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向荣这孩子智勇双全, 颇具少侠气概,虽无乖张狂态, 但也不拘小节。当晚去表姐家借了一套合身的衣裙、一顶长假发, 并化妆品若干,第二天放学后, 和珍珠来到电影学院。
那金永盛想是昨晚没猎到兔子不甘心,又把他的布加迪横在了校门外。辛向荣连忙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换上女装,让珍珠帮他上妆。他容貌清秀, 发育迟,在女友高超的化妆技术下脱胎成娇美鲜嫩的日系美少女,174厘米的身高,骨架还比较纤细,穿上大衣长裙, 几能以假乱真。
珍珠绕着他检查两圈, 拍手大笑:“真好看真好看, 像这样的那色狼准会上钩。”
辛向荣让她别再修饰,否则被真妓、女抢了先,今天就白忙活了。
他用十指顺了顺假发, 拽着淑女的优雅步姿来到蓝色布加迪前,不慌不忙拿起车头的矿泉水, 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车窗落下, 金永盛伸头端详他几秒,老练出价:“2000。”
做戏得逼真,辛向荣扭捏地竖起三根手指跟他还价, 示意要三千。金永盛爽快点头,打手势让他上车。
珍珠眼瞅车开走了,不禁为男友捏把汗,前往约好的合会地点等候。
路上金永盛不时转头品评身旁的猎物,问坐姿端庄的“女孩”:“你是申影的?”
辛向荣怕多话会暴露真身,尽量用动作代替语言,佯羞点了点头,等他追问专业才捏着嗓子说:“影视艺术系。”
“大几了?”
“大一。”
“怪不得面相这么嫩,小姑娘不该化浓妆啊,一会儿到了酒店赶紧把脸洗干净了。”
金永盛很中意这种娇羞文静的款式,嘿嘿淫、笑让辛向荣止不住火大,还得强忍着装小白兔。
金永盛越看越喜欢,以老大哥的语气问:“够腼腆的啊,第一次出来做这个?”
看他点头,又问:“还是雏?”
辛向荣悄悄捏紧拳头,微微颔首,并附上娇羞的微笑。
金永盛大喜:“那我可真是赚到了,放心,哥哥是厚道人,一会儿开、苞要真是雏,我给你加价到两万。不过你可别懵我,那膜是不是后来补上的,我一试就知道。”
他愉快地吹起口哨,像普通人拧开可乐瓶看到瓶盖内“再来一瓶”的字样,兴致勃勃撩拨那清纯的“小美人”。
“别不吭声呀,说两句。”
“……我嗓子不太舒服。”
“是有点哑,先去买盒金嗓子喉宝,待会儿会让你更哑。”
辛向荣受不了他的淫邪,仔细察看沿路情景,寻找举事地点。车开到十字路口,红灯亮了,金永盛停车后等不及开始尝鲜,右手肆无忌惮搭在他大腿上揉捏。
辛向荣三尸乍魂,想当场打死他。见不远处一个交警正朝这边走来,认为时机成熟,猛地抽开恶棍的咸猪手,破嗓大骂:“你个变态!把脏手拿开!”
他一亮真嗓就露了馅儿,金永盛惊呼:“你、你是男的?”
“没错,男女都分不清,瞎了你的狗眼!”
“你说,你是来干嘛的?!”
“干嘛?小爷专程来让你好看的!”
辛向荣骂完,探出车窗大喊救命,路人驻足观望,那交警则飞奔赶来,少年用力朝他挥手:“警察叔叔,这变态非礼人!您快救救我!”
金永盛以为中了仙人跳,火冒三丈揪住他:“好你个臭小子,居然敢讹我!”
他挥出老拳,挑起战幕,二人先是在车内厮打,辛向荣练过跆拳道,动武绝不吃亏,怕这混蛋开车逃跑,揪斗中推开驾驶座旁的车门,将金永盛一拳一脚揍下去。金永盛一辈子没吃过亏,盛怒下也不管被警察逮住会有麻烦,坚持与这坏小子对殴,自愿做了他练功的靶子。
交警叫来附近站岗的同事,将他俩分别制服,再由110巡警扭送派出所。
到了那里首先做笔录,办案民警是个三十多岁的男青年,面相刚正,一脸严肃地质问他们:“你们是什么情况。”
金永盛右脸肿成馒头,像挨了野蜂针,后槽牙也冒血松动,指着辛向荣恨骂:“这兔崽子男扮女装来讹我!”
