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对麦克和jennifer的冤仇了解不深, 在警局交代了所知情报后被家人接走。这事对她的冲击很大,连续几天做噩梦, 怕家里担心不敢表露。景怡挂心不下, 给她发了条安慰信息。
“心情怎么样了?还在难过吗?别太伤心了,这不是你的错。”
过了半天, 千金只回他一个简短的:“嗯”,明白她在逞强,他心疼无奈。再看待这条轰动全国的新闻, 不免为死者生感叹。
jennifer此人毫无疑问的恶毒,做尽坏事,是以恶贯满盈。然而寻根就底,是病态的家庭造就了她病态的性格和三观,自以为身在金字塔顶端, 能随意操控他人的人生, 导致最后引火自焚, 同理的还有他两位堂兄。为富不仁,必受其害,简单的道理却起不到多少警示作用, 足可证明愚昧无知是世间最难战胜的弱点。
赛亮在医院养病,佳音出走, 赛家现在又没有一个善于过日子的人, 大家只好凑活着过了一个春节,去餐厅吃了顿年夜饭,秀明、贵和、千金、胜利、珍珠、英勇、灿灿, 再加一个郝质华,现场气氛还算热闹。大家说笑逗乐,插科打诨,但都不敢提去年过年时的情形,怕伤感会破坏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和谐。
节后邹子萌团队的美食电影《武林山珍》发布了,这部制作精良,独具创意的业余作品竟异军突起获得广大网友热烈追捧,十天内点击率破两亿,各大媒体相继报道,网站打赏过百万,珍珠母女凭有趣的人设和精湛的美食技艺一跃成为近期话题度极高的网红,珍珠的微博粉丝数轻松突破两百万,一些商家慕名前来请母女俩做商品推广,还有知名食品商想请她们拍广告,声称愿出七位数的高价。
佳音还不太清楚这些变化会为她带来多大的效益,一些贪婪的眼睛却早早盯上她,元宵节刚过,她的母亲谷秀淑拖着行李箱来到赛家,看到丈母娘,秀明很惊讶。
“妈,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我女儿,怎么,你不欢迎吗?”
前年为侄子闻家洋猥亵珍珠一事,秀明曾对谷秀淑发过脾气,他记性不好,这会儿早忘却摩擦,对方却还记得,故意拿大架子压他,以求先发制人。
傻女婿果然忙赔不是,难为情道:“不是,那个,佳音现在不在家。”
“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现在不住这儿。”
谷秀淑一听口风不对,忙问:“那她住哪儿?”
“在我弟妹家。”
“你们吵架了?”
“是。”
谷秀淑本人就常和丈夫吵架闹出走,对这档子事不甚在意,吩咐:“赶紧把她叫回来,就说我要见她。”
秀明碰够钉子,羞怯道:“还是您自己联系吧,她现在不肯接我电话。”
“你俩什么矛盾啊?都闹到这份上了?”
“……您自己问她吧。”
谷秀淑估摸女婿做了对不起女儿的事,趁其理亏,更易达成目的,当下给佳音打了电话。佳音料想母亲突然袭击没好事,让她到赛亮家来相见。谷秀淑舍不得车费又懒得走动,让秀明当司机,秀明屁颠屁颠照办了。
“妈,您怎么来了?”
见到母亲,佳音态度有些生冷,谷秀淑察觉得到,看她穿着打扮比以前体面多了,真像发达的光景,还须趁早收割,马上严厉敲打:“你怎么也这么问,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不是。”
“你跟珍珠她爸分居了?”
“嗯。”
“他怎么惹你了,你们要离婚吗?”
“他出轨了,我正跟他打离婚官司。”
谷秀淑火道:“好一个赛秀明,看着老实,结果也是个被窝里头眨眼睛的!”,她的气愤仅此而已,立刻把这当做另一个生财门道,关注:“这婚你打算怎么离?”
“孩子归我。”
“财产呢?”
“没什么财产可分的,都留给他吧。”
“那怎么行?不是还有房子和公司吗?再便宜也值三四百万吧,你怎么能一分钱都不要呢?”
“他的公司赚不了什么钱,房子的产权也不是他一个人的,没必要争。”
“怎么没必要?我跟你说……算了,先不提这个。听说你和珍珠给人家拍电影成了网红,赚了很多钱。”
她一提这茬佳音的推测便明确了,厌恶也迎来了迅猛生长期,隐忍道:“您听谁说的?”
