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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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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千金悄悄将佳音拉到一旁问话。

  “大嫂, 大哥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啊。”

  “还装呢,昨晚灿灿他爸说下班时看见大哥把车停在路边, 一个人坐在车里发呆, 好像遇上麻烦了。我还问了贵和,他也说昨天帮大哥拖车时, 感觉大哥的情绪很不对劲。他到底怎么了?都是一家人,你就别瞒我了,说出来我们一块儿帮他想办法。”

  佳音在乎丈夫的面子, 更想帮他渡过难关,家里最有力的求助对象就是妹夫,他背景深,认识很多权贵,或许能消灾解难。

  听她讲述秀明被绿云坑骗的经过, 千金安慰:“你别担心, 我去问问灿灿他爸, 看他怎么说。”

  她信心十足,认为丈夫定能摆平此事。

  佳音道谢时不忘叮嘱:“如果景怡有办法,也请你们保密, 你知道你大哥的脾气,他最不想麻烦的人就是景怡。”

  十分钟后她的话原原本本转诉到景怡耳中, 景怡冷嗤:“我就说你大哥遇上事儿了, 他还不承认,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千金拍他一下:“你别光顾着挖苦呀,快帮他想办法。大哥挣钱不容易, 被人黑掉五十万,你让他年底去喝西北风啊。”

  景怡瘪瘪嘴:“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问问永继永盛,看他们认不认识那个绿云公司的老总,要是有交情兴许能帮忙疏通一下。”

  永继、永盛是他两位堂兄,金氏集团现任的董事长和总经理,他们在地产界能量大,中小建筑公司都赶着巴结。

  果然,景怡将秀明的事委托出去,金永继抽空给绿云的何董打了个电话,五分钟不到就把问题解决了。下午绿云就将截留的款项如数归还秀明的公司,何董还亲自打电话向他道歉,说了许多肉麻的恭维话。

  秀明不知道是景怡的能量发挥作用,真以为对方赏识他的才能,沮丧一扫而空,自信又似千年的柏树顶天立地了。

  周四这天晚上,他按捺不住得色,向家人们叙述了事件始末,与众人分享这枚先苦后甜的橄榄。

  “绿云那个何董说,甲方跟他们说我工程质量好,办事效率高,是难得一见的优秀合作对象,他们以后也想找我帮忙做工程。”

  佳音和景怡夫妇这三个知情人装糊涂,其他人纵有疑心也含而不露,美帆比较单纯,真心觉得秀明苦尽甘来,双手合十欢笑庆贺:“是吗?大哥真了不起呀,所以说酒好不怕巷子深,创出金字招牌,财运就会自动找上门来。”

  珍珠骄傲极了:“爸爸做生意口碑一直很好,就是运气不怎么样,不然早发达了。”

  美帆连连点头:“现在不是渐渐好起来了吗?人要是走运了,就算关上门,运气也会从门缝里钻进来。”

  她钟爱侄女,希望他们家能越过越好。

  贵和也来助兴:“大哥这就叫铁杵磨成针,功到自然成,爸把公司传给你是对的,换了我绝没那个恒心和毅力,光是那些木工、漆匠手艺我就学不会,只能坐着画画图,动手能力比大哥差远了。”

  胜利见秀明最近倒了不少霉,也想说几句喜庆话讨个吉利。

  “我也觉得大哥挺棒的,手艺多巧啊,家里的家具基本都是他亲手打的,这房子也是他带人盖起来的,不比那些好几亿的高级别墅差。”

  赛家的新房子是秀明的得意之作,质量还在其次,关键是很划算。

  “我们家的房子盖得便宜,材料带人工费不到六十万,所以才说房地产商黑心。”

  贵和作为业内人士,不能不说点公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主要是地价就贵,咱们家是自己的地,当然便宜。”

  房价贵政府也有责任,各地土地拍卖不停上涨,房价当然跟着水涨船高。

  珍珠把话题拉回对父亲的颂扬上:“不管怎么说,爸爸的技术是家里所有人中含金量最高的,假如遇上战争、金融危机,律师和建筑师都有可能失业,但是爸爸的手艺到哪里都能挣到饭钱。哦,对了,姑父也是,医生也是永不失业的职业。”

  秀明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像在爱抚一条护主的小狗。

  “我闺女说得对,你爷爷以前说过,与其藏一座金山,不如学一技之长,一把剪刀一把尺,走遍天下都不怕。”

  说着注意力瞄准妹妹。

  “千金,听到了吗?你也赶紧去学一门手艺,这个家就你什么都不会,那个烘焙学校你报名了吗?什么时候开课?”

  千金看不惯他开水泡黄豆的膨胀样,没好气道:“12月8号去报到。”,她终归是个没城府的,接着冷笑:“大哥是不是得意忘形了?真以为那绿云公司是被你的人格魅力打动的?”

