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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天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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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宣朝三十九年的第一日,宋允和不顾宋铭让她好好休息的劝说,不愿意继续待在房里,反而主动提及要学着帮宋铭打理宋允和原本一直抗拒的公务。

宋铭兼任户部尚书,户部的事务原本在宋允和的眼里冗杂沉闷,她根本就提不起半点兴趣,可如今她竟然可以耐着性子一整个上午都埋首在文书堆里。

“母亲。”宋允和挑出一卷文书摆在宋铭面前,问道“为何宫里钦天监需要这么多支出?钦天监观测星象理应不需要太多的花销吧?”

宋铭叹了口气,道:“如今的钦天监不只是观测天象,还有些旁的也算在钦天监内。历来许多帝王都在年迈后开始追求长生之术,陛下她也……不过陛下也并非为了寻求长生挥霍无度,这些支出还不至于让言官劝谏,所以你就更不用管了。”

宋允和微微点头:“陛下找术士炼制仙丹我也略有耳闻,可这仙丹真是好东西吗?我先前听柔嘉讲的,陛下好像服用仙丹后身体反而不如以前了。”

“允和,有些事情,不可妄加议论。”

“是,母亲。”

宋铭低头自己忙了会儿,突然又看向了宋允和,道:“你瞧我,岁数大了,记性是真的越发差劲,有件重要的事都忘记告诉你了。允和,你坠崖后昏迷不醒,宫里的御医都说若是再醒不过来可能就会有危险,可又没有能让你醒过来的办法,实在没法子了就只好试了一试冲喜,那凌家庶出的……”

宋铭还未说完前些时日已经帮她下聘凌家的事,门外一下人敲了敲门,道:“家主,大小姐。三公主到了,是来探望大小姐的。”

宋允和一听,立刻抛下了手里所有事务跑了出去。

端木柔嘉就站在她院子里的一棵桃花树下等她,宋允和看着她熟悉的端丽冠绝的身影在纷飞的桃花瓣下美得不像话,好似梦中的场景一般,眼睛渐渐湿润了。

宋铭是个地道的严母,平日里也不苟言笑,宋允和虽然敬重她,但要论起感情不免就淡了一些,她被困在梦境的那段时间,最想念的人还是端木柔嘉。

“柔嘉。”

端木柔嘉见她过来,展颜一笑道:“你终于醒了。”

宋允和给自己心间伫立起来的一切防线瞬间土崩瓦解,她跑过去紧紧抱住端木柔嘉,泪水控制不住涌了出来。

“柔嘉,我好想你……”

端木柔嘉拍拍的她后肩:“我是今早才知道你醒了,这不就过来了嘛。你若是着急见我,昨日为何不找人进宫通传一声?”

“我不是说这个。”宋允和把她抱得更紧了些道“柔嘉,我真的好想你。”

端木柔嘉一头雾水,但仍旧耐心地继续轻拍她的后肩:“好了好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醒了就好了。”

宋允和余光瞥到走来一人,松开了端木柔嘉,把自己脸上的眼泪快速擦干。端木柔嘉顺着宋允和的目光看过去,见是宋允真正款款走来。

宋允真对着端木柔嘉简单行了个礼:“见过三公主。”

端木柔嘉客气道:“允真妹妹不必多礼,又没有外人在。”

不等端木柔嘉把话说完,宋允和就道:“柔嘉,无关紧要的人,理会作甚?你是公主,她见到你就该行礼。”

宋允和不去理会宋允真变得阴霾的神情,拉着端木柔嘉进了屋把宋允真关在屋外。

端木柔嘉见她一反常态,轻声问道:“怎么了?和你妹妹吵架了?”