“他怎么讹你了?”
“他……”
金永盛不能向警察坦白召妓行为,如同点不燃的哑炮,空冒浓烟。
辛向荣算准他的心理才使这招,从容不迫道:“警察叔叔,我是友谊中学的学生,名叫辛向荣。”
民警瞧他的装束观感也不佳,不客气地问:“你一个男孩子干嘛打扮成这样?”
“我是本市伪娘爱好者协会的成员,这是我的兴趣爱好。”
“什么是伪娘?”
“就是喜欢穿女装,打扮成女孩子参加各种漫展和cosplay的男性动漫爱好者。”
民警也算年轻人,对动漫和cosplay等常见词汇不陌生,知道是正经爱好,态度和蔼了一些:“哦哦,这个我懂。”
辛向荣气呼呼说:“今天我本来想和朋友一起去参加同好会,路过申州电影学院见这人的车头摆着一瓶矿泉水,一时贪小便宜,拿起来喝了一口。这人就主动跟我搭讪,问我要去哪儿,说可以开车送我去。”
金永盛吹涨的气球一下子炸了,跳起来指骂:“你撒谎!”
辛向荣理直气壮诘问:“那你说我为什么上你的车?”
这问题比胶带管用,瞬间封死了恶霸的大嘴。
民警干了十几年公安,经验丰富,心里明镜似的,断定金永盛是去大学门外招妓,至于为什么和这“小伪娘”起冲突,还需进一步调查,催促告状者:“接着说。”
辛向荣胆气十足地瞪着咬牙切齿的色狼,沉着指控:“路上这人就不老实了,先是说一些下流话骚扰我,在刚才那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他忽然伸手在我身上乱摸,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流氓,很生气又很害怕,见交警叔叔过来就大声喊救命了。”
民警记录完他的供词,转问金永盛,请他先出示身份证。
金永盛傲慢道:“我的律师马上就来了,有话你跟他说去。”
民警见惯横人,饶是有钱的大款也不买账,不卑不亢道:“不管谁来你都得先出示证件,这是规定。”
土豪冷笑:“我怕我亮出身份会吓死你们。”
民警礼节性微笑:“那我更要看看你是什么厉害人物了。”
“你这种态度,兴许明天就下岗了,可别后悔。”
“我拭目以待。”
碰上硬骨头,金永盛也不屑跟小虾米过分较劲,掏出钱包抽出身份证递给对方,姿态很像大佬在打赏下人。
民警上电脑登记,按惯例在公安系统网上核对信息,看到市局刚对该人员发布的即时拘捕令和禁止出入境通告,也就是说此人已是警方的追捕对象。
他面不改色起身,对他们说:“你们稍坐一会儿,我去上个厕所就回来。”,出门直奔所长办公室,去向领导指示。
金永盛不知大祸临头,还寻思如何整治辛向荣,盯着这该死的小鬼威胁:“小兔崽子,敢耍老子,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辛向荣初生牛犊不怕虎,家里也有点背景根基,不信这恶少能把他怎么样,效仿那民警凛然冷笑:“我也拭目以待。”
十分钟后律师先来了,金永盛不等民警回来,吩咐律师留下善后,大模大样往外走。将出大门时刚才的办案民警和两名同事追上来拦住他。
“对不起金先生,您暂时不能离开这里。”
金永盛见其中一人拿着手铐,惊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刻怪:“怎么,你们还敢拘留我?”,回头见律师也跟出来了,跋扈下令:“给他们马局长打电话,立刻撤了这小警察的职。”
不料遭那民警笑谑:“您就算给厅长打电话也没用,我们刚接到通知,对您实施拘捕,还请您配合。”
“什么?你们凭什么拘捕我?”
金永盛像恶狗吃了一记打狗棍,骨头立时酥软,他是常走夜路的人,心中有鬼,风吹即慌,情知是往常犯的那些罪行事发了,忙按手机联系金永继。
大哥是靠山,他不倒,自己就还有救。
金永继手机关机,那“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女性机器提示音好似催命符帖在他脑门,遑急吩咐踧踖的律师:“知道我大哥在哪儿吗?快联系他啊!”