母亲如数家珍:“网上不都传开了吗?洋洋告诉我的,还给我看了那电影,点击都破亿了,打赏也有好几百万,还有商家花钱找你拍广告,这些新闻上都写着呢。”
“都是没谱的事,您不会是为这个来的吧?”
“还真让你说对了,我跟你说,你哥哥们想跟人合伙做买卖,现在正缺本钱,你赚了这么多钱,借他们一两百万吧。”
谷秀淑对女儿的态度里从来没有“客气”二字,认为女儿的钱就是她的钱,可随时任意支取。
佳音的脸结冻了,冷笑像岩石上的冰花:“您看我现在像是能一口气拿出一两百万的样子?”
“那电影的打赏你有份啊,还有拍广告的收入,一两百万轻轻松松就有了。”
“就是有我也不会借。”
佳音胸口怨愤上涌,一口气托出拒绝,当谷秀淑惊怪质问,她继续犀利表态:“只有傻子才拿肉包子打狗。”
儿孙就是谷秀淑的脸面和立身之本,登时跳脚维护:“你怎么能这么说话?那是你亲哥哥,你连这点情分都没有?”
佳音不用再维持端庄文弱的形象,也就不再压抑愤怒,无畏地顶撞母亲:“那他们又对我尽到过做哥哥的情分吗?什么时候关心照顾过我,给过我一点帮助?比外人都不如,还厚起脸皮找我借钱,一开口就是一两百万,真是笑话。”
谷秀淑也觉得她气性不复从前,惊奇斥责:“你、你这丫头怎么变得六亲不认了?”
“我已经彻底清醒了,以前就对他们没好感,放不下情面才敷衍着,现在想通了,一个人太好说话就会被任意欺诈,我得有自己的原则,不想做的事谁都不能强迫我。”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
“不对的话我当然可以无视。”
“我是你妈!没我就没你,你就是活到一百岁也不能忘记这条命是谁给你的!”
佳音最烦母亲搬出“生恩大于一切”的霸王条款压迫她,索性趁机泄愤:“您是生了我,可您认真抚养过我吗?不到三岁就把我扔给外婆,十多年不管不问,我记得这条命是您给的,但更记得是谁害我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和磨难。”
谷秀淑理屈,咬牙切齿恨骂:“你、你竟然跟我算起账来了,翅膀真长硬了啊。”
佳音理直气壮点头:“没错,我早就是独立自主的成年人了,从没依靠过您和家里,所以您也没资格找我要回报!天晚了,您别妨碍主人家休息,回去吧。”
“你还敢撵我走,别以为我治不了你!”
老太婆扑上来揪打,抓散了她的发髻,佳音不客气地使劲一推,正色警告:“这是别人家,请您自重!”
美帆母女早听见吵闹声,怕她们打起来,忙闯进来劝架。
“佳音,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美帆挽住佳音胳膊,佳音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恢复冷静说:“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妈,您走吧。杨叔叔还在养伤,您大吵大闹会打扰他的。”
蔡良娣在一旁委婉地下逐客令:“是啊,大姐,我家老头子刚动完手术经不起闹腾,你先请回吧,有事明天再说。”
谷秀淑也是来借宿的,忿忿道:“那我今晚住哪儿啊?你总不能把我赶到大街上去睡吧!”
佳音让她去大舅二舅家,她却说:“你外婆过世我正伺候你二嫂做月子,没回来奔丧,他们都在怨我,不会理我的。”
听她叫苦,佳音再添一层反感:“那您就更该反省一下了,自己的亲娘死了都不回来料理丧事,凭什么还让自己的女儿孝顺你?这叫一报还一报!”
挖苦招来母亲残忍地诅咒:“好,你等着瞧,今后你老了,珍珠小勇肯定也不会管你,你的下场比我惨十倍!缩在桥洞底下饿死了都没人收尸!”
旁观者不明就里,听了这恶毒话比当事人更心惊,美帆脸青懵神,蔡良娣失声训斥:“哎呀,你这人怎么这样咒自己的女儿,怪不得佳音不肯搭理你,你哪儿像个当妈的啊?我看了都心烦,赶紧走,赶紧走!”
