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林夏就听说小林氏一家好像撞了邪,自家房子还被烧了大半,林氏实在担心,偷偷摸摸送去好些鸡蛋和小米,只要小林氏别来,林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索性当做没瞧见了。
林氏倒不是没想过把小林氏接到家里,可他也不想小林氏的妻主和一双女儿同去。
闺女赚钱不容易,起早贪黑的,他本来就心疼,更何况小林氏那一双女孩每次去都跟祖宗似的,他伺候便伺候着,可要拖闺女下水他是绝不肯的。
当然,林氏这一番纯属多虑了。
小林氏闹腾着绝不肯上后山,哆哆嗦嗦的仿佛真有什么鬼魅。
林氏送了东西过去又给做了晚饭,瞧着她们一家人神神叨叨的吃东西,林氏有些不舒服的走了。
天色暗了,山路有些瞧不清楚,微风拂过草丛倒成一团撒撒作响,林氏搓搓胳膊,瞧了瞧身后,心下不安,没走了几步却瞧见林夏提着灯笼站在山路上。
林氏明白这孩子大约是特意来等自己了。
这一日起,林氏再也不曾贴补弟弟了,亲戚走礼一如往常,村子里只道林氏终于长记性了。
清明前一日,天气阴暗许多,晨间起了雾,暗沉的底色将山间青翠的树木染成墨绿,山间的河流奔腾着,哗哗的流水声响彻山间,空气中弥漫着草木尘土的潮湿味道。
糕点坊交给了云安、清明做监工,因着清明是林夏家买来的仆人,村里人自然不放在眼里频频有人闹腾,林夏直接叫清明做主换人后糕点坊清净了许多。
要交的糕点已经陆续做好,阴沉沉的天气实在适合睡觉,穿越异世,林夏难得放松下来。
院子里有些响动,林夏坐起身拿起了自己常穿的棉衣,虽然破旧些,但不得不说穿旧的棉衣实在舒服。
是春朗回来了,拎着一筐不知什么东西,高大憨厚的女人推门走了进来,厨房里的清明跑了出来,两人倒没什么亲热举动,相视一笑间满是流淌的暖意。
“快清明了,这几日县里都开始准备冷食,刘捕头让我先回来,住个三五日再去”,说着,春朗举起了手里的竹筐,“里面是两只烤鸭,刘捕头带走一只,这两只叫我拿回来的。”
“正好有肉了,中午吃米饭吧”,吩咐完,林夏笑着看向春朗,“辛苦了,去歇着吧。”
春朗两人的屋子就在前院大门旁边,方便晚上起夜开门,眼下团子还在后院看书不曾听到母亲回来的消息。
早饭清明摊了鸡蛋饼,蒸了包子和这些日子做的青团,还弄了个野菜汤,味儿不错。
许久不见娘亲,团子乐坏了,缠着春朗要到山上玩,春朗索性拿了铲子和镰刀带着林秋和团子一起进山了。
春季里,万物复苏,蘑菇更是一茬接着一茬的往出冒,可惜林夏不认得几种,如今回来个能识得好物的,实在不错。
“明日,我要到镇上一趟。”云安敲门进来时,林夏还有些意外。
他一向是默不吭声的,静静地站在那儿,像幅画。
第一次带云安到镇上的场景,林夏依旧记得清楚,特别是花楼旁的事……
“正好要送清明节的糕点,我跟你一块去。”
一大早镇上空荡荡的,街上没什么人,林夏赶着车,先带着云安去送了糕点拿了银钱,两人驾车往花楼方向去。
傍晚大河村林氏一族要祭祖,她们得尽快完事回去。
不似以往坐在车厢里,这次云安戴着面纱坐在林夏身边。
大约是周叔的药材有用,他额头上的疤已经很淡了。
云安不是这地方主流的娇媚可人的审美,他沉默、恬淡,像山间一汪清泉,身上满是清新干净的气息。
林夏很喜欢跟他待在一起,哪怕不说话,这人的一些举动在她眼里都格外有意思。
怎么形容呢?
