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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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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部长的消息是在原渚上星链车之后发过来的,父子之间并没有太多寒暄。直奔主题。

原部长看到了原渚回军部的曙光,原渚则想从教廷了解孟歧川的事,但光凭他自己几乎不可能达成。

最终两人都做了相当程度的妥协。

原部长会安排原渚去教廷,也确保教廷会如实回答他的问题。

但原渚在得到答案之后,要回军部报道。

“荒废一个三年,已经是我容忍的极限。就单从你个人来讲,做为成年人你也需要认真地思考自己的未来。”

原渚盯着投射在视网膜屏上的句子半天,才关掉对话窗口。

从边缘星到帝星,三次中转,历经10个小时。

原渚已经好多年没有回帝星,一脚踏上停机坪时,却并没有太多时间来感慨。

穿着白色素袍的执事守在VIP出场口,见到原渚便迎上来,“请原科长跟我这边来”。

机场外已经有教廷的两用飞行器在等。

执事拉开车,请原渚上去,但拦住了宋志明。

车里有一位主教在等。

原渚上去之后,大致打量了一下车内的装饰。

从内部,完全看不出这是架飞行器,而更像是时光倒流回到了未启蒙的华夏古代,所有装饰都带着历史的气息,小到花杆挂着的琉璃壁灯,大到古色古香的坐椅。

而在等他的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广袖大袍。头发高束,脸侧有两根鲸须,腰上束着四指宽的赤红色束带,层层叠叠的衣角,可以数到的起码有□□层,最外层是纱衣,束带挂着玉石禁步压在纱衣上。一动作,玉石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原渚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窗外。

林立的高楼大厦,一层层盘旋而上,楼与楼之间以通道链接,远看像一张张的蛛网,无数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飞行器穿梭在高中之中,时不时冲破投放在空中的全息广告上机械姬的图像。

教廷一直都有一种与一切都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这一点,在服饰上体现得格外明显。

总让他有一种,不知道自己自在何处的恍惚。

但外界有一些声音觉得,教廷就是个畸形的存在。毕竟教廷这两个字都借用了古纪时西方宗教组织的名称,甚至是内部结构也没有什么差异。而偏偏他们又保留着华夏古代着装。加在一起未免过于造作,装腔作势得有些四不象了。

主教示意原渚坐。

“你有什么问题?”并不提及教廷与军部是怎么达成了协议。只是将双手拢在袖中,端坐不动。他身侧的两盏琉璃灯投在他身上,莫明让人觉得有一种佛性。

“我可以问几个问题?”原渚在他对面坐下。

他想了想,说:“关于孟歧川的问题你都可以问。”

原渚问:“所有问题你都会回答吗?”

主教一直保持着垂眸的姿态,并不看他,“如果涉及一些敏感问题,我需要得到枢机主教们的授权。”教皇这个职位被废除后,枢机主教是教廷中最有权力的一个群体。

原渚点点头,单刀直入,“孟歧川在哪里?”

在昨天的审判场,他所有的关注点都在那个突然响起的声音上。

对方当时说了很长一段话,但只有一句,令他心潮滂湃。

那个声音说,如果 以原渚的‘心证’来决定受审判者是否应该被剥夺生命,是不公平的。

这里的受审判者指的无疑就是孟歧川。

而,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被剥夺生命。

那位神使一直在对他撒谎。孟歧川根本不需要被复活。她本来就活着。

神使只是以此为诱饵,企图左右原渚的证词。

主教也并没有和原渚绕圈子,摇头说:“我们不知道。”

“为什么?”