  “不是被我打动的,还能是被你打动的?”

  秀明认为妹妹驳不倒他,底气足得很。

  景怡在妻子争辩时悄悄踩住她的脚尖,轻声劝:“吃饭吧,别扫大家的兴。”

  看千金忍怒低下头,佳音紧绷的心弦松弛了,向景怡投以感激的微笑。

  大麻烦一解决,她干活儿也轻松多了,不想饭后收拾厨房时,女儿的班主任突然打电话来告状,说她不按学校规定着装,今天头上戴了一只大号的红色蝴蝶结。

  “珍珠妈妈,你们家赛珍珠太不像话了,经常穿些奇装异服来学校,严重影响我们班在学校的风貌,而且还不肯接受老师的批评教育。今天放学我留她谈话,她竟然私自走了,我教书十多年,还没见过她这么叛逆的学生,我想这是不是与你们的家庭教育有关系?她好像有个弟弟吧,怎么比一般的独生子女还骄纵呢?你和珍珠爸爸是不是该反省一下?”

  班主任尤吕红不到四十岁,是友谊中学新招聘的老师,新官上任三把火,对学生管理特别严格。珍珠在学校和在家一样不服管束,是班主任的重点工作对象,开学才三个月,佳音已接到多起尤吕红打来的批评电话。她深感惭愧,每次都小心地跟老师赔笑脸。

  “对不起尤老师,让您费心了,等珍珠回来我会好好教训她的。”

  尤吕红认为她在敷衍,话里长满松针。

  “普通的教训还不够,这孩子不受管教,现在不杀杀她的气焰,以后多半会闯大祸,请你们好自为之。”

  佳音赞同班主任的意见,她近来生活忙碌,很久没整顿过女儿的作风,这丫头的坏毛病像杂草,久了不锄就会疯长。

  她挂断电话,转身冲进珍珠卧室,把正戴着耳机听音乐的女儿从椅子上拉起来,一把扯掉还在她头顶晾翅的蝴蝶结。

  “谁让你带这么大的蝴蝶结去学校?戴了这个就能飞到天上去?你们班主任刚才打电话来,说她留你谈话,你却私自走了,她气得不得了,还说我跟你爸爸不会管孩子,叫我们反省,父母辛辛苦苦养活你,你就这样丢父母的脸吗?”

  珍珠不惊不诧问:“那尤吕红又来告状了?她怎么这样啊,更年期也来得太早了吧。”

  “你说什么?”

  “只是戴个发夹而已,别的班女生都这么戴,她们老师还夸她们好看,只有我们班不许戴。那个尤吕红想对我们进行独、裁管理,把我们训练成机器人,好让校方夸她有能力,就是不顾学生的感受,通过压迫我们来换取业绩,我们班的人都讨厌她,骂她是疯婆子,您还理她干嘛?”

  佳音觉得女儿浑身都是嘴,骂她狡辩,珍珠继续淡定辩解:“这不是狡辩,是事实,不信您可以去我们班打听打听。换句话说,我戴蝴蝶结碍着谁了?您知道那尤吕红是怎么骂我的?她说我戴着这个就是招蜂引蝶,专为勾引男生,您说这是老师该说的话吗?”

  听到这一隐情,佳音很吃惊,她不相信市重点的人民教师会说这种话,可女儿的态度也不像撒谎。疑点太难分辨,她决定暂不追究,问:“她说你经常跟她顶嘴又是怎么回事?”

  珍珠嫌母亲的问题太荒唐。

  “她先污蔑羞辱我,我能不为自己辩护吗?妈妈,有人骂您的女儿是妓、女您都不觉得气愤?如果告诉爸爸,爸爸一定会去找那女人算账。”

  秀明最会护短,珍珠以前在学校受老师刁难,他知情后无一例外跑去学校找对方理论,次次都弄得不欢而散,结果父女俩都成了老师口中的问题人物。佳音指望珍珠高中以后能挥别过去的黑历史,当然不能让丈夫再掺和她的事。

  “不准告诉你爸爸!尤老师再怎么说也是你的班主任,你得尊敬她。”

  尊师重道是传统美德,她教育女儿以道德优先,由此加深了女儿的反感。

  “她要是有值得我尊敬的地方我当然会尊敬她,可她比菜市场上的大妈还尖酸刻薄,哪有一点为人师表的风度?我也是倒霉遇上这么个班主任,妈妈您应该同情我,而不是帮着她来指责自己的女儿。”

  “学生服从老师这是天经地义,我读书那会儿不管老师说什么我都不会顶嘴,你应该学我做个懂事的乖学生。”

