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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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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的精心准备,在一个午后,金欢装成一个电线修理工进入城北拘留所。这是杨高鹏同学的主意,所长见金欢走进审问室,自己站在门口警觉地查看动静。犯人居留期间是不准见人的,所长是担着风险的。金欢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拘审室,满脑子都是迫在眉睫的营救钟涛的问题。她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更加思念钟涛,渴望能见到他。可是她今天不能如愿,她只能见到那个自甘堕落的唐百灵。

唐百灵坐在一条长椅上,头发乱乱的,脸色失血一样惨白,胸部也显得干瘪。她看见金欢不由微微一愣,嘴唇蠕动了一下,没说出话来。金欢强压抑着怒火,低声说:“唐姐,我看你来啦!你不该这样的,为什么一错再错呢?”

唐百灵神志还是清醒的,她的眼睛转动灵活,她死死咬住钟涛给她提供毒品,纯属故意伤害。她曾经威胁过钟涛,如果他跟金欢结了婚,她会亲手杀了他的,然后自己与之同归于尽。这女人的性子像一把刀,总要沾点血腥方能了却尘缘。这也就是钟涛在结婚前躲避唐百灵的真正原因。

金欢说:“唐姐,我们都是好朋友,何必这样呢?其实,本来不该闹到这个地步的事,让你给搞复杂了。”

唐百灵惊愕地看着,眼神充满敌意:“金欢,你个小妖精不配这样跟我说话!我也不需要你来看我!”

金欢抑制不住地骂:“唐百灵,你别不知好歹,不要是钟涛逼我来看你,我才不来呢!”

唐百灵眼睛像磷火一样闪亮:“钟涛?他派你来看我的?他在哪里?”

“别看你栽赃他,可他还是被放出去啦!”金欢装出得意的神情:“你以为凭你一张嘴,就能把钟涛毁掉?痴心妄想!警察是那么好胡弄的吗?”

唐百灵将信将疑地摇头:“不,不可能,你骗我,他会跟我一样惨,甚至比我还要惨!我得不到他,你也别想从我的手里把他夺走!”

金欢恨恨地说:“你的手里?你唐百灵什么时候真正拥有过他的心?我真没见过,天下还有你这样狠毒的女人!你不配得到爱,你永远得不到幸福!”

唐百灵冷笑着:“你到这儿教训老娘来啦?告诉你,老娘得到爱的时候,你还在你娘的肚里转筋呢!你滚,你滚,我不想见到你!”

金欢伤心到哭泣了:“你就是不赶我,我也是要走的,我是替钟涛难过,可惜他对你的那份心啊!他为了让我进来看你,求了多少人呢?费了多少力啊?”

唐百灵惊讶地问:“钟涛真的出去啦?他自己为什么不来见我?”

金欢止住哭:“他能来吗?警察能让他进来吗?他只能给你带一封信来。”

唐百灵愣着:“他还给我带信来啦?”

金欢颤抖着掏出一封信来,那是她模仿钟涛笔迹写下的,是她来诈降唐百灵的秘密武器。金欢知道她这类女人的软处,为情感所累,为情感痴迷。金欢拿信的手慢慢递向唐百灵,可就在唐百灵接信的时候,她的胳膊一扬,装着气愤:“不给你了,我这是图什么呀?两头不讨好!”她又将信收回来,唰唰地揉成一团,转身欲走。

唐百灵真的相信了,她苦苦哀求着:“给我吧,给我吧!”

金欢瞪着眼睛:“给你可以,可你不能恩将仇报!钟涛盼着你,早日出去,早日戒毒。”

唐百灵落泪了:“我好想他啊!”

金欢将那封信交给唐百灵的一瞬间,再次教训了她一通。她走出审讯室的时候,还在偷偷窃笑自己软货硬卖的畅快。她记得信的大意是这样写的:钟涛希望唐百灵如实交待问题,然后被强制戒毒,尽管她对他落井下石,可他依然不怪罪她,他能理解她对他的情感,爱的方式各不相同嘛!他永远是她唐百灵的朋友,永远是她的小弟弟,她的身边将永远有他的吉他声相伴随!

唐百灵看过信,感动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双唇颤动,泪流满面。她迷惘的眼睛,闪过一道莫测的亮光,似乎有什么东西将她的内心穿透。她精心营造的心理防线土崩瓦解了。

金欢是从蔡翔的嘴里得知唐百灵如实交待的情况,她捂着嘴巴窃笑,笑唐百灵竟然如此愚蠢不堪,简直把蔡翔给笑糊涂了。蔡翔疑惑地问:“你笑什么?”