谷秀淑咒骂着离去,美帆见佳音脸庞慢慢滑落泪水,不知如何安慰她,拿纸巾为她拭泪。佳音冲她勉力一笑,擦干眼泪接着折叠刚才没叠完的衣服。她已足够坚强,仍难完全抵挡来自至亲的伤害,还没做到彻彻底底的麻木。
谷秀淑出门打电话让女婿来接人,秀明都快到家了又调头赶回来,见她拖着原封不动的行李箱站在街边,奇道:“妈,您怎么又提着行李出来了?”
岳母先发号施令:“今晚我住你家,给我腾个地方。”
“佳音没留您?”
“这都怪你,谁让你在外面搞女人,佳音都恨死你了,我帮你说好话,她连我也恨上了,这不,非要撵我走。你弟妹的妈也不是东西,跟着说风凉话,我活了这把岁数还没受过这档子气呢!”
谷秀淑是向生活投降的弱者,为生存学会了一整套油滑狡诈的处事技巧,把碰壁责任推卸给他人。秀明老实人吃老实亏,当即信以为真,赶忙歉疚地哈腰赔礼:“是是,都是我的错,您快上车吧,先回家再说。”
当晚他让英勇挨着他睡,将谷秀淑安顿在儿子卧室,家里人都睡了或是回来得迟,均未察觉来了客人。早上千金珍珠正做早饭,谷秀淑大摇大摆出来问:“珍珠,早饭吃什么啊?”
千金没见过谷秀淑,疑惑此人是谁。珍珠讨厌这个重男轻女又是非不分的长辈,压根不愿见她,不冷不热问:“外婆您怎么来了?”
千金听了知是大嫂的母亲,爱屋及乌礼貌问好:“您好,欢迎来我们家做客。”
谷秀淑知道她是有钱人家的少奶奶,堆笑道:“你好你好,我来看珍珠她妈,昨天就到了。”
珍珠纳闷:“昨晚没见着您啊?”
“我先去找你妈了,夜里才回来。”
小丫头觉得外婆不是善茬,来意多半不简单,立马去问父亲。
“爸爸,外婆怎么来了?”
秀明刚起,正领着儿子叠被子,随口说:“她来看你妈妈。”
“妈妈没留她在那边住?”
“……出了点事,一时说不清,小孩子就别问了。”
珍珠心里不痛快,早饭没了食欲,话也懒得说了。谷秀淑和她吵过架,也不喜欢这不好惹的外孙女,只和千金套近乎,上桌后见再没人过来,问她:“千金啊,怎么没看见你老公呢?”
千金坦言:“我们离婚了。”
谷秀淑吃惊:“什么时候离的?”
“去年夏天。”
“那他离婚时给了你多少钱啊?不说分一半,十分之一总该有吧。”
“我一分钱都没拿。”
千金直线思维,顺着她的问话回答,没说后来补拿赡养费的事。
老太婆一下子急了,拍下筷子嚷:“你们这些孩子都是傻子,哪有离婚不要钱的,自己不要分给兄弟们也好啊。”
现场顿时尴尬,贵和解嘲道:“阿姨,她就是给,我们也不会要。”
谷秀淑夸张瞪眼:“为什么啊?”
珍珠明白她的想法,半讥半讽解说:“外婆您不知道,我们家的家规是做兄弟的不能用姐妹老公的钱,这是爷爷生前定下的规矩。”
谷秀淑对多喜印象不好,顺嘴冷嗤:“你爷爷脑子真有病。”
被众人一齐惊视,她慌忙讪讪改口:“哦,我是说亲家公太老实了,人啊,有时候还得精明点,不然会吃亏的。”
她扣光了自己的形象分,赛家人辜念她是佳音的母亲,不跟她计较,但再没人主动搭理她。
饭后谷秀淑将秀明叫到房里问话。
“秀明,我问你,你还想跟佳音和好吗?”
“想啊,妈,我做梦都想珍珠妈能赶快回来。”
“是不是真心的?”
“当然是真的,比金子还真!”
“那你得拿真金白银出来换。”
秀明一时没闹明白岳母的意思,傻愣着恭候她接下来的指示。
谷秀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我问过佳音了,她说你只是口头认错,没一点实质上的表示,根本看不出诚意。真心挽回,怎么说都得出点血吧。”
秀明狐疑:“可我说了给她钱,她不要啊。”
谷秀淑接过疑窦,反问:“是吗?”