宋允和轻笑了一声,走到桌边给端木柔嘉倒了杯茶。她看着门外宋允真的身影停留了会儿转身离去,这才端着茶盏走到端木柔嘉身边放下茶水。

“我会坠崖,就是被她推下去的。”

端木柔嘉微微皱了皱眉,并未表现出来过分的吃惊,接过了宋允和替上来的茶水,道:“那日,是她把你带回府里的,她自己身上也多处擦伤,跟我们说是为了救你留下的。宋允真说,她怕你有危险去找你,正好看到你被匪人推下了山崖,好在半山腰有棵树接住了你,她便费劲千辛万苦把你救了上来。”

宋允和摇头道:“那伙匪人就是受她指使,是她亲手把我推下去的。她还承认了当年你猎场遇刺之事,也是她一手安排的。”

端木柔嘉慢悠悠抿了口茶:“那就奇怪了,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救你呢?”

宋允和想了想,道:“或许是为了撇清嫌疑。她或许以为我肯定活不了了,所以干脆演了救我的一出戏,那等我死后,就谁也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了。”

端木柔嘉笑了笑,道:“以前的你是万万不会这么揣测别人的。允和,你好像不一样了,是不是撞到脑袋了?要不要再让御医来看看?”

宋允和苦笑了一下,在她身边坐下道:“其实我昏迷的这段日子,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我去了另一个很奇怪的世界,不过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个人,我爱上了他,可到头来发现他从未信任过我,也从未爱过我。梦的最后,我再次被人从悬崖上推了下去。”

“只是一个梦而已。”

宋允和摇摇头:“不,不只是个梦,我想这还是上天对我的提醒。我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天真下去了,否则我只会害了自己和身边人,我也不会再天真下去了。”

端木柔嘉轻轻道:“如果你真的想要对付宋允真,我可以帮你,对付她并不难。我可以做到在保全宋府的同时让她此生再无翻身之地,就看你是不是真的狠下了这个心。”

宋允和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端木柔嘉也不继续问,只是轻轻一笑着站起身,又把她从座椅里拉了起来,用松快的语气道:“才刚捡回一条命,别急着想那些沉重的事,先出去放松一下吧。”

宋允和叹了口气,并未拒绝。

宋允和被拉着出来在大街上闲逛,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从前都是她怕端木柔嘉在宫里太压抑憋闷,常约她出来在宫外放松放松,而今日却反过来了。

端木柔嘉好像也意识到了,叹了口气,开始劝她道:“允和,看开一点吧,毕竟与谁做姐妹不是自己能选择的,长大后走了两条相对的路也属正常。你看我,和姐妹在一起的时候,不就时时刻刻都得装着,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宋允和勉强笑了笑,道:“我明白。还好朋友是自己选择的,我有你就够了。”

“行啦,少肉麻。”

宋允和接着在皇城大街上慢慢闲逛着,前方一座富丽的楼阁吸引了她的注意,楼阁的牌匾上面用滚金大字写着复来庄,她知道这是皇城乃至整个大宣最大的赌场,只是曾经一次都未踏入过。

端木柔嘉注意到了她停留下来的视线,道:“允和,虽然我没去过那种地方,但如果你今日想去发泄一下,那我陪你。千金散尽还复来,不只是千金,只要你还活着,一切都有可能复来。”

宋允和却问道:“柔嘉,你知道天下局吗?”

所谓天下局,是复来庄在近两年来开设的最大赌局,全境数不清的商贾豪绅参与其中,且时至今日赌局一直在进行中。

赌的不是旁的,是下任的帝王人选。

端木柔嘉点点头:“听说过一些。”

宋允和轻轻笑了笑,道:“未来要花钱的地方还很多,如果你在宫外有一笔随时可以随意动用的巨款,会方便很多。这笔巨款,我来替你收着,如果你以后需要花钱就来找我。”

“你是要……”

“跟我来。”

宋允和拉着端木柔嘉走进了赌场,复来庄不愧是大宣第一大赌场,殿中两根柱子上满是镶金雕花还有玛瑙翡翠相间为饰,墙壁均是由白砖雕砌,四面墙上均用金粉画着比人型还大的貔貅图案。赌场正中间是一个黄金铸造的大坛子,坛上被划分出了三块区域,前两块早已经堆满了珍宝银票甚至还有不少地契,而最后一块空空如也,上面只有一根通体由白玉做成的发簪。