  “妈妈那不叫懂事,叫奴性,都什么年代了,您还信奉思想压迫那一套。人与人的身份地位有差异,但人格是平等的,凭什么要我对侮辱我人格的人奴颜婢膝?要想赢得别人的尊敬,就得拿出相应的情操和魅力,仗势欺人算什么?就算是王思聪,说了欠揍的话,我照样骂他是丑逼,管他是不是首富的儿子。”

  母亲就像一根低压电线负荷不起她的高压电流,再争论下去定会短路,珍珠以上厕所为由摔门离去,佳音时间紧张,不能老浪费在她身上,只好先作罢。

  她收拾完厨房,马上取出没做完的刺绣活儿,合住以后业余时间压缩了,现在她每笔订单的工期都延长至五六天,手里这条披肩已绣了四天,只差一点就完工了。

  想在今天完成需要一个助手,她再次来到女儿的卧室,叫她去厨房帮忙穿针分线。

  珍珠常帮母亲做这些活儿,可这会儿她也没空。

  “我要出去练功。”

  每晚八点去镇广场练功是她的习惯,除非刮风下雨,一般情况下都不会中断。而且下周校庆她还要代表班级登台演出,最后这几天得好好彩排才行。

  佳音无心跟她讲条件,拿出母亲的威仪下令:“一天不练也不会退步,顾客都在催了,你别成天只顾着玩,多少也得帮妈妈做点正事。”

  珍珠知道妈妈今天替她挨了班主任的骂,决定把干活儿当做对她的补偿,可心里到底意难平,进厨房后噘嘴抱怨:“妈妈您知道你哪点最过分吗?”

  佳音眼睛只盯着绣布:“不合你心意的地方都过分,答对了吗?你这孩子最大的毛病就是自我主义。”

  “自我主义的是您,您根本不尊重我,我做的事都不正经,目的都是为了玩儿,您怎么这么看不起我呢?”

  “有那么多人看得起你,不缺我这一个,别废话了,快点帮我做事。”

  她把针线盒推到女儿跟前,指挥她劳作,顺便传授一些刺绣技巧。

  “这些线的颜色渐变都得搭配好,线身稍微刮得毛躁点,这样绣出来的动物才有毛茸茸的质感。多学着点,没听你爸说吗?身有一技不会挨饿,你又不爱读书,将来找不到工作兴许还能靠这个养活自个儿,比你学唱戏靠谱多了。”

  一幅喜鹊报春图正在她指尖下诞生,构图优美,色泽鲜亮,几只喜鹊自在地徜徉在玉兰桃花梢头,情态各异活灵活现。

  珍珠一边分线一边欣赏,问:“妈妈,您绣一件披肩能挣多少钱啊?”

  “五十块。”

  “五十块您还这么起劲,我看淘宝上的手工刺绣,像这样的一条披肩八、九百,利润至少七百多,黄芸阿姨才给您五十块,这不明摆着坑您吗?”

  “别多嘴,好好干你的活儿就对了。”

  佳音冷冷驱赶女儿,防止她窥破自己的秘密。

  她哪里知道女儿在为她抱屈。

  “妈妈您其实挺能干的,跟爸爸一样多才多艺,怎么就甘心把自己局限在家里呢?您就没梦想过施展才能,干一番大事业?”

  佳音认真回答:“家庭幸福就是我最大的梦想,我现在做的一切就是在实现梦想。”

  珍珠奇怪:“那算什么梦想。”

  佳音白她一眼,看不惯她那眼高手低的轻狂样。

  “怎么不算?梦想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妈妈的梦想就是这个,怎么,你瞧不起吗?”

  “没有,不过您既然知道梦想不分高低贵贱,为什么老是贬低我的梦想呢?当越剧演员总比家庭妇女高级吧?”

  “我不是贬低你的梦想,是笑你不切实际,那演员是谁都能当的?你又没有背景和过人的实力,少痴心妄想了。”

  “说来说去您还是瞧不起我。”

  珍珠抱怨着,脸阴得要下雨,父母对她的爱是失衡的,她沐浴在灿烂的阳光里,却没见过明媚的月华。

  佳音也不能理解女儿的心思,她像活在桃花源里的空想家,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你就不能现实一点吗?和别的孩子一样,认真读书,争取考上大学,选个受欢迎的专业,毕业后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踏踏实实过日子,这样父母也可以少操心。”

  情知是白费口舌,她仍试图扭转女儿的观念,结果女儿的反应依然像《新闻联播》的内容一样正常。

  “我是我,不是别的孩子,大家都走的路不见得就适合我。是,人烟少的路是比较难走,但风景也更美,我很自信我能另辟蹊径闯出一番天地,您不支持我也就算了,干嘛老泼我冷水?”