“我们家的钱一直归她管,具体有多少她比我还有数,我向来随便她花,从没克扣过她。这次也是,我跟她说了只要她肯原谅我,家产全部归她,我一分钱都不要。”
秀明无意中揭穿佳音往常回绝娘家敲诈时所使用的借口,谷秀淑又添新怨,狠厉嘀咕:“这死丫头,一直在骗我。”
秀明没听清:“您说什么?”
她变脸笑道:“我说你要是一直这么大方,佳音怎么会次次都跟我哭穷呢?说她没工作全靠你养活,家里的事都做不得主。”
蠢材不知她在验谎,继续泄密:“她太节约了,舍不得花钱,以前我爸在她什么都听我爸的,可我爸也没亏待过她啊,去世后还留了十万块钱给她。”
“这么说她该有不少私房钱了?”
“这我不清楚,我从不管帐,不清楚家里的财务状况,不过这些年我也没挣什么钱,家里开销大,估计她也存不了几个钱吧。”
谷秀淑心里有数了,收起寻宝图,先挖眼前的宝藏。
“先不说这个,你真想跟佳音和好,现在马上拿出一百万,由我亲手交到她手里,管保她原谅你。”
女儿是撬不开壳的河蚌,女婿倒傻里傻气好拿捏,管他猪牛羊驴,能练出油的就是好膘。
秀明苦恼:“没用,她不爱钱,给她再多她也不搭理。”
她狠狠戳他一下:“你傻子啊,谁肯承认自己爱钱啊,你当面问她她当然不好意思要,我直接拿去硬塞给她,就说这是你为感谢她这些年为家里的辛苦付出,特意给她的补贴,她见你这么有诚意,能不心软?”
秀明直觉这话有问题,但由于丈母娘自带权威性,他并未过多思考,将信将疑问:“这样真的有用?”
谷秀淑十拿九稳道:“我是你丈母娘,现在唯一能帮你的人就是我。怎么,连我你都不信?那你就等着离婚吧。”
“别别,我信我信,妈,我这就想办法凑钱去,您说什么时候给合适?”
“当然越快越好,我家里事儿还多,待不了两三天就得回去了,你抓紧时间吧。”
秀明的钱都用来给赛亮还债了,近日手头很紧,不知该上哪儿打饥荒,想到女儿还有些积蓄,先去找她救急。
“珍珠,爸爸跟你商量个事。”
珍珠正练劈叉,见父亲进来也没收功,边压腿边问什么事。
秀明蹲在垫子旁问:“你当主播挣的钱还剩多少?”
“还有二十多万,您要用钱吗?”
“是啊。”
“工程又周转不开了?”
“……不是,是你妈妈。”
“妈妈怎么了?”
听说与母亲有关,珍珠停下动作紧张对待。秀明觉得跟女儿说这些很丢脸,但又不得不讲实话,惭愧道:“你外婆说你妈妈嫌我没诚意,我当面给她钱她又不好意思要,让我拿出一百万,由你外婆亲手转交给她,这样她就能原谅我了。我现在手头没那么多现金,先把你的钱借我,等我收到工程尾款就还你。”
珍珠瞠目结舌,为父亲的愚蠢。
“爸爸,这么明显的谎话您怎么能信呢?!”
“谎话?”
“妈妈是真白莲花,不是那种口是心非的假白莲,您给她一千万她都不要,怎么会让外婆问您要一百万?”
“你外婆说她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爱钱啊。”
“爸爸,您跟妈妈做了十几年夫妻还不了解她的为人?妈妈是很古板土气,有些地方我也看不惯,可是她真的真的从来没有爱过钱,这点家里人都知道,只有您信不过!”
珍珠说着说着起火了,有点理解母亲为什么执意要跟父亲离婚,朝夕相处十几年的丈夫连自己基本的人品都搞不清,还能指望得到他推心置腹的理解?
秀明忙喊冤:“我不是信不过她,可这是你外婆亲口说的啊。”
打死他都想不到丈母娘会算计老婆。
珍珠仍能为他的蠢找出依据:“外婆就不会撒谎吗?您忘记她是怎么袒护闻家洋那个流氓的?我跟她交道打得不多也知道她是个见钱眼开的老太婆,对妈妈向来不好,要不妈妈怎么会跟她那么疏远,平时提都不提?”
“……听你一说好像是有点可疑。”
“不是可疑,这就是赤裸裸的骗局!这老太婆太可恶了,我要去教训她!”