民警说:“如果您想找金永继先生,现在已经联系不上他了,警方下午在杭州萧山机场对他实施了抓捕,你们兄弟或许能在看守所碰面。”
警方的行动事先没有一点征兆,对主要嫌疑人采取了闪电缉捕。巢倾卵覆,土豪魂慑色沮,被左右架住带走时还仓惶高喊:“等等,你们凭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罪?你们没资格抓我!”
辛向荣目睹他被警察押上警车带走,吃惊地汗湿了手心,那民警送走同事回来知会他:“小同学你的口供录完了,可以回去了,我们后续会联系你过来处理这件事的。”
他试着打听:“叔叔,这人为什么被抓啊?”
民警正色道:“这是机密,不能外泄,你出去以后也别对人说,否则会对你的生活造成不良影响。”
这迹象显示金氏集团犯了大事,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见报。他又喜又忧地去与珍珠回合,珍珠等得心焦火燎,不能吃冰淇淋就用三杯奶茶代替,远远地见他来了,连忙飞也似跑过去。
“怎么样怎么样?成功了吗?”
“事半功倍。”
“真的?快说说。!”
她接到事成的消息就很欢喜,听说金永盛兄弟被捕更是兴高采烈,巴掌拍得极响亮。
“他和他大哥都被抓起来了,肯定犯了大案子,否则警方不会随便动他们。”
辛向荣推测:“可能是经济犯罪,也有可能和贪污腐败案有关。”
珍珠觉得只要能除害,刀砍枪打都无所谓。
“总之这伙人要倒大霉了,我一直很讨厌金家人,除了我姑父没一个好东西,希望法院判他们重刑,看他们还怎么嚣张,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啊。”
辛向荣提醒:“你姑父会受牵连吗?他也是金氏集团的一份子啊,金永盛他们犯的事会不会跟他有关?”
她自信满满摆手:“不会不会,我姑父从不管金氏集团的事,他父母出家以后他更是和金家的生意不沾边了,不会有事的。”
听她这么说,少年忧思顿去,笑着打趣:“那就好,我今天帮你出了这么大一口气,你是不是得感谢我?”
珍珠也正想犒劳他,豪爽道:“请你吃饭,去伊势丹吃你最喜欢的厚切三文鱼。”
说话就催他动身,辛向荣让她别急。
“我先卸妆换衣服。”
她瞧了瞧他的脸,妆面还很坚、挺,调侃:“不用了,就这样挺好。”
“被人看出我是男的该多丢脸啊。”
“没事,有人问起我就说你是我的女朋友。”
“什么?赛珍珠,你的性取向不会有问题吧?”
“暂时还没有。”
她搭住他的肩膀带路,两个人身高相仿,她剪了短发,穿着机车服牛仔裤,他戴着长发,穿着女式大衣和长裙,走在夜幕下,乍看真是雌雄颠倒,男女易位。这种荒唐又刺激的快乐也只在青春期才能享有了。
珍珠嘴快,回家就把金永盛被捕的情报当做大新闻宣布,家人们都很担心景怡,催灿灿打电话问候,灿灿打了几次老占线,后来还是秀明先打通了,听到老同学的声音,他称幸道:“你没事啊,我们还以为你被抓起来了呢。”
景怡接到大堂嫂打来的求救电话,得知大堂兄突然被捕,正忙着逐个接听亲戚的电话,听他这么说又吃一惊:“你知道了?”
