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行军并不快,其一是通往孟布去的路并不好走,其二是所有的官兵的确累了,最主要的一点,为了怕他们的进援被缅甸人发现,所以张贤和柳庆元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不点火把,依靠着天上的月亮和星光照亮他们脚下的路。
但是,为了加快速度,张贤亲自与向导在前面领路,而柳庆元专在后面押阵,虽然队伍排出了四五里地长,却依然井然有序,没有一个人掉下队去。
走到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雾气又悄悄地从山林中升起来,遮挡了天空的星光和月亮,面前变得黑乎乎一片,为了害怕队伍中人员的走失,张贤与柳庆元商量了一下,决定部队先就地休息,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一半,离着孟布还有四十多公里的路程,为了让孟布的九十三师有所准备,张贤派出了袁少华和两个联络员先行前往孟布与高伟进行联络。
虽然心里头很急,但是张贤也知道,在这种白雾弥漫的天气里行军,走错路、落掉人的机率太大了,与其如此还不如在原地等待,等着天亮之后,可以依稀看清路径再走。这边的天亮时分在六点钟左右,也就是说大家还可以有两到三个小时的休息。
天色刚刚亮起来,雾气还在笼罩着整个山林,但是已然稀疏了许多,最少可以让人看到前面十米以内朦胧的影子了。在这个时候,与大家一样,躲在树林中休息的张贤忽然听到了树林外面传来的一片嘈杂之声,里面有孩子的哭闹,有牛车的驼铃声,还有妇女的说笑声,夹杂在一起,就好象是一群去赶集的人。他不由得有些奇怪,难道这里真得有集市吗?难道这些老百姓们不知道附近在打仗吗?他站起身来,看了看周围的官兵们,很多人还在熟睡之中,大家毕竟是太过疲劳了,能够睡上一觉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种奢侈,既然有,哪怕就是这么两三个小时,都是一种特别的享受。显然,树林外面的声音也惊动了一些人,但是这些人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身周,并没有人起身,便又跟着昏昏睡去。
张贤有些不忍心叫起这些可爱的士兵们,他蹑手蹑脚地从大家的身上跨过去,往树林边上的大道上走去,想要看一看那边到底发生着什么,猛地觉得有人在身后拉了他一把,一回头,便看到了熊三娃也跟了过来,他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继续的走向林边。
来到了树林的边缘,从这里可以观察到道路上的情况,与树林中相比,道路上的能见度要强了许多,能够看出十多米的距离。刚到树林边缘,张贤便看到了柳庆元与牛春躲在大道旁边的草丛之后向大道上观察着,他与熊三娃也猫着腰来到了草丛的后面,与他们并排地趴俯着,这两个人看到了张贤,没有答话,只是随之点着头,然后一起透过草丛的缝隙向大道上看去。
车辚辚,马啸啸,一群人走了过来,在前面开路是一群几乎没有队形的缅军士兵,他们有的背着步枪,有的斜跨着枪,有的还扛着枪,就好象是在散步一样,一个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向孟布的方向进发着,而在他们的后面,跟着许多牛车,慢慢悠悠地走着,牛车上坐着一群的妇女儿童,说说笑笑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在她们的身边,放着大包小包,分明就是在搬家;在牛车的边上,还有一些缅军士兵背着包裹跟在左右,大一些的孩子以及一部分的妇女夹杂期间,提篮携壶地,就好象是去赶集。这一众队伍,零零散散地也走了半天,过了十多分钟,才走出了大家的视野,渐渐地消失在了前面的已经消淡的晨雾里。
一直看着那些散乱的队伍走得远了,张贤与柳庆元这才回过身来,两个人几乎是同时从地上坐起来,互相对视着,大眼瞪着小眼,分明就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这些人肯定是那些缅军军官的家属!”牛春十分肯定地道。
张贤点了点头,他在江口的时候,就已经看到过缅军带着女眷,当时他还以为那些女人是随军的女妓,看来,他的见识还是不足,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些缅军会带着家眷到前线来打仗。
柳庆元却是一声冷哼,随口道:“这些缅军真得是自己寻死,难怪他们的军队这么不堪一击,带着女人怎么能够打仗呢?”
“他们的军队一直就是这个样子的!”牛春却并不奇怪,告诉着他们:“他们的军官都是拖儿带女的,据说这也是跟英国人学的!”
张贤笑了一笑,对着他道:“是呀,中世纪的时候,欧洲人打仗就是这样,军队后面还带着家眷,不过从法国圣女贞德的时候,她把这些女人和家眷全都赶出了军营,所以才使得后来法国军队打仗比较厉害,然后其他国家也争相效仿,女人和家眷这才从军队中彻底地清除了出去。呵呵,如今的缅军,也就是相当于中世际时候的欧洲军队,所以虽然他们的人数众多,但是大家真得没有什么好怕的!”