燥辣的女孩不懂忍气吞声,不顾父亲劝阻冲进弟弟的卧室,劈头问跪在床上念佛的老太婆:“外婆,您刚才让我爸爸拿一百万是吗?”
谷秀淑慢条斯理下地,矫揉造作哄骗:“是啊,为了帮你爸向你妈说情,我可苦费了脑子,这也是不想让你和小勇变成没妈的孩子,除了我谁会为你们操这份心。”
珍珠一把撕烂骗术:“我看您是为了闻家洋和我那三个废物舅舅吧。”
谷秀淑筷子般站直了,钳子似的尖嘴突出来:“你这丫头说什么呢?”
“说什么您心里清楚!我妈妈是不是让您管我爸爸要钱,这一百万您是为谁要的,不止您明白,我也明白!”
秀明赶来捂嘴,毁了女儿一气呵成的攻势,父女俩先拉扯上了。
“珍珠,别跟外婆吵架。”
“她是我外婆吗?照顾过我一天吗?给我买过一颗糖吗?一上门就要钱,当您是提款机,当我们赛家是她们闻家的银行啊!?还敢拿我妈妈当借口,幸好妈妈是跟着太公太婆长大的,要长在她们家估计也是个没脑子专坑婆家的伏弟魔!”
谷秀淑没把外孙女当回事,高举巴掌扑过来,想杀鸡儆猴。
“死丫头,反了你了!”
珍珠故技重施有意不避,生生受了这一掌,哇地哭了。
这巴掌仿佛抽在秀明脸上,激得他暴跳如雷,瞬间抛弃女婿的礼仪。
“你干什么!谁准你打我女儿!?”
谷秀淑慌了,强撑道:“不过是个丫头片子,打就打了,有什么了不起?”
“她是我的心肝,比我的命还重要!你打她就是打我!不看在你是佳音的妈,我现在就把你轰出去!”
“居然敢这么说话,信不信我让佳音跟你离婚!”
“佳音要是在这儿也不会准你打珍珠!”
珍珠趁父亲替她讨公道时跑去他房里拿来手机,当着谷秀淑的面向母亲哭喊告状。
“妈妈,外婆问爸爸要一百万,还说是您指使的,我跟她吵了几句她就拿大耳光扇我,您赶紧回来啊!”
一个多小时后佳音赶到,家里人都坐在客厅生闷气,见她来了方露出笑容,唯独珍珠哭着扑到她怀里,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佳音怒火满腔。女儿是顽劣淘气,可还轮不到母亲来管。
听说老太正在小勇屋里,她径直前往,进门指责那歪在床上装头疼的人:“妈,您为了帮儿子孙子们吸血,连诈骗的事都敢干了?我什么时候找你问珍珠爸要过一百万?您也太做得出来了!”
谷秀淑扯掉头带飞快坐起还嘴:“我这还不是为你好,不想让你离婚。”
佳音脑门中了烙铁,气极反笑:“骗了珍珠爸一百万,然后让我还债,这样我就离不成婚了是吗?您这借口真是无耻得让我没办法评价!”
“你敢骂自己的亲妈无耻,哪有你这样忤逆不孝的女儿!”
谷秀淑又想动手,被年轻力强的女儿推回床铺。
“别用孝道压人了,您又何尝把我当做亲骨肉看待过?那么小就把我扔给外婆,您管过我的死活吗?在您眼里只有儿子是亲生的,我不过是个碍事的累赘!现在累赘有了利用价值,您又拼命想回收榨取利益,您还配做母亲吗?”
直击灵魂的拷问也唤不回母亲的良知。
谷秀淑豁出破败的老脸撒泼:“你别跟我扯旧账,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就是打过你,虐待过你,不给你饭吃,不给你衣穿,我也是你亲妈!按照法律,你就得赡养我!”
佳音也不惜鱼死网破,断然道:“那您去法院告我吧,然后拿着法院的判决书来找我要钱,到时我会分文不少地给您。”
“你!你以为我不敢吗?我这就去!”
老太婆地老鼠一样钻出门去,佳音跟着出去,见家人们都在门外。她避看手足无措的丈夫,面朝贵和等人道歉:“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以后别理她,让她走吧。”
说完走向大门,珍珠追了一阵没拦住她,气冲冲回来将谷秀淑的行李打包拖到院子里,而后郑告家人:“待会儿那老太婆来了我就赶她走,你们谁都别拦着!”
