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贵和憔悴得犹如游魂野鬼, 这两天显然饱受煎熬,郝质华看不出伪饰的痕迹, 沉声问:“你知道我是为什么事来的吧?”
他小心点头, 惊恐到了极点。
她不想使用逼供的方式,又问:“你就没有话想说对我吗?”
他觉得说什么都是狡辩, 惶惑张望,发现远处正在搭建大型广告牌,施工现场堆放许多搭脚手架的钢管, 便过去捡了一根回来递给她。
“你用这个狠狠打我吧,是我骗了你。”
她接过扔掉,腔调多了几分严厉:“欺骗的内容有哪些?你当我是有钱的老女人,想从我身上榨取好处?”
他心神剧震,猛烈喊冤:“没有!我从没那么想过。”
澄清要靠解释, 她向他提供这一权利。
“你现在是在坦白认错吗?是的话就老实交代, 究竟骗过我什么。”
他急促又胆怯地回答:“我以前对你耍的那些小心机全都坦白过了, 唯一没招供的就是这件事。过去快十年了,我自己都不再想了,谁知竟会被梅晋挖出来……”
“你知道是梅晋干的, 他也来找过你?”
“他买通了‘夜色’酒吧的老板蒋先,教唆他勒索我, 后来蒋先差点失足落水, 我救了他,他才良心发现告诉我背后的隐情,可我仍没想到梅晋就是主谋, 直到那天你爸来找我,让我跟你分手,事后他才出现。”
“你为什么要干那种事?”
尖锐的提问仿佛刺刀戳心,他涕泪直下,经她催问方如实供认:“为、为了赚钱……”
“赚钱的目的是什么?你家里当时很缺钱吗?交不起学费,还是有人生病?”
“都不是,是我贪慕虚荣,想像有钱的同学那样吃好穿好玩好,干正经兼职赚不到那么多钱,所以鬼迷心窍走了邪路。”
她被这份诚实激怒,咬紧了后槽牙:“你上次问我有没有黑历史,就是在试探我的底线对吗?你觉得我能原谅这种事?”
他明白自辩的时刻所剩无几,擦着泪急道:“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也知道这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一直小心隐瞒。质华,你能再听我说几句话吗?我不是天生的下流坯子,当时那么做是有原因的。”
“你说吧。”
“我以前跟你说过,小时候我爸偏心,对我很不好,我从小过着物质匮乏的生活,自尊心受了很大伤害,一直被人歧视,自卑抬不起头来。上大学以后我再也无法忍受那样的生活,其他同学有的我也想要,希望能获得他人的尊重,阳光开朗地过日子。那时我爸一个月只给我500块钱生活费,还不到别人的一半,我只能自己想办法赚钱,试过发传单当促销还去快餐店里打过工,那些工作钱少费时,专心打工就会耽误学习,我不能舍本逐末啊。有一天,我经过台州路,被几个人拦住,他们问我想不想做兼职,一周只要抽出两三个晚上去酒吧卖酒就能得到高额报酬。我起初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工作,想去试试。第一周只是陪那些女顾客喝酒,去了三晚就领到5000块分红和几千块钱的小费,我从没见过那么多钱,以为这真是生财的路子,后来就…就……”
“后来就越陷越深,干起肮脏下流的皮肉勾当,是吗?你真可耻!”
愠怒的训斥令他肝胆俱碎,悲惶叫嚷:“我早就知错了,大四实习以后再没去过,决定洗心革面,靠正当途径赚钱。毕业后我工作很努力,每天熬夜加班累到晕倒也从没叫过苦,赚来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干净净的,‘夜色’的经历真的只是一时的过失。”
“世上穷学生那么多,人家都能清清白白生活,你为什么自甘堕落?”
“质华,你没经历过那种痛苦,体会不到我的感受。贫穷不可怕,可怕的是贫穷带来的歧视。只举一个例子吧,小学体检时老师让我们脱衣服,全班只有我的内衣裤是破破烂烂的,两个老师当着所有人议论说我是没有父母管的孩子,同学们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那种冲击我现在回忆起来都有阴影。你看现在的我根本想象不到小时候的我有多孤僻自卑,不敢交朋友,不敢在公开场合讲话,活得像个爬虫。更可悲的是,我的贫穷是我爸刻意造成的,我的哥哥妹妹弟弟都得到了应有的关爱,个个过得比我幸福,我不止在外面受歧视,回到家歧视也无处不在,毫不夸张地讲,那感觉时刻让人窒息。那会儿我经常觉得活着没意思,有时故意不走人行道,故意闯红灯,就想被汽车撞死。”
坚强全部粉碎,他回到了孤苦的童年时代,垂着头泣不成声,昨天向家人哭诉时还有愤恨为依傍,此刻虚弱到了骨子里,宛如一块即将被丢弃的抹布。
郝质华不能对这刻骨的悲恸无动于衷,愿意相信他的话,并试着理解他的感受,只是不懂当年的他为何那样懦弱。
“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为什么不向你爸抗议?不跟家里人沟通?”