  她这些话就是磁铁,总能吸引出佳音铁屑般的毛躁。

  “你别光自信,就没想过失败以后怎么办?到时时间都耽误了,青春也没有了,再想重来就难了。”

  女儿的毛躁是她的十几倍,青春期的意识是冰山上的雪莲,对一切世俗的价值观存在天然的排斥,又不愿孤芳自赏,极力想让大众见识自身的美丽。

  “做任何事都有风险,假如怕失败就不敢尝试,那社会上的成功人士将会消失一半。妈妈您思想太老套了,这或许可以说成谨慎,但谨慎就是年轻人的绊脚石,我才十六岁,就算连续失败十年也才二十六岁。女人二十六岁就很老了吗?如果您赞同这观点,和物化女人的猥琐男有什么区别?我觉得女人就算到了六十六岁,只要心态好身体好依然可以像年轻人那样生活,知道二婶为什么那么有魅力?因为她永远保持一颗少女心,永远清新自然,不像你们这些平庸的大妈恶俗势利。我也想像她那样,活到妈妈这个年纪还能保持初心,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不是为了迎合某些人和事,消灭自己的个性,每天过着一成不变的单调日子,那样跟死了没多大区别。”

  在佳音看来,这些都是中二病末期的症状,她深刻体会到绝症患者家属的焦虑。

  “你这孩子从哪儿学了那么多歪理?做人太特立独行不好,会被人笑话的。”

  珍珠坚信错的不是她,是那些俗人,坦然笑道:“那就让他们笑话好了,我活在自己的感受里,而不是别人的舌尖上。”

  母女俩进入冷战,表面沉静,内心都盘算着如何用自身的意识形态渗透对方。

  这时英勇走进来,他想吃冰淇淋,开冰箱时问珍珠:“姐姐你吃冰淇淋吗?”

  “吃,给我拿一盒。”

  “只有一盒了。”

  “早上忘记让爸爸买了。”

  珍珠有些郁闷,英勇已将那仅剩的一盒冰淇淋递到她手边。

  “姐姐你吃吧。”

  “你不吃吗?”

  “不想吃了。”

  珍珠开心地拿起冰淇淋,在她专心开盒盖时,一旁的英勇偷偷咽着唾沫,其实他很想吃冰淇淋,又怕姐姐不开心,如果让出冰淇淋,姐姐一定会高兴,他比较后选择忍让。

  他的反应被母亲看在眼里,她吩咐女儿:“去拿个碗,分一半给弟弟。”

  珍珠不解:“他说不想吃。”

  分一半给弟弟当然没问题,可母亲若是单纯为了维护弟弟,做这种无意义的分配就很可笑了。

  佳音只从她的话里听出没心没肺和自私。

  “他是让着你才说不想吃的,你这丫头,比人家大那么多,还没人家一半体贴。”

  珍珠惊奇地盯着弟弟,那双无辜的大眼睛里装满惶恐和委屈,让她在无意中成了一名掠夺者。

  她登时火大,指责母亲:“妈妈,都怪您没带好头,老是为了讨好别人压抑自己的想法,小勇这么别扭都是跟您学的。”

  语言不就是用来表达和交流的吗?在这种小事上都做不到坦诚,和哑巴有什么区别?

  再说,我还是他亲姐姐呢。

  她无视恼怒的母亲,抓住弟弟的小手,严肃教导:“小勇以后不许这样了,想做什么想说什么就大胆表达,你这样憋着不说真话,别人知道了会讨厌你的。”

  英勇使劲点头,就算珍珠的要求与之相反他也会这么做,他喜欢姐姐,也想让姐姐喜欢他,所以必须听她的话。

  次日清晨浓雾弥漫,城市仿佛一锅粘稠的米汤,车辆都陷入迷魂阵,一齐龟速行进。珍珠每天上学都踩着时间线到校,今天公交车受大雾阻挡,因此她毫无悬念地迟到了。

  第一堂历史课已经开始了,老师是班主任尤吕红,珍珠一进门就被她呵斥。

  “站住!我批准你进教室了吗?”

  尤吕红个子不高,顶多一米五五,浑身圆滚滚的,像一根拦路的圆木,脸是一张半生的大饼,白里透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替细小的眼睛扩大能量,这就像给导弹装上核弹头,使她那每天勤练瞪人修炼来的凌厉眼功有了骇人的杀气,每个被她逼视的学生都是虎爪下的幼兽,情不自禁发抖。

  珍珠不怕她,家庭为她提供了充足的安全感,她生来就没怕过谁,宛若一把剪刀破开教室里的紧张空气,从容不迫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我是这个班的学生,现在是上课时间,进教室有什么错?”

  她又当众挑战班主任的威信,好比公开造反的逆贼,必受镇压。

  尤吕红怒而捶桌,连续不停的,好像桌子是她的杀父仇人。

  “你知道是上课时间还迟到,刚才在校门口被值日生拦住登记了吧?我说过我最在乎我这张脸,这学期开学以来我们班就你一人迟到,所有良好记录都被你毁掉了!”

