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程琳帮着段云芳都收拾好，才带着林今月回家。
她感觉有些累，嘱咐林今月早点洗澡睡觉，自己转身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林今月跟着她走进卧室，为她盖好被子，没有离开而是在床边坐下。
程琳神色略显疲惫，但眉眼间还是挂着温柔。
“我们月月是有话想跟妈妈说吗？”
林今月迟疑片刻，抬头看向程琳，“妈妈，爸爸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程琳神色顿了下，“他说什么了吗？”
“他说你们三年前就开始分居了。”
林今月小心翼翼地望着程琳。
她知道程琳不告诉她这些事情，肯定有程琳的道理，可能是担心她的学习，也或者不想让小孩子掺和到大人的纠纷中。
但她现在有太多疑惑，她如果不问清楚，她接下来估计会一直记挂着这些事情。
而且这些事情也不是跟她没关系啊。
她将林丰为说的那些话都转给程琳听，也坦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们分居了没告诉我，你生病了也没有告诉我。还有爸爸是夜既清哥哥的秘书这件事？”
程琳握住林今月的手掌，神色有些犹豫，垂眸思考了片刻，她才抬眸看向林今月。
“月月，之前妈妈不告诉你这些事情，是因为觉得你还小，现在应该以学业为重，不想让这些烦心事影响到你。不过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有些事情瞒着你，反倒是会让你觉得更加疑惑不解。妈妈不想影响你，不想你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妈妈可以把所有事情告诉你，但希望你能答应妈妈，不要太在意这些事，眼下还是要以学业为主。我们要努力考个好大学，好不好？”
林今月点了点头，“好！”
决定将事情说出来后，程琳的神色放松了些许。
“我想想，该从何说起。应该从程氏集团破产开始说。”
当年在程氏集团宣布破产之前，程亮其实已经发现了问题。
林丰为大学学习的是工商管理，对于做生意是有些经验和技巧的，接手公司后，很快投资了几个项目，获利都算不错。
程亮并没有因此松懈，还是亲自带着林丰为让他熟悉了公司的所有业务，才终于退下来，让林丰为成为公司董事。
但没有了程亮的指引后，林丰为很快偏离了原先的轨道。
他这个人太过贪心，而且性情不稳，接连投资了几个项目都失败后，他开始变得狂躁，最终落入对家的套，直接被逼到宣布破产。
宣布破产后，程家一落千丈。
程亮带着妻子远走他乡，一方面是不想留下成为程琳的累赘，另一方面是因为看不惯程琳要继续跟林丰为共患难，因为他们觉得林丰为这个人不值得。
只是那时候，程琳还陷在爱情里，双眼被蒙蔽，反倒是以为程亮不理解林丰为，觉得林丰为不过是决策失误失败了一回，只要从头再来就可以了。
程琳望着窗外的夜光，神色第一次如此平静。
“当时，我没有听你外公的，还觉得你外公那么说，是看不起林丰为，赌气自己找了最便宜的房子，用手里头仅剩的钱买下来这套房子，让我们一家人有了个落脚的地方。我原本是打算跟他在这里重新开始的。”
她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在公司破产后，拿出了她此生最大的勇气，搬进这个破旧的小家，打算跟林丰为开始创业。
程氏集团以前是卖家具的，程琳打算还是走老本行，先开个小店卖家具，慢慢地在创立公司，重新走回以前的道路。
但林丰为没同意，他觉得他一个高材生怎么能去当小店铺老板，简直大材小用，而且就一间破店能赚什么钱。
这个决定被林丰为否了之后，程琳思考了好几天，是不是要干脆继续开公司？
虽然家里没剩下多少钱，但借点钱凑一凑，也不是开不起来。
想到当时自己心底的笃定，程琳笑得很无奈。
“我记得那段时间，我经常是做饭送你去上学，后脚自己也跟着出门，挨家挨户去跟人借钱。本来都准备得差不多了，突然有天林丰为回来，说他找了个工作要去名和集团上班。”
她深深叹了口气，“一开始我以为他真的是想从基础做起，想靠自己从头再来，但后来我才发现，其实他是攀上了夜家的二小姐。”
“夜家二小姐？”
“就是夜既清的姑姑，夜锦。”
林今月怔住。
程琳眼神空荡，“林丰为不知道怎么认识了夜锦，哄得夜锦离不开他，还把他搞进了名和集团。他很快回来说要去临城分公司，隔天就搬出去了，其实是去临城找夜锦了。这些年，他一直跟夜锦在临城。”
“妈妈，这些事情你都知道，你为什么还……”
“为什么还不离婚？”
“是因为我吗？”
