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缘分,注定了是上天给予的惩罚,即便爱在身边、在咫尺,却是耗尽毕生不能握在掌心里……
有些蓄谋,可在预想里完美的天衣无缝,却总是,在开始的刹那,方向就已开始了致命的偏离……
1.医院走廊
江中带人赶到医院时,波波正在医院走廊里和一位女孩说话,女孩满脸是泪地追问着他什么。
江中摆了一下手,带着几个刑警快速向波波扑去。
波波听到了身后响的凌乱脚步声,不顾女孩的追问,转身冲进一间病房,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中越过了窗子。
女孩绝望地喊着他的名字,追进病房,伏在而楼的阳台上,看着从花坛上挣扎着站起来的波波一瘸一拐地逃向医院大门,终被守在门口的警察按倒在地。
被戴上手铐的波波,站在阳光明媚的医院门口,他羞惭地回头看了女孩一眼,又飞快低下了头,不待警察按自己就一头扎进警车里。
江中走到女孩身边,问:“他是你朋友?”
女孩恍如从梦中醒来一样,零丁地看着他:“他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
“他涉嫌绑架和敲诈勒索,我们找了他很长时间了。”江中正说着,看见一位面色憔悴的男子,在不远处,用痛楚的眼神看着女孩,就及时住了嘴,低声说:“我希望你能到局里协助我们的调查取证,可以吗?”
女孩仿佛没听见般,慢慢走到男子身边,把保温桶塞到他手里:“郑南,对不起,先不要告诉妈妈,我会慢慢告诉你一切。”
在路上,江中才知,女孩叫萧萧,便简单地向她介绍了一下波波犯罪的来龙去脉:一天天混在摄制组的波波,勾结黑社会团伙,利用绑架手段敲诈当红影视明星A小姐一百万元,在绑架过程中给A小姐拍了走光照片,在一次敲诈得手后威胁A小姐将照片散发向社会而继续敲诈,A小姐忍无可忍终于报案,案发后,波波失踪,而且没有人知道他住在哪里。
江中陈述案情时,萧萧的嘴巴慢慢地张大,有几次,她努力地摇头,好象要晃醒自己去相信这个事实:“我不相信,没人比我更了解他,这不可能。”
江中温和地笑了一下:“没有人傻到愿意在自己脸上写上我是坏人啊,既然你对他很了解,难道没有见过他有段时间很有钱吗?”
萧萧忽然地就沉默了,慢慢的,有泪盈满了眼,看得出她不是个善于谎言的女子,只能是缓缓地,缄默了自己。漫长而难堪的沉默之后,萧萧问:“如果他把敲诈的钱退回来,能不能减轻他的罪行?只要能把减轻波波的罪名,那些本不属于他的钱退掉,又算得了什么?”
江中说:“如果还清所有的敲诈赃款,在量刑上,有可能从轻发落,但不可能无最释放。”
江中不想用虚妄的许诺欺骗这个看上去很是单纯的女子,他默默地看着她,无语地点了支烟,无意中看见她左手的无名指上有枚小巧的戒指,便想起了那个在医院走廊里用痛楚眼神看着她的男子,亦想起萧萧在窗前绝望的眼神与泪,想来,她爱的,应是波波,而给她爱情的,未必是波波。
萧萧再没说话,只在一些路口时默默一指,左拐右拐地转到一栋楼房前,下车,上楼,打开一套房子的门,从角落里拖出一口箱子,打开,指着缺了几叠钞票的一角说:“我借用了五万,不过,我会很快就还上的,请相信我。”江中凝视着她:“好吧,我希望越快越好。”
萧萧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看了一会,按在耳上:“我在湖边房子里,协助警察调查案子,很快就回去了。”
江中把萧萧送回医院,走廊里见过的男子正在医院门口张望,见萧萧下车,飞奔过来,一把抓起她的手:“萧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萧萧没答,转头对江中说:“我还是不能说服自己相信这是真的。”
2.来访
江中连夜提审了波波,波波拒绝回答所有的提问,被问急了,就用很无谓的样子看着他,重复同样一句话:“我说了,你们信么?”
整整一夜,什么都没问出来,波波已经全然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江中没辙,正要把波波交给同事回家休息,听见门外有人问:“江先生在哪里办公?”