  “尤老师,人都会有失误,我也不想迟到,可今早路上塞车我也没办法呀,您总不能让我为了您的面子就去投诉公交公司吧?人家也不想交通阻塞啊。”

  “你还顶嘴!给我滚出去!”

  “您凭什么让我滚?我交了学费,也没违反校规,就算是班主任也不能阻止我上课。”

  尤吕红第一波强攻无效,第二波招式趋于阴狠,讽刺:“你上课有用吗?别的同学是来学知识的,你是来玩儿的,不尊重老师的劳动成果,有什么资格上课?”

  她有葵花宝典,珍珠有九阴真经,挖苦力度一点不逊色。

  “现在教育不是产业化了吗?一瓶矿泉水,有人买来解渴,有人买来浇花,我觉得老师教的东西合口味就会认真听讲,教得枯燥乏味就听不进去,说白了还是老师们的教学能力决定的。”

  “你说什么?”

  “不光我一个人这么认为,同学们私下都在议论,既然教育产业化了,就该像别的行业一样实行质量竞争,让老师们竞争上岗,为学生提供选择权,哪个老师教得好,我们就去听他的课,教不好的就该下课。现在这种模式类似强买强卖,学生一点选择的余地都没有,老师们没压力,不积极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准,反到怪学生不认真,学习成绩差,这太违反市场经济规律了。”

  “你个小屁孩还敢胡说八道,你懂什么叫市场经济?”

  “政治课上教了啊,市场经济是指通过市场配置社会资源的经济形式。简单地说,市场就是商品或劳务交换的场所或接触点。李老师的政治课教得很有趣,我听得很认真。”

  她真想公开点名批评一下尤吕红,把她最喜欢的历史课教的那么索然无味,只逼学生死记硬背,真不知道优秀教师的头衔是怎么得来的。

  周围的气氛拆迁房似的松动了,不少同学露出兴奋的神情,珍珠召唤出了他们压抑的叛逆之心,他们巴望她能再接再厉,瓦解班主任的专政。

  尤吕红显然看出事态的严峻性,急于结束这场威胁权威的对峙,指着教室门咆哮。

  “你马上给我出去!否则今天我不上课了,你想耽误全班同学学习就这么耗着吧。”

  珍珠打定主意宁死不屈,正占着上风更不可能撤退,昂然反驳:“尤老师您太不讲道理了,法律都不施行连坐,您怎么能因为针对我一个人就让其他同学一块儿受罚呢?您是我们的班主任,不是奴隶主,我们都是交过学费,通过正规渠道入校的,您不能剥夺我们上课的权利。”

  “你算什么正规生?中考成绩那么差,不是你爸妈交择校费,你能混进我们这个市重点?”

  “学校既然肯收择校生,说明这个操作是合理的,您要是对学校的规定不满,可以去向校长抗议啊?交择校费的学生又不止我一个,要是您能让学校把我们都赶出去,那我真要佩服您的能力了。”

  尤吕红的话犹如一个破竹篓,全是鸡蛋大的漏洞,珍珠的辩驳几不费力,很快把她逼到发指眦裂。

  “你给我滚出去!”

  “我不知道怎么滚,要不您先示范一下?”

  尤吕红像一口耗尽弹药的大炮,用烟雾熏燎战壕内侧的士兵,向台下的学生们高声训话:“你们都看到这个人有多无耻了,今天的课不上了,除非你们先把她赶出去。”

  同学们的表情仿佛散装的弹珠,五颜六色混杂着,朝珍珠频频张望,不少人小声嘟囔,不知在抱怨谁。

  珍珠依然不慌乱,她从不在乎外界的眼光,鱼缸外的人和鱼缸内的鱼都是对方的观众,他人的意志入侵不了她的大脑。

  “尤老师,您利用班主任的职务要挟学生们欺压同学,这是滥用职权!假如在座的同学将来出社会掌握了权势地位,也向您学习,那就有可能造成犯罪,您身为老师怎么这么三观不正呢!”

  尤吕红顾不得面子了,不然她会被怒火活活烧死。她战斗机般俯冲下讲台,扑向珍珠,双爪直奔她白陶瓷般的脸颊。珍珠敏捷地跳起来,她身高169CM,比尤吕红高出一个头,和千金一样继承了赛家女人力大无穷的优点,轻轻一推,尤吕红就像撞墙的皮球弹出去两三米,后腰碰在一名学生的课桌上,发出母猪般的粗吼。

  “你还敢打老师!”

  珍珠指指讲台上方的摄像头:“那边有监控,是您先动手的,要不要请记者来瞧瞧啊?”