程琳无奈一笑，“月月，妈妈不想影响你学习是真的，但其实一开始我也是有私心的。我就觉得我把我整个青春和整个程氏集团都给了他，他凭什么这么潇洒，说不爱就不爱，想离婚我就得答应？我自然是不可能这么随他欺负。”
林今月望着程琳，神色迟疑，“所以你们分居了三年还是没有离婚？可他怎么会同意？”
“因为他怕我去闹。”程琳抬眸看着林今月，“他不敢让夜既清知道他跟你的关系也是因为这个。”
林今月眼中满是疑惑。
“夜锦在夜家的关系其实挺尴尬的，她四十多岁了还没有结婚，没有好的夫家支撑，在夜家也做不了主,老爷子已经将实权交到夜既明手里。之前夜锦在临城分公司，所以把林丰为叫过去一起。今年夜锦突然回来名和集团总部，据说是想争夺点实权。夜锦想安排林丰为进名和集团当总经理，夜既明没答应，说让他从秘书做起，其实夜既明就是故意刁难林丰为，意在敲打夜锦。所以后来才有了你看到的，林丰为伺候夜既清伺候到学校去。”
程琳的神色越发平静，“这些龌龊的事情，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想让你安心准备高考的。事到如今，就当是妈妈为你提前上一课吧，好让你以后上社会了能多个心眼。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应该对你好的，包括你的父母，如果有人对你好，你一定要好好回报人家，如果有人对你不好，也不要因此怪自己，那是别人的问题。你只要记住，唯独你自己应该好好对待自己，这样就足够了。明白吗？”
“明白了。”
“所以，即便是林丰为对你说了再难听的话，也不要因此感到太难过生气，因为他不配我们为他心忧，懂了吗？”
林今月点了点头，“懂了。”
“那就好。”
“妈妈，那段阿姨她怎么会突然住到我们家隔壁。这个事情跟爸爸的事情有关吗？”
“没有。”程琳摇头，“我跟段云芳会遇上纯粹是意外。很早以前，我们曾经在某个聚会上碰过面，当时我为她解过围，她心底一直记得我。后来她生病了，有次我去化疗的时候，遇到她也一个人去化疗，她主动跟我打了招呼，我们聊了许久成了朋友。”
林今月点了点头。
“我知道她是夜家人，不过她跟夜锦关系也不怎么样。我从来不搞连坐那一套，我们月月也不用因为林丰为的话而在意，你想跟谁当朋友就跟谁当朋友。”
林今月抬头对上程琳眼眸的那一刻，突然有些慌忙无措，赶忙移开了视线。
程琳反倒是笑了，“我们月月也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
林今月摇头，“没有，我还是妈妈的小宝贝。”
程琳身体状况还没有彻底恢复，说了这会儿，眉眼间的疲惫越发明显。
她跟林今月招了招手，“行了，你去洗澡吧，洗完早点睡觉，不要熬夜读书。”
“知道了。”
林今月给程琳盖好被子后，转身走出卧室。
站在门口，她还在思考程琳说得那些话。
如果说林丰为突然打来的电话让林今月觉得很震惊，那程琳的话其实已经给林今月解惑了。
她知道，大人之间的感情并不是她一个小孩可以掌控的，而且她不是那种见识浅薄的小孩，觉得父母离婚后，整个家庭会破碎之类的。
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林今月反倒是希望程琳能放过自己，不要再将自己捆绑在林丰为身上。
因为林丰为确实不配。
但她也知道，其实程琳没有她所说的那么潇洒，她压根放不下过去。
不然她不会一直以各种理由来束缚林丰为，分居三年了都不愿意离婚。
林今月深深叹了口气，觉得感情之事真的好复杂。
她去自己卧室拿了衣服，走进浴室洗澡。
洗完出来的时候，顺便将浴室里的垃圾打包拎了出来。
她想着先把垃圾放在门口，明天要出门上学再将垃圾带下去。
之前她经常这么干，久而久之习惯了，很是随意地拉开了房门，然后就看到夜既清靠在对面墙上，正抽着烟。
听到声音，夜既清抬起头，看到小姑娘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珊瑚睡裙，还有个兔耳朵帽子，很是可爱。
他笑了声，将烟蒂丢在地上踩灭。
“扔垃圾？”
林今月回过神，“啊，嗯。”
她将黑色垃圾袋搁在门口，转身想关上门，突然听到夜既清在身后叫了声，“林今月。”
她停下脚步，回过身，见夜既清抛过来一个东西，赶忙伸手接住，低头看了眼，才发现是巧克力。
她捏着巧克力，疑惑看向夜既清。
夜既清眉眼间沾染着浅浅的笑，“给你颗糖，晚上别自己又躲起来。”
“我又不是小哭包，干嘛躲起来哭。”
“谁知道呢。”夜既清单手插兜里，抬了抬下巴，“行了，进去吧，天气冷。”
“噢。”
林今月转身走进屋里。
门关上后，她背往后靠，垂眸看了眼手掌心的巧克力，嘴角慢慢扬起笑容。
其实这个一中传奇，也没有想象中难以相处。
反倒是挺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