矛盾揭示出丑陋可悲的内幕,赛家的兄弟姐妹们一筹莫展,拿惆怅的议论磨时间。
“想不到大嫂身世这么可怜,以前只知道她从小离开父母寄住在外公外婆家,还以为她们家孩子多养不过来,原来是重男轻女,嫌弃大嫂才把她送走的。”
“这我早就看出来了,大嫂和娘家人一点儿不亲,只孝顺外公外婆,因为只有他们对她有养育之恩。”
“难怪大嫂那么孝顺爸爸,她一定把爸爸当做亲生父亲,她自己的爸爸从没管过她,更别说爱护她了。”
弟弟妹妹们都对佳音表示深切同情,唯独秀明木着不吭声,千金怨死他的不作为,呵斥:“大哥,你和大嫂在一起那么久,就没看出她这些伤心事吗?”
秀明也在后知后觉地难过,受到刁难很委屈:“她从没跟我提起过,我只纳闷她和娘家人关系冷,还以为她嫁到我们家尽忙着家里的事,顾不过来呢。”
“你就是木鱼疙瘩,一点不会体贴人!”
贵和知道大哥不是木头人,怜惜肯定会有,但并不能抵消他的过错,反而有增进之效。
“大嫂小时候没体会过家庭温暖,肯定比一般人更重视家庭,看她在我们家的表现就知道,她是把我们当成她的亲人,把这里当成她唯一的家。”
别人的话意千金常常不能领会,但孪生哥哥说话的意图她总是能懂,即刻顺势责骂负心汉:“所以大哥出轨才会给她致命打击,她视家庭为信念,却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如果我是大嫂,肯定会当场杀了摧毁自己信念的人。”
这么浅显的错误秀明再认识不到就是纯傻蛋了,他无比悔恨,无比愧疚,要是佳音这会儿塞把老鼠药过来他也会毫不犹豫吞下,以求赎罪。
傍晚谷秀淑去而复返,在院门外用力按铃,珍珠抢先跑出去质问:“你不是上法院告状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谷秀淑脸皱得跟沙皮狗似的,厉声怒喝:“死丫头,快开门!”
珍珠转身拖来她的行李,隙开门缝扔出去。
“你赶紧走吧,我们家没你这号诈骗犯亲戚。”
谷秀淑惊怒:“你凭什么撵我走?叫你爸出来!”
“爸爸不想见你,我们家的人对你都很厌恶,只好由我忍住恶心出来送客了。”
珍珠留下白眼,趾高气昂进屋了,向家人谎称谷秀淑是自己走的,也没人起疑。
谷秀淑老脸下不来,不甘又恼恨,手舞足蹈冲院内叫嚷:“好哇,你们敢这样对我,我饶不了你们!”
山村老泼妇宁剥一层皮,不输一口气,坐在赛家墙根下大哭大喊唱起莲花落。
“各位街坊邻居,乡里乡亲,都快过来瞧瞧吧。赛家太欺负人了,我一个老婆子大老远来看女儿,他们连门都不让进,真是狗眼看人低啊……”
过路人都被这蓬乱草绊住脚,慧欣和淑贞结伴经过,也凑上来看视,淑贞问拼命揉眼皮的谷秀淑:“这位大姐,你是佳音的妈妈?”
谷秀淑刚才使口水点上的泪痕已经干了,用力擤着鼻子说:“是啊,赛家老大在外面乱搞女人把我女儿气跑了,我来找他评理,被他和家里人联手赶出来了。”
淑贞惊疑:“不会吧,赛家的孩子我都熟,一个个都挺讲道德,干不出这种事啊。”
慧欣看出有鬼,劝道:“你在这儿坐着闹也不是办法,先起来吧,不然人家还以为出了多大的事呢。”
谷秀淑翻脸怒吼:“是赛家人先不讲理,你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他们敢给我吃闭门羹,我也要让他们好看!”
再接再厉哭号:“大伙儿快来瞧瞧吧,赛家六亲不认,赶跑儿媳妇又欺负亲家,比恶霸还嚣张啊,你们这些老街坊可得给我们外乡人断断公道,不能让恶霸横行乡里啊!”