“刚才珍珠说,她同学今天在派出所亲眼看到你那二堂兄金永盛被警察拘留了,还说你大堂兄也在杭州机场被抓起来了。”
“……是有这么回事。”
秀明原想八卦几句,见妹妹在一旁焦急瞪视,忙说正话:“不会连累你吧?灿灿怕你去坐牢,都快吓哭了。”
快吓哭的其实是千金,他答应她不告诉景怡,才来了出张冠李戴。
景怡忙说:“这事跟我一点关系没有,你们放心,告诉灿灿,等我处理好手边的事,明天晚上就去看他。”
他匆匆挂线,秀明替他安慰千金:“老金说他没事,他现在还是自由身,估计这笔账算不到他头上。”
千金但愿自己是杞人忧天,领着儿子上楼睡觉。灿灿见她愁眉不展,摇摇她的胳膊说:“妈妈您别自己吓自己了,警察办案讲究实事求是,爸爸又没犯法,不会有事的。”
她瘪嘴:“你爸爸是没参与过金家的生意,但你爷爷奶奶有啊,要是被人算旧账,没准也会跟着进去。”
“不会的,爷爷的智商比我差不了多少,做事又严谨,老说他现在无事一身轻,那就肯定没事。倒是大伯二伯,估计要完蛋。”
听他口气笃定,千金疑惑:“你为什么这么说?是不是你爸爸告诉过你什么?”
她再想不到当初是儿子亲自窃听了金永继等人的犯罪机密,灿灿不想让母亲担惊受怕,拿假话糊弄过去。
千金失眠到半夜,老感觉不踏实,下楼摇醒沉睡的大哥。
秀明正做噩梦,梦见佳音和朱百乐结了婚,还发喜帖请他去吃喜酒。婚礼上妻子打扮得如花似玉,怀里还抱着一个大胖小子,说是她和朱百乐生的,教孩子叫他叔叔。他气炸心肺,嘶吼着打砸礼堂……
千金刚好进来,见他双手抓空乱舞,以为发了梦颠,惊叫着将他摇醒。秀明诈尸般直挺挺坐起,双眼圆瞪,热汗狂流,魂魄不知飞哪儿去了。
千金喊了好几声,急得音量全开,惊雷似的一吼将他震醒。
“大哥,你怎么了?是晚饭吃多了,还是白天在外面遇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秀明抹着汗摇头:“我做了个怪梦……”
“什么怪梦?”
“……梦见穿越到了1939年,背着机关枪在南京城下杀鬼子。”
“你神经病啊。”
千金狠推他一下,觉得大哥傻得没治了。
秀明遮过丑,问她来干嘛。
妹妹扭捏地摆弄衣角,腼腆道:“大哥,你明天能不能帮我去看看灿灿他爸?”
他随口反问:“你自己怎么不去?”
被她变脸狠瞪,他立马妥协:“行行,我去我去。”
千金又火速变脸,笑嘻嘻抱他一下:“谢谢大哥。”
他不耐烦地数落:“你到底什么时候跟老金复合啊?听贵和说你都原谅他了,现在又这么关心他,还分着算什么意思?是不是等他先来求你?”
她忙否认:“贵和只跟你说了半截话吗?我现在的首要目标是学习、创业,等有了经济基础再说别的。”
他对前景不太看好:“靠做糕点真能发大财?那满大街的糕饼店也没见哪家大发特发啊。”
落后观念立刻被嘲笑:“你不懂,每个行业要做到上游都得有创新意识,多研制受消费者欢迎的新产品,再申请配方制作专利,久而久之就能累积出自己的品牌,到时再大面积推广营销,创出知名度,接着设法打入高端市场,那样就成功了。”
她近来不止钻研业务,还抽空自学了一些网络远程市场营销课,已慢慢规划出创业方案的雏形。在“点金蛋糕坊”上班以来研发出的“南瓜蛋挞”、“椰奶西米雪媚娘”、“巧克力火腿蛋卷”销路都很不错,为自己赢得了充分的信心。
秀明听她说得煞有介事,乐于提供鼓励,祝她“早日心想事成,马到成功。”
兄妹俩欢快击掌,后半夜都睡得很甜。
千金的担心不无道理,景怡没和金永继等人同流合污,也受到了波及,次日一早市检察院的人就上门了,一共来了两个办事员,年纪稍长的名叫朱百乐。
他觉得这文雅的检察官有些眼熟,没能想起就是那位和佳音一块儿吃饭,后来被秀明骂成“男小三”的青年,当此情形也顾不上思索旁的,友好接待了他们。
朱百乐坐下便说:“金先生,很冒昧地打扰您,近日我们查证金氏集团涉嫌多起财税、投标方面的严重违规操作,另外还涉嫌几桩重大贪腐案,已对您的两位堂兄金永盛和金永继先生实施拘捕,目前二人正在秘密地点接受调查。不知您是否已经得到消息。”
景怡实言道:“昨晚我大堂嫂打电话通知我,后来我再想联系她就联系不上了。”
听说大堂嫂已被检察院的人请去配合调查,他暗自心惊,预感金氏集团会被连锅端,拽住镇定说:“你们不会连我也想抓起来吧,我从没插手过金氏集团的经营管理,根本不知道他们都干了些什么。”
朱百乐言行很规范,有礼有据说明:“您别紧张,没证据我们不会随意侵犯他人的公民权。是这样的,我们对金氏集团的秘密调查已开展一年多了,今年四月中旬,金氏集团在清泉市东区一座刚开售的楼盘,一天之内同时售出了93套住房,当时房屋市值8100万,首先登记的购买人是您。”
景怡被人照后背捅了一刀,失惊:“我没在清泉市买房啊。”
“这个我们已经核实了,这些住房后来确实未登入您的名下,只是金氏集团的这个操作让我们觉得很可疑,想向您求证,您是否同意他们以您的名义囤积房产?”