  刀枪不入的架势逼疯了尤吕红,她无计可施,抛下外强中干地警告冲出教室。

  班长立即起身追赶,如同护法追赶负气出走的帮主,教室里的喧哗持续了一分钟,珍珠像浪涛里的礁石安然不动,不久同学们又一齐向她聚焦,学习委员先发声。

  “赛珍珠,你就出去吧,不然我们大家都上不成课了。”

  珍珠面无表情:“又不是我让她走的,她自己不讲道理,凭什么要我向不讲道理的人妥协?”

  团支书拍桌大骂:“谁让你迟到了,本身就是你不对!”

  她是班主任跟前的红人,一切以尤吕红为核心,拍桌的姿态都和她如出一辙。

  珍珠很反感她狐假虎威的德行,讥笑着问:“迟到就不能进教室吗?校规里哪一条是这么写的?”

  “尤老师是为你好!”

  “人格侮辱也是为我好?你喜欢这种好,以后求她多赏你一点。”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还有没有家教了?”

  “别动不动给人贴标签,随便骂别人没家教的人才是真的没家教。”

  团支书也要上来动手,被同学们按住。

  纪律委员天生是个调解员,规劝道:“好了,都别吵了。赛珍珠,我理解你的心情,可你也得有点集体意识啊,为了别的同学,就忍一忍吧。”

  珍珠不满他拉偏架:“你们难道不觉得尤老师的做法很不对吗?为什么不让她改正,反倒逼迫我退让?”

  “她是班主任啊,胳膊扭不过大腿。”

  “什么叫胳膊扭不过大腿?这还没出社会呢,校园里就搞起畏强凌弱那一套了?对不起,我没你这么没骨气!”

  她的强势引来路人讥讽,一位不是班干部的女生鄙夷讥嘲:“成绩那么差,还有脸装正义使者,不过是仗着自己长得漂亮拼命搏存在感。”

  她音量很小,可能只是说给附近人听的悄悄话,不巧教室里骤然安静,这句悄悄话顿时人尽皆知。

  珍珠知道这女生一贯说她坏话,大多都围绕她的相貌进行抨击,说她的白是粉底抹出来的,眼睛是割过的,鼻子是隆过的,下巴是垫过的,从头到脚全是人工痕迹,是典型的人造人。

  珍珠早想骂一骂这个嫉火中烧的八婆,今天真赶上时候。

  “成绩差就不能维护正当权益了?照你说的,这个世界穷人都没人权了。我就算长得跟你一样丑,照样这么说。”

  那女生也跳起来,不出两秒就被按回去。

  多数同学是和平主义者,个别好战派的男生爱看热闹,却也舍不得珍珠做挨打的一方,内心还很佩服她的勇气,敢跟凶恶的班主任作对。

  学习委员安排大家上自习,课时过半,有人往珍珠桌上扔了张皱巴巴的小纸条,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干得好”,周围散布着十几个同学的名字,都是本人的字迹。

  这些人无疑是班上的革命党,在向反抗尤吕红白色恐怖的斗士致敬。

  珍珠很得意,也很自豪,她发誓坚守到底,绝不投降。

  尤吕红也刻不容缓地展开了镇压行动,回到办公室就打电话勒令佳音速来学校面谈。

  佳音被她的说辞吓到了,以为女儿闯下弥天大祸,急忙借了千金的车赶来。听完尤吕红横眉怒目的控诉,她的背心好似潮湿的墙壁不停渗水,内衣黏答答贴住皮肤,像有一条死蛇爬在那里。

  “实在对不起尤老师,珍珠从小胆子就特别大,想到什么说什么,跟我说话时也这样。”

  道歉相较于尤吕红的盛怒只是杯水车薪,她把对珍珠的怨恨都发泄到了温顺如绵羊的佳音身上,恶狠狠厉吼:“你们就由得她这么没规矩?要是我的孩子,我早抽死她了!”

  佳音笑容有些颤抖:“因为她是家里的长孙,大人们都特别宠她,所以……”

  “一个女孩子,又不能继承皇位,宠成这样只会变成祸害!”

  “您说得是,我们会注意的。”

  她不住道歉,态度极其谦卑,她是个要强的女人,不轻易向人低头,可谁让女儿犯了错?在学校错的只有学生,冒犯班主任是什么下场,她不想也知道。

  来之前就在设法补救,她提包里装着刚绣好的披肩,本是顾客订制的商品,此刻只好拿来救急,趁办公室里没别人,取出来双手呈给尤吕红。

  “尤老师,这披肩是我绣的,算是一点心意,请您笑纳。”

  这披肩在她店里售价889,在其他店会上千,实体店就更贵了,用来送礼不寒碜,也比买的东西更有心。

  尤吕红接过来翻看一下,嘴角一抖:“您手真巧啊,不过我这人从不收礼,您拿回去吧。”