“她已经死了。”

原渚几乎要将一个字脱口而出,但他抿紧了嘴唇。

“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敷衍你。昨天你来问我,我可以回答你,她在教廷。但今天我只能给你这个答案。”

原渚说,“我不理解。”

“我们针对孟歧川进行审判时原科长也在场,应该知道审判并没有结果。枢机团内部对于她的定性有很多争执。但最终的结果还没有出来。她就死亡了。”

接下来主教还有说了很多。

原渚盯着他的嘴,却觉得这些声音零零碎碎,一时很近,一时又很远。

“她是这些年以来最有天赋的人选……”

“…………有希望成为‘持剑者’…………”

“……她的身体状态非常不稳定……”

原渚听到自己的声音,“你们怎么找到她?”孟歧川的骨灰在敌袭的混乱中洒落在地上,风一吹就不知所踪。又怎么能做为一个活人,出现在教廷?

“就像所有的神使一样。她出现在祭坛。”主教声音平缓,没有任情绪波澜:“所有的神使都是从祭坛上诞生的。你想看看吗?”

原渚点点头。甚至有些过于礼貌,“我可以看吗?”他想看看。

“当然。”

主教按了一下椅子扶手上的通话键,“去祭坛”。

飞行器升空,留宋志明在地面骂娘。

原渚以为祭坛在教廷总部,那个造型奇特得像竹笋林的建筑中。

却原来并不是。

主教随便一句,去祭坛。

两人就花了五个小时,在路途上。

一路上主教的姿势就没有变过。原渚并没有要与他比拼哪个更有风度,倒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睡得昏昏沉沉。

大约是因为心绪不稳,乱七八糟的梦做了一堆。光怪陆离。

飞行器开始减速时,他立刻就惊醒。

窗外是颗蔚蓝色的星球。

广播里传来‘永明星欢迎您的到来’。

他才后知后觉,这里是教廷的属地。

“你应该学过历史,永明星覆灭过一次,圣徒们不得不迁居,后来以女王之力修复,才又再搬回来。不过这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了。”主教看向窗外。

“我以为是宗教为了巩固自己的力量,而夸大其词。”原渚说话并不太客气。

但主教也不以为然,“这是事实。”

飞行器落地停稳,门从外面被打开,一名执事快步过来。

主教起身下去,衣摆飘扬,一路走,一路留下细碎的玉玦相撞发出的清脆声响。这东西戴在身上,让他不能走得太快,不然就有玉碎的可能。所以才叫禁步。

时刻叫人注意自己的仪态,不可以过于急躁。

因为停落地停机坪并不是常用的落点,所以外面非常的静谧。鸟与虫子的鸣叫,也让人觉得心情平和。

祭坛在地下。

入口处没有看到看守,只有几只鹿在草地上徜徉。

听到人声,便扭头看过来。

主教停下步子,微微向它们颔首,它们移开视线,继续和伙伴玩闹。

鹿身后的草地上,有一个兀自矗立的石柱,半人高,上面有奇怪的花纹。

主教过去,将手放在石柱顶端的平台上。

刹那间,两人就出现在一个洞穴之中。

原渚扭头仔细辨认,才发现只是投影。其实两人的位置并不有改变。

主教示意他看向洞穴。

“神使就是从这里诞生。”

原渚向前走了几步,这里光线昏暗,看不太清楚四周是什么样子。但他抬头时,觉得漆黑一片的洞顶似乎有什么东西存在。它微微的起伏,像是在呼吸。似乎是有生命的。

“我们向女王祈求庇佑,她听到了我们,并降下神使。自此,人类拥有了星舰开始了大逃亡。”主教提到女王时,微微颔首,以示尊敬。

“如果 女王真的这样无所不能,它应该消灭我们的敌人。”原渚说。

主教没有回答他,“孟歧川就是在这里出现的。依照规定,执事对她进行了身份核定。并进行背景核查。一般来说,会有在任的神使直接读取其记忆,但是因为她的天赋过高,在任神使中没有人可以做到。这是非常罕见的。也让枢机团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说着喜悦,但他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教皇了。”教廷与他们借鉴的宗教组织也有一些差异,比如教皇这个职位,并不是从枢机团中选出来的。

“教皇的出现,必然会导致枢机团地位下坠。他们真的有那么高兴吗?”