“绝对没有,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你们直接去问我大堂兄吧,这事应该是他授意的。”
“那么金永继是否跟您做过这方面的交涉?”
景怡正在思索,年初他在劝阻金永继参与清泉市土地围标时,对方曾鼓动他抢先收购房屋,以待获取暴利,莫不是大堂兄以为他铁定会动心,先自作主张预留了房子,造成这莫须有的嫌疑?
他谨慎试探朱百乐:“您能不能先告诉我,他们都犯了什么事?”
朱百乐笑道:“很抱歉,在案情查清前我们不能泄露有关信息。如果您知道他们有哪些触犯法律的行为,还请尽早告诉我们,千万别隐瞒,否则等将来案件查明就属于知情不报了。虽然和犯罪分子的犯罪行为无关的知情不报并不构成犯罪,但假如嫌犯对您进行栽赃,情况将对您很不利。”
景怡比他更了解堂兄一家的人品,只要能脱罪,他们会六亲不认。
“你让我好好想想。”
听了这请求,朱百乐断定能在他这儿取得收获,和气点头:“好的,您慢慢想,我们先不打扰了,过会儿再来。”
送走客人,景怡赶忙打电话向母亲求助,母亲处变不惊:“你爸早就料到会有这天,所以让你和永继他们断绝关系,幸亏他有先见之明,不然你或许也会受连累。”
“妈妈,检察院的人让我提供线索,我该不该交代清泉市投标那件事啊?”
母亲让他稍等,去同父亲商量,几分钟后父亲亲自回话:“景怡啊,永继这坏小子用你的名义去囤楼,兴许真会乱咬你一口,让你帮他背黑锅,你没参与他们的计划就配合警方的要求吧,尽力和他们撇清关系。”
老人的声音比以前苍老了许多,但沉稳有力,宛如岗上老松,风雨莫摧,将一股力量注入景怡心田,帮助他恢复镇静。
“爸爸,金氏集团会不会真毁在那两个混蛋手里?”
他不稀罕巨额财产仍然深感惋惜,父辈们殚精竭虑创下的基业就要被不肖儿孙们断送了。
父亲比他坦然:“要真那样也是天意,你做好准备吧,也许真正的考验马上就会来了。”
“什么考验?”
“你别急,过阵子就知道了。”
父母学佛后说话都喜欢打禅机,景怡知道问不出什么,想去金氏集团的办公地点查看,董事长和副董双双遭刑拘,公司怕不是已经乱套?
他开车出发,在小区门口被朱百乐和同事拦下,这两人一直守在这儿,定是怕他逃跑。
“金先生,您要去哪儿啊?”
“哦,我想去金氏集团,看看那边怎么样了。”
“集团还在正常办公,毕竟是这么大的企业,又是我市的纳税大户,谁都不希望出现混乱。”
朱百乐言辞依然谦和,没让他瞧巡捕的警戒样儿。景怡猜目前是集团的股东在主持大局,这样话能暂时避免倒闭的风险。
他不想再做让办案人员起疑的事,将他们请回家中谈话。
“关于金氏集团的案子,您想到什么线索了吗?”