金欢笑着:“是我模仿钟涛的笔迹,给她写下的这封信。我知道她脆弱的地方!”

蔡翔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金欢感慨地说:“女人啊,有时是很可怜的,爱她的人她不爱,不爱她的人往死里爱。结果只能是一会儿自怜,一会儿悲哀,一会儿绝望的。别看她唐百灵平时自以为是,趾高气扬的,碰上我这么个克星,照样趴架!”

蔡翔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对金欢说:“欢欢,你也别高兴得忘形。钟涛的事情还不算完,虽说他已经被排除贩毒的嫌疑,可他确实替唐百灵拿过毒品。”

金欢惊讶地问:“他?气死我啦!”

蔡翔急忙解释说:“你别急,是唐百灵让他到一个人的手里拿的货。唐百灵交待,白货藏在一个影碟盒里,钟涛被蒙在鼓里,钟涛是当影碟拿回的!”

金欢问:“那怎么算?”

蔡翔说:“看来,对钟涛要罚一些款的。”

金欢长出一口气,惊喜地问:“交了罚款,钟涛就能放出来啦?”

蔡翔说:“是的。”

一连几天,金欢陷入给钟涛凑款的忙碌之中。她首先被自己推销保单提留的存款支了出来,还卖掉了一些金首饰,悄无声息地将钱凑齐了。她找到蔡翔,蔡翔托人带他将罚款交到公安局专案组。一切都办好了,就等待接人了。

韩洁茹心里惦记着金欢,可金欢对她总是守口如瓶。她是在杨高鹏的嘴里知道罚款的事情。韩洁茹焦急地找到金欢,将自己从银行里支出来的钱递给她:“欢欢,你拿去救钟涛吧。”

金欢把钱退还韩洁如,含笑而温和地说:“妈妈,一切都办妥啦,你就别操心啦!”

韩洁茹埋怨说:“你呀,把妈妈当外人,是不?”

金欢的神态与前几天判若两人,整齐,清爽,圆润的脸庞挂满了微笑,眼睛也是亮而有神:“妈妈,你永远是我最亲近的人,可你要知道,你的欢欢长大了。我不能老拖累你们,那样是不孝的啊!”

韩洁茹脸上带着柔和的光彩,抱着女儿的头笑着。

金欢抬头问:“妈妈,见到杨叔叔了吗?我要见他!”

韩洁茹问:“找他干什么?”

金欢说:“他给我帮了大忙,我等钟涛出来,请他吃饭!”

韩洁茹摆手说:“还用请他吗?”

金欢逗母亲说:“除非妈妈赶紧与他结婚,我才不用请了。”

韩洁茹红着脸敲打着金欢的肩头:“你这个小坏蛋!”

金欢看着母亲的笑脸想:感到自己某些地方很像母亲,性格上又与母亲有着很大的区别。母亲心底是那么和善啊!一个像唐百灵那样不懂得怎么热爱他人的人,离着幸福,还很远很远呢!

自从那次被杨高鹏的母亲赶出家门,韩洁茹心里就蒙着一层阴影。她知道杨高鹏是个孝子,单位强加给他的所有压力,他可以置若罔闻,可他不能不在乎自己的母亲。韩洁茹曾经对杨高鹏说,她要在未来的日子里,付出超常的努力来打动母亲,可这做起来,是需要漫长过程的,韩洁茹能够做到吗?想起这些不快,她几乎失去对生活的热爱和感觉了。

在南湖宾馆里,韩洁茹认真地对杨高鹏说:“高鹏,我们做个好朋友吧!”

杨高鹏惊讶地看她:“为什么?仅仅是因为母亲的原故吗?你放心,我会说服母亲的!”

韩洁茹摇头说:“老人是不容易说服的,她很想念你的前妻,我不想看见你和母亲痛苦,真的!”

杨高鹏阻止她说下去。因为他根本就不认为这是个问题。可他感到韩洁茹真的往心里去了,而且这次度周末,韩洁茹没有像上次那样一见面就先脱衣上床。而是默默相望,如梦似幻,他们想着未定的前途和以后的故事。

杨高鹏是想让她尽快摆脱拖泥带水的现实,恢复勇气和感觉,进入带着理想色彩的佳境,因为理想是镶在情爱戒指上的指南针。然而他还是没能做到。韩洁茹的眼睛一阵又一阵地潮湿,心也一阵阵地失落。杨高鹏觉得她伤感的时候,还保持优雅的坐姿,举手投足都能给人以美感。