外间人声嘈杂,赛家人接二连三跑出来,千金莫名其妙问乡亲们:“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都围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对头们到场,谷秀淑干嚎更卖力,好似战斗机轰炸了整条巷子。
淑贞扯住贵和问:“贵和,这老太太是你大嫂的妈妈?你们怎么不让她进屋呢?跑到这墙根底下坐着,大冬天冻出病来又是一桩大麻烦啊。”
贵和又气又笑:“我们没不让她进屋啊,她昨晚还在家里住了一宿呢。”
“那她怎么到外边来了?”
珍珠身上能冒火的地方都没消停,挤到最前方申斥:“淑贞奶奶,是我赶她出来的。这老太婆以我妈妈做借口诈骗我爸爸一百万,被我和妈妈联手识破了,妈妈已经跟她断绝关系,她还说要去法院告妈妈,您说说是谁不讲理?我脸上这伤就是她打的,这号胡搅蛮缠的骗子谁敢留她在家里住啊?”
淑贞也呼啦一下火了:“这么一听就是第二个宋引弟啊。你这老太婆也太坏了,凭什么讹人家一百万?”
谷秀淑捶腿狡辩:“我没有,你别听他们胡说,我是来替女儿讨公道的,结果被他们合起伙来欺负!”
珍珠不惧凶威,针锋相对道:“你给我妈妈讨什么公道了?我的叔叔姑姑婶婶姑父对我妈妈从来都很尊重,像敬亲姐姐一样敬爱她,我妈妈在我家的地位比我爸爸还高,这些邻居们都知道!”
谷秀淑狠毒叫骂:“你个小白眼狼,你爸在外面搞女人,把你妈逼走了,你这些叔叔姑姑们没一个帮你妈说话,你还跟他们一块儿护着你那没良心的爸,对得起你妈吗?”
千金见她诬陷到自己头上,不能保持稳静,上前驳斥:“你这是睁眼说瞎话!慧欣阿姨,淑贞阿姨,您二老是证人,我们家的人向没向着我大嫂,你们都清楚,快给评评理!”
淑贞毅然作证:“千金你别急,这事的根根底底我都知道,秀明出轨是他不对,你们也都批评他了,立场绝对是端正的,是吧,慧欣姐?”
慧欣点头清晰地说“是”,再正色劝告含血喷人的老太婆:“珍珠不让你进门是她无礼,但你也不该骗人撒泼啊,身为长辈,还得讲点体统。”
谷秀淑一张嘴说不过几张嘴,干脆再耍横:“你们和赛家就是一伙儿的!少在这儿瞎掺和!”
珍珠出门时通知了母亲,丑剧正上演到高潮,佳音转来了,见状怒极,黑脸斥责:“妈,您究竟想干什么?我不是说了有问题我们走法律途径解决?这样当众闹事算什么?”
谷秀淑见了她比见仇人还怨戾,高声叫嚣:“我已经上你们镇委会告状了,你还没跟赛老大离婚,还是长乐镇的人,他们说了会找你谈话!”
佳音不理会四周人的注视窃议,凛然道:“那就让他们来好了,您赶紧走,别在这儿妨碍人家!”
“你们都听听,这是当女儿的吗?我辛辛苦苦把她养大,她嫁了人就不认娘家的父母兄弟,良心都长在脚背上去了!”
谷秀淑哭天抢地耍泼皮,妄图混淆视听搏同情。
珍珠一心保护母亲,扯嗓大骂:“你少胡说!各位爷爷奶奶,大叔大婶,哥哥姐姐,我妈妈在这镇上生活了十几年,她什么人品你们大伙儿心里该有数。这个人自称是我外婆,其实根本没对我妈妈尽到抚养的责任。妈妈不到三岁就被送去我太婆家,直到结婚都没回过家。那十几年他们没向太婆给过一分钱的抚养费,害妈妈被舅爷们嫌弃,把她当丫鬟使唤,受了很多罪,而她的亲爸亲妈根本没关心过她!现在这老太婆见妈妈出去工作挣钱了,就来跑来搜刮,妈妈不给她钱,她还编瞎话想讹我爸爸一百万,骗局落空又跑这儿撒泼,你们说这样的JP亲戚谁家摊上了不糟心?”
