱坦白的这些事情全部告诉凌韫玉，之后想来他就不会再仇视自己，就能和他真正做到邻里之间友好相处直到能回去的那一日。
走了两步发现腿迈不动了，转身一看，慕焱可怜兮兮地扯住了她的裙摆：“拜托了，我不想蹲大牢……”
宋允和本想果断拒绝，结果……
宋允和无奈叹气道：“哎，好吧，我可以给你个机会，但你要不能说服他对我放下戒心，我就只好对他如实相告。”
“好，一言为定。”
漂亮的男子撒娇，果真让人难以抵抗啊。
作者有话要说：慕焱:你懂什么是太监吗？
宋允和:为什么要在我的伤口上撒盐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