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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庆长。他们开始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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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涉及情爱,务必会衍生出痛苦、怨怼、失落、不足种种人性之负面。但若没有热爱和占有,没有纠缠和交战,情感也不过是形同虚设,无法抵达边界。这是矛盾的互相依存的关系。没有黑暗就没有光。

理性即使清醒自知,抵不过内心对这段关系进行实践的意志。或者说,这是她始终持有的叛逆之心。

事实上她并不认为与清池的关系,能在世俗中得着安稳。离开上海,离开历史,离开种种过往拖累和包袱,离开污泥沼泽般四处打转而无法超越的生活。这些事情,她年轻时要求自己做到,但现在知道人的卑微渺小及在某种秩序面前必败的境地。无可置疑,与清池的关系,是她挑战现实存在又一个出发点。

如同一同对她求婚的应允,见面5天的男子给了她一条可以实行叛逆的道路。虽然她最终是独行。她生命中的巨大改变都由男人带来。与其在一段安全僵滞的关系里衰老并失去力气,宁可在一段危险全新的关系里获得对自我能量的检验。最差的结果是什么。她心里想,不过是死。那又如何。

她说,定山,即便如此我也要离婚。我反复两次,如果当初你不坚持结婚,也许我们可以一直平和相处和依存。我知道这是你对我的帮助。只是我不能说服自己放弃重新选择生活的机会。这是我的决定。是我要做到的事。

他说,或者我们可以先尝试分居。

她说,我要跟他去香港。这歧恋会使你我内心难以安宁,旁人也不会理解。我无法以拖拉的方式过渡,只能截然一刀处理。

他说,为什么需要旁人理解。旁人不知内情,又持有什么立场来评断或干涉。庆长,一个人忠于自我就是诚实。你选择忠实于自己。我做过的选择也是忠实于自己。我们并非演戏给外界评价。

她说,我是个随波逐流的人,走到哪里算哪里,因为我知道前方其实无路可走。你的处境与我不同,请让你的家庭宽慰。20万的钱由我负责,你不必操心。谢谢你陪我走过这段路。事实上,我不可能再获得如你这般善待于我的朋友。

他说,钱我以后有了能力会还给你。你对我没有亏欠。只有一个理由能让我接受你决定,那就是,你与他还没有真正走到终结了断的时刻。如果抵达那一步,你自然能解脱。此刻路未完,你必须继续向前。这些挫折创痛你只能独力承担,旁人无法帮你分担。庆长,你要坚强。祝你好运。

庆长离婚。32岁生日在香港度过。

香港,又一个中转站。清池送给她大束白色绣球铃兰和玉簪,一枚用丝绒盒子装起来的白金戒指,式样简洁,镶嵌一颗浑圆海水珍珠,背后刻着他的英文名字和购买日期。庆长戴了几日,不适应手指上有东西,想收起来,但清池不允许。于是她继续戴着它,洗澡睡觉都不摘下。这一年,她是许清池的伴侣。他们开始共同生活。

住宅位于上环临近山腰的公寓。房子属于他以前在香港的朋友,长期工作在美国,把房子以便宜价格租给他。在寸土寸金的香港,在上环能有一套150多平米公寓居住,已算是安稳。但这无法跟清池在北京的别墅相比。他毕竟为她付出代价。无法改动房间布置,满屋子都是别人的家具、用品、装饰。对庆长来说,这个房子,不过如同一个长期租住的酒店房间,不能算是自己的家。清池没有从北京别墅搬出任何东西,除了一部分衣服和书籍。于姜留守的别墅被当作仓库,保留他以前既有生活的所有内容。

他只是的确不再回去那里,不再见于姜。把除工作之外的时间都给了庆长。

他的状态有许多变化。初初上任,工作需要付出大量时间精力做调整,日日早出晚归。45岁男人转换职业,在一个新的行业重新开始,是艰难行进。他不再是外企派到中国的高级雇员,失去住房补贴差旅报销等大块其他收入。新工作的年薪比以前高,但补贴失去很多,收入其实并没有增加。对于他一贯维持的家庭负荷和生活开支来说,依旧满打满算。

有时他会节俭。他们偶尔去高级餐厅,平时多去平民性的茶楼。吃完食物他要打包回去。庆长从来不是注重物质的人,以前跟清池在一起,因为他工作的性质被他带到各类奢侈场合,附带生活在这样的场景里,从不觉得是享受或虚荣,只是接受这些内容是这个男子生活组成的一部分。现在他失去。她发现失去的不是生活内容,而是他的个性失去余裕、慷慨和洒脱。形式上的特权被剥落之后,他的内心呈现出相应的软弱和变动。

他负担共同生活所有费用,也给庆长支出。庆长做翻译工作,杂志的活继续接,同时处理春梅一年积累的图文内容。如同在上海一起度过的两周,她照顾他生活,做家务,清理,烹饪,熨洗。之前他们从未有过这样长的时间在一起。一般三五天,最多也就两周。清池的生活总是在流动,她只出现在他的旅途中。现在才知道,即使是两个相爱的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也是巨大考验。尤其彼此关系亲密粘连,个性又同等犀利而鲜明。

他喜欢房间里空气凉爽,极为怕热。每次回家,把空调打到18度以下,房间里冰冷彻骨。她不爱开空调,即使夏天,也只喜欢风扇,打开对流窗口,享受自然风。

他果然习惯佣人打扫,在家里袜子衣服随手搁置,从不注意分类和分地方放置。不收拾,不打扫。这都是女人和佣人做的事情。现在只有庆长做。庆长有洁癖,对他的漫不经心感觉不适应,这跟他的外表给人的感觉截然相反。

大部分精力都在工作之中,对生活并无热趣。不爱种植花草,不喜欢修修补补,不注重日常生活细节乐趣。除了工作,最享受的事情是看体育频道,睡觉,如同所有世俗男子的常规模式没有区别。渐渐他觉得去看电影、去美术馆、听音乐会之类的消遣使人劳顿。以工作辛劳为借口,时有拖延,不像以前那般积极热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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