此举得到姑姑声援,千金也拿出赛家大小姐的气概向乡里声明:“对,各位都是明白人,我爸爸的为人如何你们都清楚,他生前对我大嫂赞不绝口,说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儿媳妇,像我大嫂这么好的人品,要不是她娘家人太冷酷无情,她怎么会不想跟他们来往呢?从小就把女儿当成泼出去的水,就该知道有个词叫覆水难收!还有什么脸跑来耍赖讹钱!?再敢胡说八道败坏我家的名誉,我就找律师告你,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大一小两只母老虎竞相咆哮,唬得老母狗做不了声。
贵和出面收场:“好了好了,都别吵了。谷阿姨,都闹成这样了您还想住在我们家吗?不管您要上法院还是想怎么着,总得先找个地方歇脚,快去找住的地儿吧,再不走天都黑了。”
“你、你们……”
谷秀淑无处可去,无赖神功全开:“我偏不走!我女儿还是赛家的媳妇,这房子她也有一份,我就不信我这个当妈的不能住自家女儿的屋子!”
旁人哄笑不止,佳音忍辱道:“我跟珍珠她爸就快离婚了,连我都不想再进这间屋子,您就别再耍赖了。您舍不得住宿费,要留着钱贴补儿子孙子也别找这种借口。走吧,我去给您找家旅馆,替您付房钱。”
她带母亲离开长乐镇,乘公车来到几站外的郊区,找到一间经济酒店,为她办理入住。谷秀淑嫌此地不够档次,抱怨:“你就让我住这破地方?”
佳音面无表情地办理登记,生硬回道:“这里也要130一晚呢,您为我花过130块吗?”
谷秀淑很会为自己找理由:“你自己住大别墅,起码也得给我安排家星级宾馆的标间吧。”
“大哥他们请您住过标间吗?别欺软怕硬了,我对您的忍耐只能到这个限度,再挑三拣四就怪不得我了。”
佳音恼愤欲走,被她拖住。
“行行行,那就先凑合几天吧。”
老太婆虽妥协了,但终不甘心,老想从女儿腰包里刮点油水,办好入住手续大喇喇伸手:“你再留点生活费给我。我又没地儿吃饭,你安心让我喝西北风啊?”
佳音铁了心不让步,冷酷拒绝:“我只管住宿,饭钱您找爸和哥哥们报销吧,反正您也是来为他们当跑腿的。”
说完快步离去,仿佛撤离不毛之地。谷秀淑追不上,跺脚大骂:“这死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心了!”
以前女儿虽不好摆布,起码态度温顺,如今竟由内而外变了个人,像成熟的辣椒由青转红,再随便采摘就要辣手了。
赶走祸害,赛家兄妹一致对外的矛头转为一致对内,聚众批判秀明。
“大哥,刚才谷老太婆在我们家门口闹事,怎么没见你出去?你平时不挺横吗?怎么关键时刻当起缩头乌龟了?”
秀明刚才出去了,躲在院墙后没露面,不是没胆,是没脸。焦头烂额向妹妹辩解:“你叫我出去说什么好呢?那是你大嫂的亲妈,我还能当着街坊们的面跟她骂街?”
胜利不认同这一理由:“她都当众欺负大嫂了,你也不出来为大嫂撑腰,多好的立功机会,生生被你浪费了!”
“我是想出去帮她啊,可在场人都知道你大嫂要跟我离婚,我跳出去不是当众出丑?”
“你就只顾自己的面子,再不想想大嫂那时有多伤心气愤,多需要保护!幸好还有珍珠肯替她妈妈出头,不是我损你,你就是个窝囊废,还不带短斤少两的!”
贵和伸手按住千金,劝她别激动。
“行了,你们也别太怨大哥了,我能理解他的心情,珍珠能为大嫂出头是因为她是大嫂的女儿,大哥已经被剥夺了做丈夫的资格,还有什么立场去帮妻子说话呢?”
秀明感激地望着三弟:“对,到底是上过大学的,不像你们这些没文化的小鬼,成天尽知道无理取闹!”
谢意尚未发送完毕,那边话锋180°反转:“不过大哥,你的错误远比今天不替大嫂说话严重得多。身为丈夫,对妻子的疾苦一无所知,还变本加厉在她的弱点上插刀,我对你的鄙视迅速激增,已经快到涨停板了。”
弟弟妹妹们异口同声支持:“就是!”
秀明在家找不到生存空间,逃到室外避难,妻子的遭遇令他痛心难耐,想帮她抵御娘家人的劫掠,可惜脑量不足,想不出好对策,联系美帆让她别再放谷秀淑进门,先用坚壁清野的战术对抗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