  “这是我亲手做的,又不是外面买来的,您就收下吧。”

  她笑得几近谄媚了,尤吕红开恩似的点点头:“那就谢谢了。”

  见她随手将披肩搭在椅背上,佳音有些尴尬,强笑道:“我们家珍珠很淘气,让您费了不少心,那孩子虽然性子倔了点,但心地还是很善良的,请您以后多多包涵,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我当然不会跟小孩子计较,说到底还是为她好。”

  见班主任露了笑,佳音得以喘息,加把劲端出更丰盛的笑容。

  “是,这我们都知道,真的非常感谢您。”

  她以为示弱能够平复尤吕红的怨气,不料给女儿引发了更大的灾难,中午放学前,尤吕红气势汹汹对叛贼进行反扑,在最后一节化学课下课时大步流星走进教室,两条孔武有力的小短腿铜锤般敲砸地面,高跟鞋底火花四溅。

  “赛珍珠你给我站起来!”

  不止学生,化学老师也愣住了。

  珍珠气恼地望着她:“尤老师,您又怎么了?”

  “你犯了错还有理了?我请你妈妈来学校配合班主任工作,她居然妄想用送礼来收买我,让我给你胡闹的特权,怪不得你这么无法无天,原来都是被你父母惯出来的!”

  她将那条喜鹊报喜的披肩用力投掷出去,月白的绸缎先化作一道长虹,接着变成断桥,颓靡地坍塌在地,上面的图案扭曲着,花木残败,喜鹊都被碎了尸,没人看得出它的精致,只觉得是一件粗劣的廉价货。

  “你们都看看,这就是她妈妈刚才送我的,以为能用这破烂货收买我!太小瞧人了!赛珍珠,回去跟你妈妈说,我尤吕红是堂堂正正的人民教师,对学生公正严明,休想用贿赂让我改变原则,你们家那个不正之风只会培养出社会败类,你以后就是败类中的败类!同学们,我们要鄙视这种可耻的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她接触多了,也会变成败类!”

  尤吕红的神态酷似法场上的监斩官,眼镜片闪着寒光,鲨鱼般的小眼睛若隐若现,那口夹杂着浓烈口音的普通话也有了伟人的气势,眼下她跟前的一切都是渺小的,尤其是珍珠,只是颗一吹即化的冰渣。

  团支书带头哄笑,那被珍珠讥为丑女的女生后来居上,教室俨然魔窟,珍珠从孙悟空沦为唐僧,只能眼睁睁被他们生吞活剥。

  屈辱和愤怒绞碎了她的五脏六腑,她魂灵出窍般跑出教室,雾已经散了,阳光很刺眼,仿佛无数利箭射来,一瞬间就千疮百孔。

  她气息奄奄回到家,恍恍惚惚的,恰似望乡台上的鬼魂回到了臆想的家园。客厅里妈妈姑姑二婶正陪慧欣聊天,气氛温暖如春,所以她带来的寒流格外明显。

  “珍珠你怎么回来了?”

  千金先走向她,被她一言不发绕开。

  这时珍珠眼里只有母亲,害她沦为残兵败将的罪魁祸首。

  “妈妈!谁让您给尤吕红送礼物了?您实在太蠢了!”

  她蹦跳着嘶吼着,直如冤苦的厉鬼。

  佳音惊诧不已,她刚刚才帮女儿善了后,反被她破口大骂,也很气恼。

  “你怎么了,大白天的学什么鬼叫?”

  珍珠眼睛更红了。

  “我又没做错事,您为什么向那疯婆子低头,就这么没有骨气和自尊吗?我的脸都被您丢尽了!”

  “我做错什么了?我还不是为你好,想让你们老师喜欢你!”

  “谁稀罕被那疯婆子喜欢,您做事为什么老这么想当然,一点不顾我的感受!”

  不明真相的人单听这番对话很容易做出片面的判断,千金就是,她愤然责备侄女:“这丫头是不是疯了,你妈妈怎么不顾你感受了,真是养出一条白眼狼。”

  美帆相信珍珠不会无故发飙,劝道:“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呢,你先别插嘴。”,她上前抓住珍珠,试图让她冷静。

  “珍珠,到底受什么委屈了,快说给二婶听听,二婶为你做主。”

  这是珍珠激战半日以来感受到的第一缕温情,冷热夹击,她的心开裂了,捂住脸失声痛哭。

  慧欣从美帆手中要过抚慰权,搂着女孩儿的肩膀轻柔地哄:“珍珠,来,到慧欣奶奶家去玩会儿,有什么委屈跟奶奶说。”

  珍珠来到慧欣家,哭哭啼啼讲述上半天的遭遇,倒光心里的垃圾,感觉舒服多了,可垃圾残留的臭味仍旧困扰着她,令她愁眉不展。

  慧欣以前是老师,惯会开导人,拿出专业技能对她进行心理辅导。

  “珍珠,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妈妈的错,我相信你妈妈是真心爱你的,去给老师送礼并不是要拆你的台。你们那个老师估计有严重的心理疾病,通过控制他人来满足自身的成就感和权威欲,说白了就是个极端自私的人。她在学校对其他老师和校领导是个什么情形?”