“我不敢啊,我在家是多余的人,我爸说我是搭千金的顺风车出生的,就是个不值钱的赠品,谁都不拿我当回事。我不敢得罪任何人,更不敢反抗我爸,还得想方设法讨好他们,让他们喜欢我。你说我油嘴滑舌,会讨好奉承人,其实都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只有把自己变成拍马屁的小丑,我才能在家找到容身之地。”
逆来顺受也是求生途径之一,她想象那个在冰冷逆境中徘徊的小男孩,心痛破空而来。
“下面这个问题,你一定要诚实回答,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这问题她本待日后慢慢求索,如今却非得即刻追查透彻,这将决定他们关系的走向。
他畏葸忐忑:“我怕我说了你会讨厌我。”
“你不说我会更讨厌你。”
“……我上小学以前我爸很穷,我妈过不了苦日子,和他离婚了。从那时起我就认为女人都是嫌贫爱富的,男人经济能力差就会被嫌弃,结了婚也不能有长期稳定的生活。我出生低,家里帮不了我什么,凡事只能靠自己,所以我很没有安全感,怕万一有一天落难了,也会被对象给抛弃,为这个不敢谈恋爱,不敢想结婚的事,直到遇上你。你不像别人的女人那么现实,正直善良富有责任心,自身又很强大,能给我足够的安全感。”
“你想找女强人,还有很多选择啊,江思媛就比我能干也比我有前途,你为什么不选择她?”
“她们是很强大,可都没把我当做平等的个体看待,希望我依附屈从她们,那种模式也不符合我的期望。我想和另一半一起奋斗,创造我们共同的事业,在家庭中承担平等的义务,相互理解尊重,这应该也是你的想法吧,能找到志同道合的对象太不容易,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
他这些话和以往的言论连贯一致,说明他们选择彼此的基础坚实可信,他渴望安定,她需要理解,能相互获取和给予。
这一点牢靠,下面的路就还走得通。
贵和判断不出郝质华的沉默代表什么,自救驱使他上前乞求:“质华,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已经彻底悔改了,请别回头看我的过去,只检验我的现在和将来,行吗?”
郝质华进入了理性分析状态,平静道:“我现在还不能答复你,给我几天时间考虑。”
他看到一丝希望,急忙噙泪点头:“好,我等你,多久都行。”
“明天打起精神回公司上班,别让我再看到你半死不活的样子。”
“是。”
她准备回家,并拒绝他相送,佳音和秀明见状现身,秀明讨好地说:“郝所,您要回去了吗?我送您!”
妻子在身后扯住他的衣衫,对客人说:“郝所,天太晚了,您打车不安全,我开车送您。”
以丈夫的口才只会浪费劝解良机,她得亲自出马。
郝质华推辞不过接受了,佳音开着贵和的车送她返回,路上察言观色,确定她情绪平稳,在小区外停车后才恳求谈话。
“以前的事贵和是有错,可他不是因为道德败坏才去干那种事的。”
“他都跟我说了,他小时候过得不好,父亲又偏心,让他产生了严重的自卑感,才想通过满足虚荣来换取心理平衡。”
佳音忙替三弟作证:“他说的都是真的,贵和出生前我公公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家里经济条件又不是太好,他的精力都分散给其他子女,因此疏忽了贵和。加上贵和小时候长相秀气,性格又有些懦弱,我公公老说他像个丫头,怕他长大以后也这样,对他特别严厉,坚持用艰苦朴素来要求他。后来我嫁进门,觉得这样很不妥,可是出于私心不敢冒犯公公,对贵和的关爱也很不够,说起来真的很愧疚。前天他和令尊见面后受了很大打击,回到镇上就去跳河自杀,幸亏刚好被我丈夫撞见,及时下河救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郝质华吃惊不小,心情又加了秤砣:“难怪他那天不接我电话也不回信息,原来去自杀了。”
看出她依然心疼贵和,佳音进一步解读后者的心意:“我说这些不是想增加您的心理负担,贵和真的很爱您,他单身这么多年相过无数次亲都没成,就是在等理想中的对象。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又要失去,他承受不住才会崩溃。这孩子平时遇到困难都很坚强,这次真是被碰到死穴了,就连刚才跟您见面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比起身败名裂,他更怕被您怨恨。您和他交往了这么久,对他的为人有一定了解,我向您保证,您看到的都是真实的,现在的贵和确实是个诚实上进的好青年,温柔体贴又不缺责任心,他是真心想给您幸福,也会尽全力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希望您能包容他以前的错误,再相信他一次,这是我们全家人的心愿,我们可以用任何方式为他担保。”