刚刚五点半,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韩洁茹就提议离开南湖宾馆,回到家里。杨高鹏看她实在没有共度周末的兴致,就同意她回去休息,下个礼拜再来。他们打的回到城里的,在汽车里,女司机用异样的眼光看了看她们,也许司机感觉到他们不像夫妻?汽车赶到城里,天就有些黑暗了,杨高鹏才敢把韩洁茹送到家门口。

“回头我给你打电话。”杨高鹏说。

韩洁茹很忧郁地站在黑暗中。

杨高鹏朝她挥着手臂:“回去吧,开心点儿。”

韩洁茹站在家门口,又有些恋恋不舍了:“上去坐坐吧。”

杨高鹏迟疑了一下说:“我看你脸色不大好,你还是随便吃点什么,早早休息吧。”

韩洁茹就目送着他再次钻进汽车里,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韩洁茹回到家里,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吃过饭,竟然没有一点疲倦之态了。她的脑子里始终回旋着杨高鹏的影子,他的微笑,他的声音,他的凝视,还有他那些炙烈而奔放的热情。她背靠着沙发,闭目养神地睡着了,梦里她追寻着他,那是浓雾里茫无目的的追寻,一场漫长的跋涉,她抵御着前面袭来的致命的风暴。

醒来的时候,韩洁茹告诫自己: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第三天下午,韩洁茹在医院里接到了杨高鹏打来的电话,杨高鹏马上到吉林的长白山去开一个会,一个关于摄影方面的研讨会,他约请韩洁茹跟他一起同行。

韩洁茹心里愿意跟他走,可她又怕到了那里,见到与他开会的同事,感到难堪和羞涩。她竟然一口回绝了他,说她等钟涛被救出来,抓紧这个间隙与金家林把离婚的手续办了。

杨高鹏没有勉强她,再说韩洁茹留在家里还有重要的事情。他说在自己离开之前,一定要见她一面。

韩洁茹放下电话就后悔了,她是多么向往他把自己带到那个遥远的世界,品味东北大森林的幽静,领略长白山天池的美景。她等到与他见面时,将自己的想法更正过来。韩洁茹没有想到自己失去了更改的机会,天气的原故,杨高鹏顶着风雨直接去了车站,没来得及看望韩洁茹。韩洁茹听着火车缓缓驶过的声音,就像是从她的心中碾过,她从窗口望去,心也从窗口飞走了。

一时间,韩洁茹眼前的一切都凝成空落的薄雾,好久好久,她不知道将自己置身何处,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没有快乐,没有世界,没有了自我。她的世界里只有他,只有他!只有感受到他在自己身边,她才会觉得自己的存在。

第二天一早,韩洁茹让女儿金欢到文联打听到杨高鹏的开会地址,她悄悄登上了开往东北方向的列车。

通化是长白山脚下的一个美丽的小城,韩洁茹终于在这里与杨高鹏见面了。杨高鹏怕韩洁茹生活不便,就将她安排在开会宾馆对面的一家小旅馆里。杨高鹏看见韩洁茹喜出望外,他们在一家饭店里共进晚餐,他们不禁为这远游之趣感慨不已。他告诉她,一路上真是频繁地想起她,他想,要是有她陪伴在身边说话多好。有时脑子里还浮现出韩洁茹雪白的肌体,耳边仿佛回响着她那充满快感的呻吟声。

韩洁茹与他在遥远的他乡相见,感到分外亲切和新鲜。她的愁绪消失了,仿佛生命是崭新的,感情是崭新的,那份喜悦也是崭新的。她向他诉说自己在他的火车开走之后的后悔心情,眼角上浮现出淡淡的泪水。她忽然感到,茫茫人海,物欲横流,只有杨高鹏与自己悲喜同源,心心相印息息想通。忘掉那些隐隐的忧患吧,甩掉那些难以排遣的焦虑吧,此生仅此一次要使他真正属于自己就够了。

两人本来是并肩坐在床上的,屋里没有开灯,像是在观赏通化的夜景,没打空调,韩洁茹热得将自己那件绛紫色的短袖衫解开了,露出了白色的小背心,还有比背心更白的肌肤。杨高鹏说话时,就将手伸进了她的胸部。

韩洁茹一点一点融化陶醉于他的爱抚之中。性爱是她们排解烦恼的有力武器,也是她们心灵沟通的桥梁,男女本能的性情没能使她们堕落,反而会促使她们的灵魂永远地干净纯洁。他的每个动作都似乎在告诉她:我们彼此慰藉,彼此吸引,我们重新开始,一起去寻找那个我们都深信的、无法挽回的美丽境地。

实实在在的身体接触,使韩洁茹感受着他的情感,萦绕在头脑中的忧患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自己将衣服纷纷解开,使劲过猛,竟然捰掉了套裙的一个钮扣,扣子滚落水磨石地面的声音,咯啷啷地响了好久。