主教意外地流露出一丝调侃的浅笑,“原科长讲话很不客气。”

原渚问:“所以你们向军部提出协助要求?”

“是的。”主教说。

原渚想点烟,摸了摸口袋,看看四周又将手收回去,“孟歧川……怎么样?”

他问得十分含糊。

主教说,“她活着的七天都很安静。除了读书,就是散步。她很喜欢晒太阳。吃东西口味比较重。”

原渚问,“她说什么吗?”

主教摇头,“她很谨慎。这里对她来说太陌生了。只是向执事表示,想去帝星。除此之外没有说过什么。”

原渚沉默了好久,才又开口:“她有问过我吗?”

“没有。以她的性格,应该不会草率地暴露自己的人际关系,她和你的关系也是我们经过调查之后才发现的。”

“审判时她在现场吗?”

“当然。”

“她有看到我吗?”

“是的。”

“那她说了什么?”

主教说,“她什么也没有说。”

原渚说,“也许你应该叫看守她的人来确认一下。”

主教表情十分温和,“原科长,在与原部长交涉完之后,我做为教廷在这件事上的代表,已经详尽地询问过所有相关人士,了解她那七天所有的言行。细微到每天几天起床,吃了几口饭,哪个菜吃得多一些。”

在原渚再次开口前,主教说,“她可能有话想对原渚说,但并没有什么想跟你说。”

“我不是原渚吗?”

主教笑起来,自顾自地说:“既然原渚并不存在,那她也就没什么想说的。你应该理解她接下来的快速衰败与最终的死亡。如果支撑她的信念消失,那么她自然也不复存在。”

主教说,“神使是依靠信念存在的。”

“你说的都是真话吗?”

“我是主教。你应该知道,教廷主教是不能撒谎的。”

原渚看向这空荡荡的洞穴。

他不理解。

自己不是原渚吗?

可他问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怎么会完整无缺地出现在另一个星球的洞穴之中。”

主教以似是而非的话来回答他:“女王即万物。怜爱子民。”

教廷所做的事从来都无法解释。不论是星舰也好,神使的存在也罢。

原渚转身走向飞行器。

那让人窒息的痛感又蔓延了上来。

可他就是原渚。

她轻吻的是他的手与侧颈,与他在沙发上相拥。问他,“原渚,做吗?”

对他说,我就是想让你难过。

她亲的抱的明明都是他。

为什么又不是他。

即使不是,甚至都没有给他一个机会,向她证明,孟歧川这一转头没有半点迟疑,更不拖泥带水。就像一把利刃干脆利落地挥斩而下。

主教与他同路回去。

仍坐在原位,神色也没有任何改变,“你还会继续查孟歧川的事吗?我在审判仪式上,听到你的几个疑点,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很好奇,那笔钱为什么就刚好是她所需要的。她为什么要杀那十七人。为什么要杀郑春。”

就好像是看了一本悬疑小说,想知道它所有的伏笔与秘密。希望一切水落石出。

原渚有些茫然,抬头看向他。

主教面前这个英俊得有些过份的青年,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

但其实,他脸上也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大概是常年的习惯,让他即使是放松,也不像普通人那样,将难过与绝望完全彻底地显露出来。只通在些细枝末节处有所流露。

“你痛苦吗?”主教说,“或者,你需要记忆洗涤的服务。”

“洗涤?”

“抹去那些不想要的记忆。这非常的简单。起码可以活得轻松些。一般来说,需要足够的捐赠教廷才会提供这项服务,但我们愿意为原科长破例,以弥补我方神使之前对原科长的冒犯。”

他语气如初,似乎在说一件小事。

“人生在世,不只是情爱,还有很多必须要完成的责任。这一点是你这种出身的人不可避免的。所以我很能理解你的处境与痛苦。就像在终端上删除一个已经失效的文件那样,人有时候,进行一下必要的清理会,会轻松很多。”

他微微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认真地说,“何必为难自己呢?”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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