郝质华明白她用心良苦,替贵和感到欣慰。
“你们这样关心自己的兄弟,很令人感动。我已经跟贵和说好了,考虑几天再答复他。”不等对方再开口,又说:“当初我也是抱着诚恳认真的态度和他交往的,发生这种事,不光我需要克服心理障碍,还牵扯到我的父母家人,以及其他人事,我不能贸然做决定,这点请您理解。”
她能做这种表态已属不易,佳音知道目前耐心也很关键,诚恳致谢:“是,我能理解。谢谢您到现在还能理智地对待贵和。”
郝辛和林慧还在焦心地等待女儿,见她毫发无伤地回来,表情也很正常,都长舒一口气。郝质华异常疲倦,对急切询问的母亲说:“妈,我很累,拜托你们什么都别问,等我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开口。”
她干了半辈子技术活,习惯理科生的思维模式,只要自制力不突破极限,做重大决定前必须详细规划,权衡各方轻重,分析自身的承受范围,一旦决定就永不反悔。目前面对的选择比以前任何时刻都艰巨,她得好好评测自身的抗压能力,迎接选择之后的事态。
贵和听从郝质华指挥,第二天恢复上班,郝质华也销假回岗,在公司见面时对他不理不睬,一连三天跟没他说过一句话。他愁肠百结,患得患失,又掉了好几斤肉,还得假充无事地应付赵国强的质疑,不仅度日如年,这个“年”还像“银河年”。
周六全所集体加班,晚上七八点项目才收尾。他下楼,瞥见郝质华和梅晋在大楼门口说话,不久一同离去,他不能坐视,悄悄跟踪他们来到附近的小路。
梅晋这厮俨然狩猎的豺狗,长期监视不放,听说郝质华和贵和的动向又跑来指手画脚。
“质华,你怎么还去莱顿上班?继续跟那个男妓打交道,你不觉得恶心吗?”
郝质华这几天一直记挂着他这个大障碍,绞尽脑汁想要铲除他,这会儿他自动跑来碰火线,没发觉她已暗暗举枪。
“你都快把他逼死了,还不甘心?”
“哼,我哪有逼他,是他自己干了见不得人丑事,还怪别人笑话?”
“你究竟要怎样才罢休?”
“你在维护他?知道他是男妓还不放手,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我说过赛贵和不是什么好货色,你再缺男人也不该看上他。只要你现在答应我的条件,我马上替你找个干干净净的小男生,不论是长相还是那方面的能力都远远强过他。”
梅晋过久了顺风顺水的日子,忘记曾经遭受过的危险,在他恣意戏辱下,冷若冰霜的女人好似火山訇然冲破了顶层的雪盖,将他丢进火地狱。
“你混蛋!”
她猛地揪住他,像当年决裂时一般挥拳痛揍,铁脚铜膝狠狠踹向他四肢和身体各处要害,打得他只能招架无力还手。
“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做这种事!我忍了这么久,都恶心得没法呼吸了你还来骚扰!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债吗?!”
梅晋本质是文弱书生,历来打不过受过正规武术培训的前妻,被她暴怒殴打便回顾起旧时几乎丧命的惨况,毛发森竖,却悔之晚矣。
郝质华魔性狂发地打倒梅晋,骑在他身上死死扼住他的咽喉:“你想逼疯我想找死,那好,我马上成全你,你这就去死吧!”
她想清楚了,对付梅晋这种无赖就得以暴制暴,非得彻底胆寒一次,他才能学会畏惧。躲在远处的贵和不知她下手留有分寸,以为她真要冲动杀人,慌忙赶来阻止。
“质华!你别这样,住手!住手啊!”
郝质华不料他会插手,暴躁推开:“这混蛋不肯放过我,我杀了他一了百了!”
“他就是个人渣,你何苦给人渣陪葬,快放手!”
他拼命拉拽,她适时放手,退后前还狠狠踢了梅晋几脚。那男人似遭雷击,神光消去一半,蜷屈咳喘半晌也未能爬起。
贵和不愿郝质华受牵连,但看他这副惨相完全不解恨,指着鼻子警告:“梅晋,你要报复全冲我来,不准再陷害质华!”
梅晋也视他为肉中刺,切齿恨骂:“你这个下三滥的男婊、子还敢威胁我,陷害质华的人分明是你,跟你在一起她就休想摆脱污名和耻辱!我会把你干的那些下贱事公诸于众,到时你们两个就一起臭名远扬吧!”