是萧萧,江中拉开门,说:“这边呢。”
萧萧默默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手指拧来拧去:“我不相信波波会犯罪。”
江中心中泛起了一阵酸楚,这样的事也见过许多,身边人一旦出事,他们的亲友第一反应通常就是不肯接受这个事实,而且,他留意到萧萧无名指裸了,一圈发白的浅浅戒痕,圈着她的指,宛如一圈泪痕。
“你们认识很久了吗?”江中不想直本主题地询问与案件有关的事,便兜了个圈子,做刑警的职业经验告诉他,故事的端倪,通常是在回忆的细节中渐露峥嵘的。
“我和他交往时间不是太长,但,我很了解他,他绝不是你所说的那种罪犯,其实,我也一直在找他,我和郑南结婚前夕,他的母亲被查出患了白血病,治疗和骨髓移植都需要大笔的费用,郑南的公司正好有个外派岗位,比在本地,可以多拿一倍的薪水,为了母亲的治疗费,郑南决定去外地,而我为了节省开销,决定把房子与人合租,波波就是与我合租房子的人,像小说中流传的男女会发生故事一样,我们相爱了,当我决定向郑南提出分手时,波波忽然失去了消息,在他的床下,我发现了这个装满了钞票的密码箱,满箱的钞票吓坏了我,波波不过漂在北京在各个剧组跑龙套的末流演员……”
3.他的声音他的样子
半年后,郑南回来了,在郑南的央求下,萧萧搬出了湖边的出租房,住进了郑南家,只是,湖边的房子,萧萧悄悄续了房租,她总被一种预感追着,只要这房子在,波波是会回来的,不过早晚而已。
夜里,萧萧蜷缩在郑南的怀里,常常的,看着月光一点点洒在皮肤上,有些许苍白的凄清,眼泪轻轻落下,似乎在不经意间,生活怎的,就在瞬间转变了了方向?和郑南在相爱激越时,她曾是那么一相情愿地相信,郑南是她今生今世心灵亦或身体惟一的依托,短暂的一年,身体和心灵就是了相互的离经叛道,郑南又怎会知道,在他离开的一年中,那套租在湖边的房子里,一个叫做波波的男子,已把萧萧的心,无声无息地掠去了,而今,那套空荡的房子,除了波波莫名扔下的一箱钞票,扔在那里的,还有萧萧的心。
爱情真的是一种经不起等待的东西,或许是一年,或许是一个瞬间,就是了人依旧,心已非。
那个夜黑风高的冬夜,连道别都没有说一声的波波,究竟揣着她的心,去了哪里?
或许因担忧母亲的病情,萧萧眼眸中的落寞,竟统统滑落在郑南的视线之外,只有在看着存折的的数字在以缓慢的速度增长时,郑南眼神,才会跳跃着生动的希冀,一个病弱的母亲,一个为母亲的病弱而焦灼的儿子,逼仄而严密地笼罩了生活,热情渐然消磨而去。心境索然时,那个眼神中跳跃着光芒的波波,像忽然闯进闷室中的一缕风,刷拉拉奔跑在萧萧的心里,划出一道道剧痛。
每当被这样的疼袭击,萧萧疯了一样地拨打波波的手机,那个温柔的声音千万遍地提醒的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一次次逼着萧萧向平和的生活节节败退。
夜阑静好,萧萧的梦里,一次次预演着波波的种种可能遭遇,都充斥着不尽相同的惊恐内容,惟有结尾千篇一律,眼看着波波向自己走来,近在咫尺之时,在她绝望的哭泣中,波波像极了一片被风携裹着的叶子,急速后退,一直一直到她抓不到看不见的浩淼远方。
一直哭泣到被郑南摇晃得梦境纷纷破碎。
郑南用暖切的眼神笼罩了她:“萧萧,做噩梦了?”
