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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人生忽如寄(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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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低垂着眼眸,“我、听、你。”

小六把一小截甘草丢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以后见了认识你的人,你也听我的?”

男子抿着唇,纤弱的指紧紧地抓在窗台上,泛出青白,半晌不说话。

小六正要笑,男子抬眸凝视着他:“听!”清澈黑亮的眼眸好似两团火焰,要把那个“听”字烙印到小六心底。小六怔了下,说道:“那就留下吧。”

男子唇角抿了抿嘴,好似要笑,却又完全看不出来。小六把一截甘草扔给他,“去一边坐着,嚼着吃了。”

男子乖乖地坐到了一边的石阶上,慢慢地撕开甘草,掰了一小截放进嘴里。

同样是吃甘草,可他的动作偏偏很文雅清贵,让人觉得他吃的不是甘草,而是神山上的灵果。“哎,那个叫花子……这是甘草,对嗓子好。”

麻子抓抓头,对小六说,“六哥,给起个名字吧,总不能还叫他叫花子。”小六说:“就叫甘草得了。”

“不行!”麻子和串子全部反对,“起个好点的,别像我们的名字。”

小六一人给了一巴掌,“我们的名字哪里不好了?”

“配我们成,配……他不行。”串子诚恳地说,麻子点头附和。

小六眨巴着眼睛,看着坐在石阶上的叫花子,头凑到串子、麻子的脑袋前,指着自己的鼻子,不能相信地小声问:“我不如他?”

串子小心地问:“六哥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麻子安慰道:“六哥,这有的人生来就是天上云,有的人却如地上泥,没有可比性,咱们守着本份做我们的地上泥就行了。”

小六怒了,“我要叫他地上泥。”

麻子和串子异口同声地说:“不行!”

麻子为了叫花子将来不会因为名字怨恨他,哀求道:“六哥,好歹重新想一个吧。”

串子也说:“是啊,是啊,重新想一个,想个和六哥的名字一样好听的。”

小六这才高兴起来,随手从晒药草的竹席子上拣了一株药草,扔给麻子,“数数,有几片叶子就叫他什么。”“一、二、三……十七片。”

小六转头,大声说:“叫花子,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叶十七。”

叶十七点了下头,麻子和串子琢磨了下,觉得还不错,也都笑呵呵地和十七打招呼。

老木在前堂叫:“小六,有病人。”

小六冲麻子和串子的屁股各踢了一脚,哼着小曲,跑出去看病人。

晃晃悠悠又是半年多,十七的伤,能好的算是全好了,不能好的却也是真的没办法好了,他小腿骨被敲断的地方,虽然接了回去,可毕竟医治得晚了,走路时,无可避免地有些一瘸一拐,至于别的暗处的伤究竟好得如何。

连小六也不是很清楚。因为自从十七手脚能动,就不再让小六帮他换药。

麻子偷偷摸摸地把自己的积蓄塞给十七:“我们这回春堂……嘿嘿……你也能看出来六哥的医术其实不怎么……嘿嘿……炎帝神农氏的医术你听说过吧……嘿嘿……你去镇子东头,那里有家医馆,叫百草堂,里面的巫医是神农炎帝的再传再传再传弟子,医术十分高明,也许能治好你的腿。”十七沉默地把钱还给麻子。

麻子着急,“别啊!钱你慢慢还,腿可是大事,大不了你以后加倍还我。”

十七低垂着眼睛说:“这样、很好。”

“这样哪里好了?你想一辈子做瘸子啊?”

“他、不嫌弃。”

“啊?谁不嫌弃?”麻子抓抓头,“哦!你说六哥不嫌弃你就行?他不嫌弃你有什么用啊?你看六哥那懒样子,头顿吃了饭的碗能接着吃第二顿,衣服和抹布一样……”

十七看向麻子身后,麻子还要再接再厉地劝十七,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吓得麻子立即闭嘴。

小六的脑袋凑了过来,从麻子手里夺过钱袋,“咦,钱不少啊!今天晚上可以喝酒了!”

小六见钱眼开,也顾不上问麻子鬼鬼祟祟在干什么,抓着钱袋就冲了出去,麻子哭嚎着追,“别啊,六哥,那是我存来娶媳妇的钱……要干正经事情……”晚上大家大鱼大肉大酒了一顿,小六和串子是不吃白不吃,吃得乐不可支;

麻子是多吃一口少亏一点,吃得痛不欲生;老木边喝酒边瞅十七。

吃完饭时,小六、串子、麻子都醉倒了。今日轮到小六洗碗,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回春堂的规矩变成了十七的活是十七的活,小六的活也是十七的活。十七收拾好碗筷,用大木盆盛了水,蹲在院子里,洗刷起来。老木站在他身后,问:“你是谁?”

晚风中,暗哑的声音:“我是,叶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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