“……有一件事,我只是知道,但现在拿不出证据指认。”
“您只要告诉我们详细情况就够了。”
景怡心一横,对着录音笔说出当初劝阻金永继,反遭他胁迫的经过,朱百乐听罢点头:“您反应的情况和我们掌握的证据差不多,很感谢您的配合。”
景怡小心探问:“嘉恒和开元也会被追查吧?”
这类大案通常瓜连蔓引,赵敏和梅晋是金永继的同党,无论如何脱不了干系。
朱百乐诚心告诫:“这点我无可奉告,但请您切记别透露风声,否则扰乱司法秩序,就真的触犯刑法了。”
景怡忙说:“您放心,我不会向他们通风报信的。”
他怀疑自己已被警方监控,恨死堂兄等祸害,可是血脉相连,不能不在意他们的死活,再向对方打听:“请问我堂兄他们最后会判多重呢?”
朱百乐严谨道:“这个还不好说,法院会依据最终的调查结果进行判决。今天打扰您了,再次谢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配合。”
景怡礼貌地握住他伸过来的说,连说:“应该的。”
麻烦走了,他的心持续慌张,需要担心的人太多,还包括大舅哥秀明。那蠢货被赵敏的裙子兜了去,天知道有没有被人下套,万一成了人家的垫背,那才真是不白之冤。
他准备叫秀明出来问问,秀明也正有此意,上午在工地干完活,想约妹夫吃饭,景怡的电话先到了。
二人在餐厅见面,他劈头就问:“你堂兄犯了什么法?肯定是大案子吧?”
都说男人不爱八卦,实是谬论,他们只不好谈家长里短,对时政很感兴趣,尤其是哪个大佬遭殃倒台,广大草根男势必奔走相告,众说纷纭中多少都怀着快意,这大约是雄性竞争意识造就的。
景怡警告他小点声,郁闷道:“小案子动作能这么大吗?”
“那你到底有没有事?你也是金家人,没跟着他们犯法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没在金氏集团上过一天班,我爸妈出家以后我跟他们就再没有经济上的往来了。”
“那就好,不然你进去了,我们还得想办法捞你。”
大舅哥的特技是:即使表达善意的话也能说得分外刺耳。景怡露出冷漠脸,警示道:“你先担心自己吧。”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秀明拈起花生米不听往嘴里扔,吃得贼香,听他说:“这种案子涉及面广,政府既然动了手就不会只查一家,金氏集团和开元地产合作密切,我估计赵敏也脱不了干系。”,花生霎时成了铁豆子。
景怡见他怔愣,紧张道:“你没帮她做过违法勾当吧?”
秀明急忙摇头,景怡信不过他的智商,让他好好想想。秀明想了又想,说他确实啥也没干,平时签字的文书单据也认真核对过,出不了纰漏。
景怡暂且信他,接着敲打:“等那个美术馆盖好了,赶紧跟她切断联系,她向你提任何要求都别答应。这种女人我太了解了,外表美艳如花,内心毒如蛇蝎,男人就是她手中的棋子,没准会拿你当替罪羊,到时你哭都来不及。”
秀明已知道赵敏部分黑历史,却仍不愿把她归入十恶不赦那一类,尴尬道:“她不会做这种缺德事吧。”
景怡怒发:“她做的缺德事多了……”,死命咬关稳了稳气息,焦躁申饬:“算了,有些事知道了对你没好处,总之你千万听我劝告,把自己搭进去还无所谓,珍珠小勇就太可怜了,你已经伤害过他们一次,以后得对家庭负责。还有,别傻乎乎去找赵敏打听,打草惊蛇没你好果子吃。”
秀明此后久久恍惚,刚走进一座未知的富丽宫殿,又匆匆退出,那殿堂也跟着崩溃了。倒塌的轰鸣震得他耳鸣身颤,碎石乱砖七零八落压在他身上,掩埋了他的思维。
赵敏久在名利场打滚,污泥沾身,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下场呢?
他已断绝了对她的欲念,却还残留着几许情分,不忍见她遭报应,可这趟浑水太深,他一粒草芥难做渡船,搞不好救人不成反受其害。
老金说得对,我得为孩子们着想,不该管的事别管,她犯了法,遭难也罪有应得。
如此昼夜自我劝说,只当不知道这回事,就此闭目塞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