萧萧张着满眼的泪看他,浅浅的愧疚在心里浮上来,彼时,萧萧在刹那间洞悉了痛苦的另一种,如自己这般,用身体的形式演绎不曾由衷的爱情。
挂在脸上的泪光被郑南用宽大的手掌拭净,了无痕迹。
接下来的夜,就是了看不见彼此心思的寂寥对望,萧萧感觉自己不能开口,仿佛在一开口之际,那些飞奔在梦里的秘密,会在瞬间腾然倾泻而出。而除了正在逃跑的心,她找不到可以伤害郑南的理由。
疯狂在每一个夜里的秘密,像随时会张开在平和生活里的一枚炸弹,在萧萧心里充满死亡般的恐慌。
4.遁匿
波波像湮灭在时间长河里的一缕空气,任凭萧萧怎样的挣扎,都抓不到任何痕迹。
走在风沙飞扬的街上,一次次地,方向情不自禁地转向了临湖的房子,掏钥匙,开门,漫长漫长的过程,即使不可能,依旧希冀着在开门的瞬间,一张绽开着阳光的脸,从门内跳出来,一下子灿烂了心。
家具上蒙着灰白的的尘沙,轻走之下,细细飞扬在穿窗而过的阳光里,让泪水一次次晶莹了视线。
整个房子在她的擦拭下,像主人无曾离开过,然后,把自己扔在床上,努力地嗅嗅着正在渐渐淡去的气息……
那只神秘的箱子,像一个缄默的咒语,萧萧有一万个理由相信波波无声无息地失踪,和它有着切割不开的关联。
她恨透了那些散发着苦涩墨香的纸张,尽管每一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张开对它们贪婪的欲望。
她跺它们,在房间里把它们扔得到处都是,却在离开的时候,一一收起来,码回箱子,她恨它们,因它们或许有关着波波的命运却不得不咬牙切齿地善待着它们。
正在把钞票一叠一叠放回箱子时,零丁响起来的手机让萧萧的心,惊悸了一下。
郑南的声音,兴奋中夹杂着忧虑:“萧萧,医生为我妈妈找到相匹配的骨髓了,不久就可以进行手术了,只是……”
萧萧看着凌乱在地上的钞票,缓缓说:“不要错过了,其余的费用我找人筹借一下。”
郑南迟疑了一下:“可以吗?”
“你放心好了。”
如果对郑南的愧疚将有所弥补,或许,这是最合适的方式。
5.悲情戒指
郑南连同萧萧和包在报纸里的钱一起,拥抱在怀里:“委屈你了。他懂得在这个信誉危机纵横的时代,借钱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
萧萧的眼泪,落在郑南烟灰色的衬衣上,郑南仔细地询问借了谁的钱,需要什么时候还,萧萧回答得汤水不漏,回来的路上,她已是慎密地把预先设计好的谎言演绎到天衣无缝般的尽善尽美。
晚餐桌上,郑南母亲慈祥的目光看得萧萧的脸,忽忽地热起来,如同所有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已被她历经沧桑的眼睛洞穿。
然后,手被她抓过去,和郑南的合在一起:“我想给你们举行完婚礼再做手术。”
萧萧看着郑南充满期许的表情,思维有片刻的苍白,这曾是她想要的结局,而阳光样的波波眩目地闪过她的生活之后,腾然间就让她的心,对即将迫近的结局充满绝望。
萧萧怔怔地看着郑南,脑袋里在没命地翻腾可以用来拒绝的借口,它们统统躲到了哪里?
指上缓缓滑过一个坚硬而冰冷的东西,郑南母亲褪下的戒指:“萧萧,它不值钱,但是,是一个母亲对你们的祝福,我知道委屈你了,你们就当满足一个母亲的心愿吧,哪怕为我举行一个只有三个人的婚礼,上了手术台,我对自己的命做不了主……”
郑南的母亲说着,苍凉的泪落在萧萧指上,所有可以用来后退的借口,被纷纷堵死。
6.走过十字路口
挽着郑南的胳膊去领结婚登记证,萧萧的心,像云絮飞呀飞的,找不到可以停靠的依附,和满脸洋溢着幸福的郑南,是天堂地狱的截然。
一路上,郑南的话,像刮过耳边的风,轻轻一掠闪退而去,没有一句能够到达萧萧的心里。
在十字路口等待红灯时,从面前开过的一辆出租车,刹那间驱飞了萧萧所有的茫然。
那张熟悉到致命的脸,失去了往日的灿烂,阴郁着镶嵌在出租车窗的玻璃内,一闪而过。
“波波!”萧萧喃喃了一声。
车来车往里,郑南并没听清萧萧说了什么,转过来,笑吟吟地看萧萧:“什么?”