贵和脑子如撞钟般轰鸣,这坏蛋作恶没下线,绝不仅限于威胁,他舍不得郝质华,却不能害了她,急需做取舍。
天人交战一瞬,他先断绝自身感受,选择了保护,问梅晋:“如果我离开质华,你是不是就会放过她?”
梅晋刚闪出一丝诧异,又听他说:“自己的罪名我自己承担,你不能再用这件事来要挟她!”
豪迈只维持了一秒,转向郝质华时贵和心如刀绞,忍痛说道:“质华,我不能连累你,我们分手吧。”
郝质华面沉如水,忽然抬手抽了他一耳光,他误当做怨恨,随即泪下。
梅晋以为奸计得逞,气焰复炽,大笑道:“质华,看看,你爱上的就是个窝囊废,靠他你能过什么好日子!”
郝质华默默举起街边的垃圾桶利落地扣向他的头顶,又请他吃了一顿拳脚。
“垃圾,给我闭嘴!”
梅晋受痛不过,总算老实了。郝质华踩住他的后背禁止他逃跑,隔空质问呆愕的贵和:“你不是说爱我一生一世,没有我就活不下去吗?现在为什么说分手?”
他像被将军训话的小卒,慌乱地抹着眼泪:“这混蛋不肯放过我们,继续在一起,他还会害你。”
“他是因为你才纠缠我吗?他的一切阴谋诡计都在针对我,你不过是个工具。”
“我……我……”
“想不到办法就什么别做,交给我处置。”
郝质华揪起梅晋带走,出现反抗就再补一顿打,押着他来到邻近的跨江大桥上。梅晋又疼又累,再没力气挣扎,被她推上护栏,头下脚下地悬空倒挂,吓得惨叫连连。
她按住他挂在护栏上的膝盖厉声叫骂:“你认识我的时间也不算短了,知道我的脾气吧,真被逼疯了连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情。你钻营这么久,不就图荣华富贵?丢了性命拿什么去享受?你的钱,情妇还有一堆私生子都会落到别人手里,你愿意做这种好事?”
死字当头,梅晋再嚣张不起来,拼命惊叫呼救,贵和也面如土色,在一旁不住劝说,又紧张地打量周围。天色已暗,他们站在光照不足的地方,没被桥上疾驰的车辆发现,若是白天早已酿成大新闻。
郝质华是经过计算才走这步棋的,专为吓唬梅晋,见他屁滚尿流仍不住口地恫吓:“你那么想当富豪,知道富豪最怕什么?最怕有人跟他拼命。你想把我逼成亡命之徒就尽管去作死,到时再多保镖都保不住你!”
梅晋早已魂飞魄散,哭爹喊娘求饶,郝质华等他赌咒发誓再不骚扰以后才动手拖他上来,贵和赶紧帮忙,梅晋上岸后腿脚发软,跪在地上半天挣不起身。通过这次苦头他已深刻认识前妻的凶狠,像她这种高智商的人一旦丧心病狂比魔鬼更可怕,亲自作对的胆量是没了,但心下仍有不甘,扶住栏杆威胁:“质华,我可以不再管你的事,但是你继续和这小子交往是绝对过不了你爸那一关的,我劝你趁早分手,除非你想马上参加你爸的追悼会。”
郝质华又恶悍地瞪一瞪眼:“再敢废话,我就让你先开追悼会,快滚!”
那渣男一瘸一拐逃走了,桥上车来车往,反而凸显了寂静,看热闹的只有江风和云朵后的月亮。贵和心有余悸地望着她,猜测自己将被如何发落。
听到他微弱的呼唤,郝质华转身面向他,神态似身旁的钢筋水泥般坚固。
“那天我说了会给你答复,现在就答复你。”
他立时紧张,心跳统治了听觉,忘记呼吸和吞咽。
“我不会计较你的过去,如果你能保持现在的心意,和我共进退,我的心意也不会改变。”
她的声音清晰有力,他却依然信不得真,激动到恍惚。
“你能做到吗?”
又收到一次肯定,他喜极而泣,颤抖着不住点头,一个“能”字答得微乎其微。
她感受得到他的大喜大悲,伸手替他拭泪,道出滞留数日的安慰。
“小时候的苦难的确会影响一个人的成长,可是把所有不幸都归咎于以前的苦难就是在推卸责任,我希望你能坚强起来,原谅你父亲和家人对你的伤害,不再自怨自艾,从今往后堂堂正正生活。我会在一旁支持你的。”
心底黑暗的冰原被照亮了,他难忍痛哭,亲近的愿望如饥似渴,却捏着双手不敢作动,直到她主动搂住他,才急切地抱紧,他找到了人生的支点,今后再也不会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