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贤也没有想到攻夺洞口的计划会这么顺利。
于长乐带着一个连在敌人桐子山阵地发起了攻击,先是派了一个排趁着天黑摸到了鬼子的炮楼底下,然后突然发起了袭击。这个阵地上只有日军一个值守的小队,又是在黑夜来临的时候,根本分不清有多少的国军上阵来,所以没有进行多大的抵抗便败下阵来,向着洞口的方向退去。
与此同时,萧副团长带领的攻城部队也对鬼子设在城门口处的岗楼进行了突击,而此时按照预定的计划,雷霆带着潜入城中的部队同时发难,在城中放起了火来,烧掉了鬼子的一个辎重仓库,守城的鬼子兵只剩下了两个中队,又多去救灭大火,倒是给了大家一个可乘之机,就这样里应外合着一阵猛攻,敌人被打得晕头转向,这两个中队丢下了大批的物质辎重,从北面逃走,向着山门镇而去。
于长乐才刚刚夺下桐子山,就如张贤所想到的,那个去援救一二零联队的日军便回转了来,也不顾天黑,对着桐子山的阵地发动了猛攻。于长乐率着一个连顽强抵抗,因为是奇袭,所以他们并没有带上重武器,火力上有些不济,眼见着要被敌人的这个中队突破,张贤所率的一六九团的主力及时赶到,从敌人的后面对着他们发动了攻击。
这场战斗又是一场力量悬殊的较量,一六九团完全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这个鬼子中队全面陷入了包围之中,便是连逃跑的路也被堵死,绝望之中,倒是让这两三百的鬼子决定拼死以搏,以求宏扬其所谓的武士道精神,所以反抗得十分顽强,抱着鱼死网破之志,显然他们也想让张贤的一六九团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这群鬼子兵在一处小山岗上构筑了临时的防御工事,倚着一棵高大参天的大樟树作为屏障,做着最后的反抗。张贤派出了两波突击队,从山岗的两边夹击而上,却都被这队鬼子打了下来,反而死伤不少。一怒之下,张贤命令自己的炮兵用迫击炮对着那个山岗猛轰,也不顾自己有限的炮弹,直将那棵在黑夜里看着仿佛巨人的大樟树炸得成了一个树桩,这让他想起了鄂西会战时自己的那个阵地上的那棵巨大的冬青树,不过彼一时,此一时,如今他终于可以把当初的积愤全部发泄出来,也让这些小鬼子来尝一尝挨炸的滋味。等到炮声一停,张贤马上又组织了两个突击队冲上了山岗,这一回,鬼子的反击已经失去了效果,显然他们也被国军的炮火打蒙了,几个冲锋之下,他们的阵地已然被切成了几块,失去了完整的防御的能力。当下,张贤一鼓作气,拿下了这座山岗,将这个两三百的鬼子尽数消灭。
这一场战斗一直打到了半夜,当最后一声枪声停歇,所有的人都长出了一口气。高伟却是兴奋不已,从他入伍以来,还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成建制的消灭鬼子的一个中队,虽说这个中队只有两三百人,数量上有一点少。
在战斗结束之后,张贤马上率主力部队开进了洞口城,与雷霆和萧副团长等人汇合,同时在桐子山安排了一个连的兵力警戒,以防从西面过来的敌人突袭,但是他还有一点不放心,那就是被打跑的松下靖次郎的一二零联队此时也不知道去向,他很奇怪为什么这个松下靖次郎没有再来杀一个回马枪,按道理来讲,洞口这边的战斗如此激烈,他没有理由不回兵救援的。正是因为担心松下联队的回攻,所以张贤又让高伟率领一个营外加一个连接着在桐子山以西的公路两侧设伏,以待敌近。在这些都安排妥当之后,他命令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在他看来,也许第二天的战斗还要紧张激烈。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了熊三娃和魏楞子来,魏楞子带着两个兄弟去追熊三娃,怎么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难道出了什么事?想到这里,他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忽地又猛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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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面的枪炮声如暴风雨一样传来,显然洞口城那边已经处在了激烈的交战之中,熊三娃真有一点后悔,要不是自己逞一时之快,来追这个死哑巴,他也不会被换小鬼子困在这里。
不过,熊三娃还是敢到庆幸,天已经黑了下来,不然便是他再能伪装,也绝对逃不过鬼子的搜索。此时,他躲在一棵高大的松树之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尽管松树的叶子象针一样扎着他的脸,并有些落入了他的脖子里,令他奇痒无比,他也只能强自忍着,不能发出一点声响。下面的鬼子已经来回搜索了三次了,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很显然,他们在外面也布置了兵力,在没有看到林中有人逃出,又没有抓到这个袭击者的时候,他们并不打算放弃。
林子外面,和田大队长却有些不耐烦了,对着松下靖次郎问着:“大佐阁下,我们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来捉这个支那人吗?”