萧萧看看他,转回去,看车往来穿梭的车流,眼泪刷拉落下来:“郑南,你快乐么?”
“恩,当然。”
“可是,我不快乐,真的,一点都不快乐。”
郑南诧异的疑惑:“萧萧,因为即将嫁给我而不快乐?”
绿灯亮了,拥挤在路口的人,匆匆穿过马路,惟有萧萧和郑南,两个人木讷地站在路口,像在刹那间失去了方向的孩子。“为什么?萧萧,告诉我。”
“我不知道,我只是对未来,忽然地失去了把握,我不知道爱一个人会不会坚持一辈子。”
“我肯定,一定能。”郑南用决绝的口气说完这句话,趁红灯未亮,拉着萧萧穿过马路。
从婚姻登记所出来,漫天飞着黄色的叶子,疲惫的蝴蝶样缓缓地回旋在身边,突兀地,郑南抓过萧萧薄薄的肩,望着她的眼睛:“我会爱你一辈子,真的。”
萧萧笑了一下,任他牵了手,慢慢走在秋天的风里。
7.请给我一个谎言
自从看见波波镶嵌在出租车里的脸,萧萧好容易按捺进平静的心,再一次失去了从容。
虽然经济状态不允许,但一些简单的东西还是要准备的,一边是母亲的病,一边要忙着准备婚礼的东西,郑南忙里忙外,根本顾不上心不在焉的萧萧。
在街上看见波波一闪而过的脸后,萧萧像疯了一样,逮着空隙就跑到临湖的房子,而房子里,是依旧的寂寥,波波并无回来过,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萧萧傻傻地盯着门,倾听着每一个响过楼梯的脚步,希冀它会在门前停下来,然后,门上响起幸福的扣击声。
手机是总在响的,是郑南,关于买一件东西的款式和色彩,一遍遍征询萧萧的意见。
每一次,回答郑南都是温柔的,只是,萧萧自己知道,温柔的背后藏匿着充满寒冷的厌弃。
婚礼以小时为计时单位逼近,快下班时,跟公司主管请过假,萧萧坐在电脑前,盯着灰白的屏幕,心越来越乱,身边的同事笑她:“萧萧,明天就要做新娘子了,还郁郁不乐呢?”
萧萧勉强地笑笑。
“嗨,萧萧,该不会琢磨着做逃跑新娘吧?”
萧萧的心,忽悠了一下:“瞎说什么呀。”
桌上的电话响了,同事接起来,递给萧萧:“喏,新郎找新娘子呢。”
萧萧接过电话,那端的郑南暖暖地说:“萧萧,我去接你下班吧。”
萧萧顿了一下:“不必了,我还有点事。”
郑南又说了几句,收线。
萧萧背起包,跟着下班的人流出了写字楼,踏着满街暖洋洋的夕阳,在车站的附近,萧萧忽然转了方向,穿过马路,她那么那么地,想再一次,躺在临湖的房子里,呼吸残留在床上的波波的气息。
流泪一直是这个黄昏的欲望。
躺在床上,四周一片静谧,萧萧呼吸着越来越稀少的波波的气息,眼泪再一次汹涌地就来了。
若有若无的,迟疑的扣门声响起来时,萧萧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
跳起来的瞬间,一个念头猛然间就冲进萧萧的心里:如果是波波,自己一定一定要像朱莉亚罗伯茨一样,做逃跑的新娘。“波波!!”
萧萧边喊边开门,泪水未尽的脸上,灿若飞花。
拉开门的瞬间,飞扬的笑容来不及泻落就僵持在脸上。
居然是郑南,他满含痛苦的目光,死死地,盯在萧萧脸上片刻,然后,缓缓地穿过她的头顶:“波波是谁?”
“郑南……”
许久,萧萧终于艰难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失落,以及无从解释的尴尬,让萧萧恨不能找个缝隙藏起自己,这千般隐藏的秘密,却终是在最后的片刻,被郑南撞在眼里。
“萧萧,这套房子对于你有特殊的意义吗?”