……很可爱
眼下的云安沉默的过分,林夏知道他心里有事,可既然云安不说,她也不会多问。
清水镇就在县城中心不远,这座名唤揽芳阁的花楼几乎是这儿的标志性建筑了。
迎来送往,每日都繁华异常,今日也冷清了许多。
大约12.3岁,衣着破旧,背着个小包袱的女孩儿站在一旁,身旁,年纪大约15.6的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小男孩站着,怯怯的不说话。
女孩手里紧紧的拉着一个中年男子,抿着唇担忧的四下张望。
中年男子衣着倒是考究,可惜也破旧了许多,缎子似的长发披散着,一双眼睛澄澈干净,责怪的看着拽着他的女孩,闹着要往楼里去。
很……神奇的组合,若不是街上没什么人大约他们已经成了焦点。
那男子,林夏瞧了一眼便大致明白是谁,无他,男人和云安长得有五分相似,只动作间多了几分妩媚风韵。
“找玉……哥儿,你……放……开我,我要……找玉……哥儿……”
男人眼神纯稚,说话模糊不清,瞧着似乎……
云安不知为何,站在一旁,微风吹过,缎子似的发丝飘起扫过林夏的侧脸,痒痒的。
林夏转过头,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边的女孩看见了她们,眼睛刷一下亮了起来。
她快步走了过来,“你……你来了?我找到他了,还有你让我找的东西我也找到了。”
女孩有些不安的摸索着腰间的衣物,打眼偷偷瞧云安身旁的林夏。
蒙蒙细雨悄然间落了下来。
“先找个地方坐下再说吧。”
眼下街边的店都关的七七八八,几人勉强找了个茶棚坐下,除了添茶的小二在柜台后面站着,眼下也就他们这一行人了。
“他是昨天下午来的,我们没地方过夜,拉着他在庙里将就了一晚上”,说话的男子瞧着挺淡定,眼神里却是化不开的防备。
他身边的男子略胆小些,低着头没说话。
“还有这些”,男子咽了咽口水,“是你的东西,我妹妹在府城里你说的那地方寻到的。”
“你们要跟我走吗?”云安并没有管一旁偷偷瞧着他的中年男子,说来奇怪,见到云安后,那男子竟是安静了下来。
“你说,你认得我们爹爹的亲戚。”
“对,就是我爹,但我现在已非自由身,跟我走就要做好准备。”
云安话音未落,双胞胎中胆小的男孩却是开口了,“我们跟你走。”
他一开口,一左一右的哥哥妹妹也咬咬牙应下了。
“我不知道你从哪儿知道我家的情况,但我们几个确实不能回去了,继父要毒死妹妹再卖了我们两个,回去是死路一条,所以,我们跟你走。”
一群人看向云安,云安却转头看向了林夏。
“……”白找几个能做活儿的自然不错,可这几个人来路不明的……
林夏看清了云安的神情,一双眼睛像蒙着一层雾,“可以让他们签下契书。”
双胞胎中稍大些的男孩很是抗拒,奈何他平日里没主意的弟弟仿佛吃错了药,拉着他一起画了押。
得,康哥儿破罐子破摔的想,被卖了就被卖了吧,左右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大不了早点下去找爹爹去。
于是,清明节到镇上一趟,林夏又捡回了几个帮工,因着要赶回村子,几人也没耽搁,女娃娃赶着车,几人回了大河村。
春雷声响,雨珠星星点点坠落,风一吹,尽数往南边飘去。
前院有围廊倒是无碍,春朗、清明忙活着给后院的几间房遮上了窗户挡板。
林秋他们看书的屋子昏暗了下来,滴滴答答的雨珠敲击木板的声音不间断的响起。
“小秋哥,你写错了。”团子奶声奶气的教导着,羡慕着忒招捏。
林秋上手捏了捏小孩儿软软的腮帮子,认命听教。
说来,读书这事自古还是要看天赋,团子看一遍便能倒背如流的东西,林秋得苦着脸背半天,于是莫名其妙的,团子被委以重任,成了林秋的小老师。
清明坐在炕上,笑意融融的瞧着油灯下的孩子们。
“我怎么听着前院儿有动静?”
说话的档口,春朗已经起身去瞧。
“姐姐回来啦!”林秋雀跃的往门外跑,第无数次感谢自己的姐姐救自己脱离苦海。
团子小大人一般摇摇头。
林夏把人留下,只说先找个地方安顿,便匆匆离去,林氏女都在祠堂等候,她再不去怕是要把族长气出个好歹。
林氏瞧了瞧,赶紧让她走了,吩咐清明等雨小些,把清明二人旁边的房子收拾出来。
人若是懒起来也便不想做活了,林氏如今挺有派头,能指使人的自己是断不肯动手了。
林夏匆匆忙忙赶到祠堂,林氏女都在此处低头颂经,林丰收和林大福的女儿林进安招了招手,林夏赶紧跑了过去。
等族中仪式完成,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族长的谆谆教导林夏没记住几句,跪在地上几个时辰,林夏要站起身时差点软倒在地,最后是林丰收和林进安给扶回去的。
“好歹膝盖上缠点东西啊,以前也没见你这么老实过啊。”林丰收纳闷道。
“……”老实孩子林夏翻了个白眼,“雨季快到了,你家靠河,把养殖地往山上挪一挪。”
“我记着呢,等棚子搭好我就挪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