松下靖次郎却肯定地点了点头,道:“是的,我们必须要抓住这个中国兵!只要抓住这个人,我们就可以知道这支伏击我们的部队是从哪里来的,也许可以知道他们的目的,那么我们就可以有办法来对付他们了。”
和田又有一些不解:“刚才袭击我们的或者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民,或者是支那人的游击队!”
松下靖次郎却肯定地摇了摇头,反问着他:“你难道听不出来?刚才的枪声是美国人的冲锋枪吗?这种武器一个山民或者游击队,甚至中国的地方部队都不会有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和田不得不点了点头,确实如松下说得这样,对于刚刚换装的国军来说,这种美式枪械只在几个精锐的部队中装备,而且装备的也很有限,能用上美式冲锋枪的兵,肯定不是一般部队里出来的。
搜索还在进行着,此时的熊三娃却有一些忍不住了,一股强烈的尿意把他憋得浑身难受,只想着马上松快松快,但又不敢解手,生怕惊动树底下搜寻的鬼子兵。如果不去想也就罢了,可是越是想起来,那种被尿憋得痛苦就越是加深,令他几乎要疯狂了。
也就是在这时,忽听得对面不远处的山岗上传来了两声枪响,这让所有的鬼子兵都为之一楞,难不成那个袭击者已经跑到了对面的山岗上去了吗?
松下靖次郎也怔了一下,侧耳倾听了一下,那两声枪响之后,又传来了“哒哒”的一串枪声,不错,这正是冲锋枪的声音,难怪这片树林中没有找到那个中国兵,原来那家伙已经潜到了对面的山岗上去了,很显然,他在那边遇上了日军的岗哨,双方交起了火来。当下,松下靖次郎马上命令停止在这片树林中搜索,命令大队向着枪响的方向追去。
山岗那边的枪声只响了片刻,然后便又归于了平静,而东面洞口方向的枪声也渐渐稀疏了,很显然,那边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树林里的鬼子兵忽喇喇地便走了个干净,但是熊三娃还是不敢大意,又等了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才站在树杈之上,悄悄解下裤子,还怕弄出声音,于是对着树干放起水来。
正在痛快之时,忽听得树下有人在喃喃自语:“怎么下雨来了?”
这一句话,将他刚刚放出来的一半水生生又憋了回去,忽又觉得这声音很是耳熟,正在思索之时,树下的人显然也发现了他,对着上面的他低声的断喝着:“下来!”
“楞子!”熊三娃忍不住喊出了声来,真有一些喜出望外。
“三娃哥,真的是你呀!”树下的的确就是魏楞子,他也听出了熊三娃的声音,同样的有些惊喜。
“鬼子还在吗?”熊三娃接着放他还没有放完的水,这样问着魏楞子。
“他们已经走了!”魏楞子告诉他。
熊三娃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系上裤子爬下树来,忍不住又对着魏楞子打了一拳,喜不自禁地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呢!呵呵!”
哪知道魏楞子却“哎哟”了一声,跌倒在地,捂着自己的胸口一阵猛咳。
“怎么回事?”熊三娃连忙过去相扶,手摸到他的胸口处,却是一手的湿漉,提到鼻子前一闻却是一股的血腥。“你受伤了!”他不由得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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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把的印照下,松下靖次郎终于看到了两具国军的尸体,这是两个很年青的士兵,与他的士兵一样,脸上还带着未成熟的稚嫩,虽说有一些嘘唏,但是战争就是这样得残酷无情。松下大佐没有过多留意这两个被打死的中国兵的脸,但是他的目光却久久地停留在此其中一个人的服装之上,这个士兵的左前胸的胸章写着“虎贲”两个刚劲有力的汉字,而他的臂章上也是两个黑黑的汉字——常德,下面还有团的番号。这已经很清晰地说明了这两个兵的来处,松下靖次郎再清楚不过,他们肯定是来自他曾经呆过的虎贲五十七师。
“他们是哪支支那军队的?”和田这样问着自己的联队长。
松下靖次郎有些木然,还是告诉他:“虎贲!”
“五十七师?”和田并没有经历过常德会战,但是对于一一六师团的人来说,没有谁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常德也成了一一六师团的一个耻辱,在那次攻城战中,一一六师团连着被五十七师击毙了两个联队长和一个代理联队长。
“我们的对手是七十四军里最有名的小团长张贤!”松下靖次郎告诉和田,从这个一六九团的番号上,他已经可以这样确定了,同时也为自己的大意而后悔不迭,要是早知道张贤会偷袭他的后路,他也不会中了他的埋伏,白白地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说不定洞口城也还在日军的手里。
“那下面我们应该怎么办?”和田问着。
松下靖次郎想了想,道:“这个张贤能够在江口击败我们的偷袭,又赶在我们的前头,进攻洞口,这是一招很凶险的棋,只是这一次他赢了。不过,如果一三三联队回攻的话,我想他不过一个团的兵力,肯定守不住洞口城。只是这个人十分狡猾,我们按原订计划行事,要多多小心,千万别再中了他的诡计!”
“是!”和田答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