萧萧看着他,慢慢地流下了眼泪,双手拧在一起,十根手指拧在一起,死命地拧来拧去,找不到话,如果彼时,波波在身后,那是她后退的岸,现在,身后只有一所空荡的房子,让她的退,无处可依。
郑南拿起她的手,一根一根地剥开她的手指:“萧萧,请你一定,要跟我,撒谎,我请你撒谎。”
面对无辜的、似是心在疼到无助的郑南,让愧疚阵阵涌来,像洪水淹没了萧萧:“对不起,郑南。”
“萧萧,你没有对不起我。”
萧萧终是知道,这个郑南,宁肯要自欺欺人的谎言来安慰自己,亦不要失去相爱的女子,而这样宽泛的包容,对于拽回一颗逃跑的心,比蛮横的指责具有更大的能量,让本就愧疚的萧萧无可抗拒。
一路上,郑南攥着萧萧的手几次欲要启齿的话,都被郑南用泯灭的眼神抵挡回去,他不要听,只要萧萧跟他回去。
婚礼第二天,郑南的母亲怀着满足,住进医院,手术极其成功。
一天中午,萧萧去医院换郑南回家休息,走过急救病房时,听见里面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和护士吵着要求出院。
萧萧愣了一下,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头上缠着纱布和护士吵得面红耳赤的男子,正是——波波。
然后,便是医院走廊中的一幕。
8.那么冷的灰
“这是我的故事,和案情没多少关系,但,这是5万元的去向,我爱波波。”说话时,萧萧下意识地用右手攥了左手:“我和郑南说了对不起,在婚礼前一天他跟踪我到过湖边的房子,就应该知道这房子里贮存了他所不知道的故事,我想告诉他,他却不听,为什么我们总要把事情延续到把自己伤得更深时才知道这是致命的错误?我们分手了。”
江中有些伤感,说:“对不起,我们出现的不是时候,但,这也是我们的职责,请原谅。”
萧萧苦笑一下:“没什么,即使不是你们的出现揭穿了这个秘密,我和郑南分手也是早晚而已,我想见波波,可以吗?”江中带萧萧去见波波,他仰着头依在墙上,双眼微闭,仿佛不曾听见有人进来,隔着栅栏,萧萧身心俱焚地颤声喊着他的名字。
他的眼皮动了几下,扭头转向里面,用青光光的头皮对着泪流满面的萧萧。
那么静那么冷的栅栏,那么静那么冷的灰色的墙……
江中悄悄走开了,萧萧隔着铁栏杆,伸手抚摩波波倔强的脑袋:“波波,我一直在等你,我知道你没有犯罪,我要你亲口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沉沉的,沉沉的静默……
波波依旧别着倔强的头,一字一顿说:“这是真的。”
萧萧声嘶力竭:“我不信,你骗我,这不是真的。”
“是真的,但,事情不像A小姐说的那样,我没有伙同黑社会绑架他,只是骗她说,在剧组时有人在她的房间里安放了偷拍器材,拍下了一些她和别人在一起的见不得光照片,而且我知道那些照片在哪里。”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想出名,我知道她在圈中说话的分量,想让她提携我做主角,萧萧你不会知道京漂们做梦都想做主角,我没敲诈她,她拿出一百万,只要我能帮她买回那些照片,就会提携我做主角,我不要,因为我根本就没有什么照片,她一定要给,后来我才知道,她在怀疑这件事就是我干的,给那箱钱是栽赃于我形成敲诈事实以显示她自身的无辜,为防万一我有照片让她出丑,她编造了被绑架后偷拍照片的谎言,而现在,我已是千口莫辩,其实倒是她雇佣了黑势力四处追击我,所以我才进了医院所以才遇上你,我不想连累你,所以没跟你联系。”
有人过来催促,已经超过了探视时间,萧萧看着波波,一字一顿:“我要还给你清白。”
走到门边,萧萧腾然转头,看见了波波已经扭转过来的那张泪水模糊的面孔,她惨然一笑:“波波,你有没有爱过我?”波波除了缄默还是缄默。
9.其人之道
在拍摄现场江中找到了A小姐,婉转地暗示,波波已经归案了,但案情与她说的有点出入,压根也没什么照片之类的东西。A小姐轻描淡写地看着他:“想必他是恐吓我,拍照时相机里根本就没胶卷的,这小毛头胆子倒不小,害我白扔了那么多钱。”然后摆出一副既然罪犯归案她已无甚话可说的样子,去拍片了。
江中皱着眉头离开了,回家恨恨与贝可说了A小姐和波波的事:“波波不过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根本就没有绑架一说,更不要说敲诈了,只是,在波波的住处搜出的一箱钞票,反让波波千口莫辩,如果A小姐不肯主动说出真相,在物证面前波波的未来,只有坐牢。”
贝可叵测地笑着道:“改天,你带我去找A小姐,我让她说出真相,不过,你要把我介绍为心理专家加催眠专家。”
江中大乐:“你什么时候变成吹牛专家的?”