杨高鹏将她的裸身放平在床上,杨高鹏压在她的身上,细心地吻遍她的全身,来消除她旅途上的疲劳。韩洁茹被这一吻融化了,化成水,化成雾,化成烟。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无边无际的空间慢慢吸进去了,吸进去了。

席梦思床松软无比,动起来的时候,觉得像是浮在水面上。杨高鹏今天忽然厌恶软床了,他渴望她感受到自己的力量。他慢慢将她扶起来,扯过床罩铺在地上,两个人几乎同时跌落在床罩上,忘情地绞在一起。然后由吻转为轻柔的抚摸。

韩洁茹滑腻温馨的肉体,依然散发着香味儿。温和而悄然的抚摸滑向她腰际臀部时,韩洁茹的舒适变成酥痒难耐,身体起伏加剧,发出一声哀求:“我受不住啦!”

杨高鹏并没有被她的喊叫左右,他的指尖一遍又一遍地滑着,似乎是在精心制作着一件工艺品。

韩洁茹的身体对杨高鹏的吸引,是难以言说的,她洁白无瑕的肌体里,深藏着无限深奥的内容,他每次与她发生关系,都能体味到新鲜的东西,勾引他的无限激情,而且还能给他滋补许多东西。有的女人是魔,是消耗男人精气的,让他虚脱无力,像患了一场大病似的。他记得自己第一个妻子就是这样的女人。可韩洁茹偏偏供养你什么,杨高鹏每次跟她做完,都感到精力十分充沛,干起工作来也是事半功倍的。

其实,韩洁茹并不知道自己与别的女人有什么不同,她原本是个性冷淡者,纯洁而冷漠,金家林又把她的冷漠推向极致。是杨高鹏开发了她身体的潜能,是他让她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感觉,这样的愉悦的巅峰!

杨高鹏看见她的纯净消失得无影无踪,比过去还娇柔妩媚,脸上的表情变化多端,勾人魂魄。他与她过去可从没有在地上做爱,今天在地上的感觉很牢靠,很扎实,能够发挥得畅快淋漓。

韩洁茹美丽的肌体被他覆盖得严严实实,身体有一种被他击穿的感觉,甚至有一丝痛感。她用手搂住他的肩膀,感到很厚实,尖利的手指甲深深抠进他的肩头,滑出湿淋淋的血液来。她心痛他,可她又是身不由己。因为她的体验着从没有过的舒服,身心舒服,甚至连每个脚趾都是异常好受,舒服得使她直想喊出来,叫出来。她愿意跟着他奔往天堂或是下地狱。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是为他而生。她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融化在他魁梧的身体里,化做他灵魂的一部分,化为他的眼泪或笑容。

杨高鹏这次是瘫软在韩洁茹身旁的,他拉亮灯,看见她满足的样子,更增添迷人的风韵,丰腴肉感的肌体依然在欲海里飘飘荡荡,起起伏伏。他怕她在地上着凉,还是艰难地爬起来,将她抱上床。韩洁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感到身上很粘,就晃悠着走到洗手间,冲洗去了。

杨高鹏等她出来,也冲洗了一下,忽然觉得肚里有点饿了,就带着韩洁茹去街上吃夜宵。吃完回来,他们才注意到,已经是子夜了,杨高鹏还要抚摸她,韩洁茹拿开他的手,只给了他一番热吻。

“你不要命了吗?”

杨高鹏说:“你不损我身体!”

韩洁茹摇了摇头:“我不信!”

“你没发觉我年轻了吗?”

“你是逞能!”

杨高鹏轻轻地笑了。

韩洁茹说:“我们说说话,一会儿你就回去。”

“我还去哪儿?”

“你们会议上啊!”

杨高鹏摇着头:“有你我哪儿也不去!我走了,你一个人难道不害怕吗?”

韩洁茹担心地看了看门:“万一有查夜的怎么办?”

杨高鹏说:“我们还怕查吗?”

“怎么不怕查?我们还不是夫妻啊!”韩洁茹歪着脑袋说:“我可不愿意你在会上出丑!”

杨高鹏说:“我不在乎!”

说道夜间两点钟,韩洁茹还是将杨高鹏驱赶到对面的宾馆,自己踏踏实实睡着了。五天的会议,每天都是这样。

会议的最后一天,杨高鹏来告诉她,要到大山深处实地拍照,要她跟他一起去,韩洁茹说为了你在同仁眼里的“光辉”形象,就别暴露目标了。

杨高鹏轻轻吻了她的额头,背着照相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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