宋允和与端木柔嘉都从未光顾过复来庄,庄里的人自然都不认识她们,一个穿着一身艳丽的玫红色绣金轻丝长裙但身上却并无佩戴一件首饰,长发也随意披散在肩上的年约二十五六容貌姣好的女子走到了她们身边打量。

她见她们二人都样貌出众气质不凡,其中一人身形虽略显纤弱,但精致的眉眼间有着一股难以隐藏的贵气,恐怕是个真正的贵客。

躬身行了个礼,道:“二位贵客第一次光临复来庄,招待不周还请见谅。我是复来庄的老板萧潇,二位是……”

宋允和见这个萧潇的目光停留在端木柔嘉身上的时间远比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时间长,想来是个眼识过人之人。

“我叫宋允和,确实是第一回来这儿,而她……”宋允和搂住端木柔嘉的腰把她揽到自己的怀里,端木柔嘉也配合着顺势温顺地趴在她的肩头。

宋允和道:“她叫什么不重要,她只是陪我来的,你要招待的人只有我。”

皇城里有些贵小姐确实是有特殊癖好喜好女色,萧潇也不是没有见过,只是……

她又瞧了端木柔嘉一眼,虽说作为女子她是略显柔弱,但她贵气逼人的气场是骗不了人的,这样的人可能是个女宠吗?

不过她信不信并不打紧,和她也没有关系,她掩嘴笑了笑,问道:“宋小姐是也对这天下局感兴趣?”

宋允和点头,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财宝问道:“现在共下了多少注了?”

“下注大公主的折算下来大约是五千八百七十万两,下注二公主的折算下来大约是四千九百三十万两……”她卖关子地停顿了一下,又吐出了两个字“黄金。”

宋允和饶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这整个大宣的有钱人一起参与的豪赌之局必然数目惊人,却仍旧被这可怖的数字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倘若是有一人一下拥有了这么多钱,那岂不是瞬间就成了宣国第一有钱人。

“那下注三公主的人呢?”宋允和问道。

萧潇撇了撇嘴,指着那孤零零一根发簪道:“目前为止只有一位公子下注。这支和田玉发簪材质倒是上乘,雕纹也很是精细,原本估计该值八十两白银,可这簪身上有一条明显的裂缝,那便不值钱了,最多只值十两白银。”

刚才宋允和还未注意到,听她这么一说,定睛一看发现那白玉簪上确实有一道裂痕,像是被摔过留下的痕迹。

宋允和又问道:“这位想要以小博大的公子是什么人?”

萧潇摇了摇头,道:“复来庄有复来庄的规矩,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他年约二十七八,却仍旧能让这皇城里所有十七八岁正当妙龄的公子们在他面前黯然失色,老板我阅人无数,他却是我见过最美的男子。”

宋允和看了看还被她搂着的端木柔嘉的神色,大概也猜到了,便没再多问,解下了身上一直随身佩戴的玉佩给了萧潇。

“老板你看,我这块好玉可以抵多少金银?”

萧潇仔细触摸着玉石,唇边带着笑意道:“确实是一块不可多得的美玉,可抵五百两白银。”

“好,那我便以此玉为注。”

萧潇伸出纤长的食指一指赌台,道:“宋小姐想要下注哪一位公主?”

宋允和反问道:“你觉得下注哪位公主更有胜算?”

萧潇轻挥薄纱衣袖靠坐到赌台上,悠闲地双臂抱胸,勾起红唇道:“老板我是开赌坊的,自己从不参与赌局,只想当个清醒看客。但要我说,既然是赌,就是要有些出乎意料才有意思,不是吗?”

“你说得没错。”

宋允和走到赌台边,从两堆堆积如山的财宝边走过,走到那只有一支破损白玉簪的空旷处,把自己的玉佩摆在正中间。

“我赌三公主端木柔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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