  珍珠冷哼:“她可会拍领导马屁了,见了主任和校长笑得跟个烂番茄似的,对其他受领导器重的老师也是,全都有说有笑,生怕别人不喜欢她。”

  尤吕红变色龙似的嘴脸也是她恶其为人的重要因素,那隔着黄浦江也能闻到的恶臭下定是腐烂入骨的人品。

  慧欣点头:“那就是了,她小时候一定受过很多压迫和歧视,形成了这种欺上媚下的性格,对比她弱的人就肆意凌、辱,对比她强势的人就阿谀讨好,这是个很可悲的人,你应该同情她,或者鄙视、无视她也行,别为了这种人破坏自己的情绪,更不该把气都撒到你妈妈身上。”

  童年经历会扭曲一个人的心理,随着时间推移,受害者会演变成凶手,靠变本加厉的发泄来补偿自己曾经受到的伤害。

  珍珠费解:“慧欣奶奶,这种心理变态的女人怎么能当老师呢?她以前在西部小县城里教书,据说年年得先进,真不敢想象那些学生是怎么被她压迫的。”

  慧欣叹气:“我们国家对教师心理素质的考核还不到位,难免会混入一些不合格的人,加上很多学校只重视学生的分数和升学率,不怎么关心他们的心理健康,于是就让你们班主任这号人大行其道了。”

  “我觉得有那样的老师,学生一定会留下心理阴影,我这么强壮的心脏都受不了,更别说其他人。”

  “那是因为你个性特别强,不像别的学生容易驯服,她觉得你挑战了她的威严才着重打击你。”

  “那您说我这样错了吗?”

  珍珠瞪大双眼,浓密的睫毛还湿漉漉的,但目光倔强有力,一点也不楚楚可怜。

  慧欣笑道:“不能说错,但也不是全对。有个性是好事,可是个性太强会打破与外界的和谐,郑板桥有句话叫‘聪明难,糊涂亦难,由聪明而转入糊涂更难。放一着,退一步,当下心安,非图后来福报也。’,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是叫人别计较利益得失,学会适应环境,对吗?”

  “对,任何事情上争执都不是好事,老子说‘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人生中不争就是福气,不抢就是自在,不辩就是智慧,不贪就是收获,释怀就是解脱,知足就是放下。要想快乐就得保持一颗平常心,避免争执,尤其是不和不讲理的人争执,那样只会伤害自己。”

  老年人的智慧是无孔不入的水,能深入各个缝隙,可少年人的心中有一处水火不侵的真空地带,安放着他们神圣高贵的信念。

  “奶奶,爷爷以前也跟我讲过类似的话,我觉得你们的话很有道理,但也不是百分百正确。如果遇到不平事都不去抗争,那不平就会一直存在。就像今天,我们班主任因为我迟到就把我赶出教室,我不出去她就用罢课来威胁。假如我妥协了,以后其他同学再遇到这种情况也会是同样的下场。人在一个坑里摔了跟头就该挖土把这个坑填好,免得其他人路过时再摔倒,而不是绕过去,只图自己安全,您说是吗?”

  慧欣一惊,莞尔:“你这孩子,原来是想舍己为人啊。”

  “这算不上舍己为人,我二叔说,每个人坚持做对的事就能促进社会进步,个人的力量虽然微薄,积少也能成多,要是人人自危,只顾自己,那坏风气和恶势力就会更加嚣张。今天的事又不需要我抛头颅洒热血,顶多就是挨顿骂,为什么不坚持呢?”

  做人不能老是独善其身,在有能力时就该兼济天下。

  对她这种幼稚的英雄主义,慧欣持赞赏态度,就像观赏一朵昙花,明知花期短暂,越要珍惜花的美。

  “你既然觉得自己在做好事,就更不该生气了,愤怒于事无补,伤害的是自己。唯一可取的做法是调整好心态,积极乐观地去面对困境,别因为他人的错误留下心结。”

  “奶奶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珍珠离开沙发,重现斗志昂扬的姿态,她还没有输,蓄积了新的力量就该去继续抗争。

  慧欣拦住她叮咛:“要小心,保护好自己是第一位的。”

  她算是默认了珍珠的行动,这样势必与她一道承担风险,可她又相信这个女孩儿有能力处理好这件事,刚学飞的小鸟难免会被恶风吹落,每次下坠都是自由翱翔前的经验积累,老鸟只需要默默地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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