听到张贤这么一说,牛春与熊三娃都点着头,熊三娃不以为然地道:“呵呵,我才不怕呢!对付这些缅猪,我一个人就可以拼掉他们三个!”
张贤看了他一眼,警告着他道:“三娃,敌人就算是再弱,他们也是人,也有头脑,也会杀人!所以你可以藐视他们,但是绝对不可以轻视他们!”
熊三娃冲着张贤作了一个鬼脸,没有多说什么,站起身来向树林中走去。
“去叫醒大家,我们马上要赶路了!”张贤命令着牛春。
“是!”牛春依然如此响亮地回答着,快步地向树林中跑去。
※※※
晨雾散去的时候,张贤与柳庆元带着求援的部队已经到达了孟布十里之外的南坡头,在这里正遇上了由孟布折回来的袁少华参谋。
见到袁少华的时候,张贤与柳庆元连忙向他询问孟布里面的情况。
“情况十分糟糕!”袁少华一脸得肃然,如实地告诉着他们:“高副军长手下如今能够战斗的兵力不过四百人!”
“啊?”柳庆元当先得叫了起来:“他手下在孟布的原来可是有一千二百多人呀!”
“这十几天下来,九十三师伤亡惨重,光是阵亡的兄弟就是三百多人,还有五百多的伤病员!”袁少华告诉着他们。
张贤的面色也紧崩着,看来,高伟在孟布所承受到的压力不比他们在江口的压力小,甚至于还要大,实际上江口的二七九团此战下来,能够战斗的兵力也由原来的一千多人,变成了三四百多人,由二七九团的情况就已经可以看出高伟所带的部队情况了。
“孟布镇的情况怎么样?”张贤又问着,他急切地想要知道此时这边的战场状况。
袁少华道:“高副军长苦苦支撑,一直采用虚张声势的战术跟敌人进行周旋,这十几天来,敌人还没有攻破孟布,曾经有两次险些失守,但是高副军长还是带着兄弟们逆袭成功,将敌人打退!如今,他们还守着进出孟布的两处隘口,敌人就在隘口之外。”
听到这里,张贤和柳庆元都不由自主地长长出了一口气,张贤又问道:“那么敌人方面怎么样?”
袁少华道:“我问过了高副军长,他说他们当面的敌人估计在一万人左右,而且还有几千的印度兵,这些印度兵的作战能力要比缅军强。”
张贤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着柳庆元道:“老柳,我想亲自去孟布和高伟商谈一下,我们这支援军暂时还是不要进入孟布镇!就在南面的丛林里先行隐蔽,等晚上的时候再行动!”
“为什么?”柳庆元有些不解。
“是呀,这是为什么呢?”袁少华也不明白,问着张贤,接着道:“高副军长他们盼着我们这些援军已然望眼欲穿了,我进去的时候,大家都欢声雷动,以为援军马上就可以到来了,我也是这么跟大家讲的,大家在这个时候士气很高!”
张贤笑了一下,向他们作着解释道:“他们知道我们这支援军到来了,就行了!如果我们进入孟布镇,那么就难免会让对面的缅军知晰,如果让他们得知孟布的援军已经到来,他们一定会作出反应来,或者会加紧合围,加紧猛攻;又或者会向景栋、东枝等地再调援军过来;再次的,他们如何也会加强自己的防御阵地,作出准备来;不管他们采用哪一个方案,对于我们都是十分不利的!我的目的就是要让这些缅军还是以为和原来一样,就是让他们按部就班,到时候,我去与高伟进行商议,找一个最佳的方案,在今天晚上行动,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柳庆元与袁少华两人对视着了片刻,然后向着张贤一起点了点头,柳庆元当先地道:“好,我相信慕白老弟的判断!”
袁少华却又想到了什么来,有些担心地道:“参座,如果今天缅军又对孟布镇发动进攻,那么怎么办?”
张贤道:“缅军应该是天天会对孟布发动进攻的,但是这些缅甸人却有几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们在进攻的时候一直强而不狠,他们的士兵十分怕死;而他们在进行围困的时候,又是围而不严,所以才会给对手可乘之机!我相信高伟跟缅军打了这么多仗,早就已经看出来了他们的这些弱点,所以才可能以如此少量的兵力坚守孟布这么久!”
柳庆元和袁少华都一起点着头,但是柳庆元也道:“按你的意思,就是还需要高伟再坚持一个白天!可是,刚才袁参谋也说过了,他们的兵力如此之少,就怕是坚持不了呀!万一敌人突然凶狠了起来,我们就算是再想救援,只怕到时可能会有些来不及!”
张贤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不错,当下又道:“我看可以这样,我先带着二七九团的人进入孟布镇与高伟汇合,这部分人不多,应该不会惊动敌人;老柳,剩下的人还是按照计划先行隐蔽休息,等我从孟布与高伟商议后回来,再作具体的安排!”
“这样来是最好的!”柳庆元与袁少华都表示着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