贝可笑着去拧他。
次日,江中再一次出现在片场,向爱搭不理的A小姐介绍贝可说:“这位是我们从北京请来的催眠专家,因为您的报案与嫌疑犯的交代出入颇大,我们决定请催眠专家出面,在催眠状态下,人会下意识地讲出所有往事细节,这样有助于案情大白于天下。”
A小姐惊诧地看着贝可,一丝难以觉察的惊慌失措在眼底一掠而过:“既然捉到罪犯了,案子不就结了么,你们没完没了地找我,什么意思嘛,对不起,我要上场拍片了,没时间陪你们玩什么催眠游戏。”
贝可微微一笑:“没事,您尽管放心拍片,我的催眠不需要特定的时间和场所,在您拍片休息的空档我见缝插针就是了。”“莫名其妙,你们怎么可以像对待嫌疑犯一样对待受害人!”说毕起身就走,贝可冲江中使了个眼色,两人边若既若离地跟着A小姐去片场边说:“对不起,我们的工作不仅是让案情水落石出,还需要充分的细节定案。”
A小姐的脚步逐渐缓慢到了停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当波波告诉我这些时,我被吓坏了,你知道,在我们演艺圈的人被多少双眼睛丁着,就是在街上吐块口香糖都会有大报小报拿着大做文章,何况波波说的那种事……”
10.只有沉默
尽管A小姐坦白了实情,但波波最终还是因涉嫌诈骗如狱半年,每月探视的日子,萧萧都会准时赶到监狱去看他,每一次,她都温柔地看着他,用心碎的温柔轻声说:“波波,我爱你。”
波波的回应,永远是无动于衷。
每一次离开的刹那,萧萧都会悲愤地追问同一句话:“波波,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爱我!”
而波波,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萧萧永远不会知道,在她每一次离开后,波波会对着空荡荡的长廊,用黯然的深情说:“萧萧,真的真的我很爱很爱你,可,我配不上你。”
半年后,出狱的波波不知所向。
有一些缘,是在错误的时间相遇,笃定所有的继续,都是错误。
11.骗局
这天早晨,有位风姿绰约的女子,拖着巨大的行李箱闯进江中办公室,她气喘吁吁地说自己掉进了老公精心设计的桃色骗局,其目的是让她离婚时瓜分不到属于他财产。
她因情绪激动而说话很失逻、逻辑,前言不搭后语,江中倒了杯水递给她:“慢慢说。”
女子将杯中的水一口气喝完,递过空杯,难为情地笑笑:“不好意思,我刚下飞机。”
第二杯水她没喝,而是握在手里晃来晃去的,看得出,她的内心,非常不安,在江中的注视下,脸上的焦躁逐渐平复,目光从先前的狂热转向不知所措的怔怔,好半天没再说话。
她突然抬起头,放下杯子,望着江中酸涩地笑了一下:“算了,即使是骗局,想来,也是我咎由自取,在这场骗局里,没有谁是无辜的。”
说着,她拖起行李箱怏怏走了。
晚上,江中回家,贝可正在接电话,脸上浮着莫测的笑容,不时安慰电话另一端的人,但凡打进电话的心理患者,有一个算一个都有着狂热的倾诉欲望,是煲电话粥高手,江中耐着性子看贝可不时温言细语安慰电话那端的人。
江中做着鬼脸摸摸自己的肚子,表示自己已经饿得很惨了。
贝可龇牙咧嘴地坏笑,好容易才收了线,站起来活动了几下腰身说:“今天我不烧菜了,请你出去吃,顺便给你讲个精彩的夫妻反间故事,妻子识破了丈夫设下的桃色陷阱,并巧妙地设下了一个反间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