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浩天家里,正被一件绝然意料不到的事儿所震动,突然卷起了一场风暴。
刘庆强的到来,使得艳茹顿时变了脸色,四肢僵直,脊背上一阵阵发冷,她随着父亲和刘庆强走进客堂去的时候,猛然觉得头顶心上一阵隐痛,仿佛压着一块沉重的铁板,头晕目眩,身子也站不稳了。这是她低血压病最明显的症状。两年多以前,她在山寨出早工,正背着满满一背篼包谷往寨上走,只觉得头顶心突然压上了什么,顿时昏昏沉沉,几天都不痊愈,她到公社卫生院去检查,一量血压,才知道患了低血压病。从那以后,低血压症一直折磨着她,血压总是时升时降,高的时候,不过90/60,而低的时候,只有70/50,甚至比这更低。这半年来,虽然天天去街道医院打B12针剂,从005的浓度打到05的浓度。可是,血压几乎没往上升过,连医生也为她着急。
客堂的门关上了,高浩天招呼刘庆强:“刘师傅,请往这边椅子上坐。”
刘庆强并不答理高浩天,沉着脸往椅子上一坐,身子移过来,面对着最后走进屋来的高艳茹说:
“我寄给你的信,你收到了吗?”
“信?”一旁的高浩天疑惑地望望刘庆强,又望望艳茹。他弄不明白,医院的工宣队头头到他家来,不是找他,却是找女儿,还给女儿写了什么信,这是怎么回事?
艳茹听了刘庆强的话,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发白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收到信没有?”刘庆强拉长了脸,凶声恶气地问。看得出,他又气又急,心慌意乱。
艳茹声音微弱地答:“收到了。”那封信,她还没拆开来看呢。
刘庆强咧了咧嘴,把一只粗大的巴掌狠狠地往前伸出来,厉声说:“把信还给我。”
艳茹听了刘庆强的话,无动于衷地撇了撇嘴,不屑地瞥他一眼,讥诮地问道:
“你这么凶狠干什么?信已经发出来了,你为啥要忙着收回去?”
“把信还我!”刘庆强拒不回答艳茹的话,狂怒地喝道。
刘庆强一进门,就像条狼似的狂嗷乱嚎,好像他是这屋子的主人一般,艳茹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也恼了,用眼角轻蔑地扫了一眼刘庆强,道:
“你别欺人太甚了!跑到我家来,大叫大嚷干什么?”
“我跟你要信,信!”刘庆强的气势毫不减弱,脚跺得地板咚咚发响:“你要不给,小心我……”
“不要逼我,把我逼急了,你也没好下场!”艳茹打断了刘庆强的话,忿忿地说。
刘庆强愣怔了一下,大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一阵,冷笑一阵道:
“好啊,今天你也硬起来了,你以为有靠山了吗?高艳茹,我问你,你还要不要解决你的负担,你的包袱?”
奇怪的是,艳茹听到这话,顿时打了一个寒颤,脸变得煞煞白,人也仿佛萎缩了。她慢吞吞地把手伸进棉袄的插袋,掏出一封揉皱了的还没启封的信,拿在手里,往刘庆强那面一递,道:
“你要,就拿回去吧!”
在女儿同刘庆强谈话的过程中,高浩天越来越怀疑,越来越惊愕。这个工宣队头头原来并不是来找自己的。他同艳茹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呢?他对自己的女儿为什么如此粗暴专横?他有什么权利这么哇哇乱吼?他给女儿写了什么信?又为什么写信?艳茹的神态又为啥这样变化无常,这样懦弱?这些扑朔迷离的事情使高浩天气得双手发抖。忽然看见女儿拿出了信,他当即从横里伸出手,利索地抓过了信,转身往写字台抽屉里一放,“啪达”一声落了锁。这个突然的动作使刘庆强先是一愣,接着暴跳如雷地冲到他跟前,挥着拳头吼道:
“老家伙,把信还给我,快,把信拿来!”
艳茹的脸也吓得像一张白纸,跟着眼泪汪汪地哀求:
“爸爸,把信还给他,让他走,还给他吧!”
女儿脸上无可奈何的可怜表情,刘庆强声嘶力竭的恶骂吼叫,使老医生的疑心更重了。他把钥匙放进了衣袋,以冷峻的目光扫视了两人一眼,沉缓地说:
“要还信可以,你们得把实情告诉我!”
“爸爸……”艳茹忽然抬手捂住了脸,哭道:“爸爸,你把信还他吧,这是他……他……”
刘庆强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嚷着:“老家伙,看不出你还这么硬!娘皮,老子不信制服不了你,你还不还?”
高浩天冷笑一声:“威胁也能吓倒人吗?”
“我以党委书记和工宣队团长的名义,命令你把信交出来!”刘庆强一挺胸脯,上前一步说。
“刘庆强,我提醒你,这不是在医院,这是在我高浩天的家里!”
“在你家里又怎么样?”
“得听我的。”
“听你的,哼,我随时都可以把你隔离审查,随时都可以下令抄你的家。老家伙……”
“放肆!”高浩天怒不可遏,“我再提醒你,现在医院里,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日子了!工作组已经在医院开始工作了。你还想当霸王吗?”
“哈哈哈,哈哈哈!”刘庆强突然爆发出一阵令人心惊肉跳的狂笑,艳茹被他笑得神色慌张,站立不稳。笑过以后,他冷冷地说:“老家伙,你以为工作组进了医院,你就有好日子过了吗?呸,别说我打不倒,就是我倒了,你老家伙也别想有好日子过。别忘了,你还有血债呢!”
面对刘庆强血口喷人,高浩天气得浑身发抖,伸手指着门,怒气冲天地喝道:“你给我滚!滚出去!”
“滚?滚?”刘庆强从牙缝里吐出了这两个字,露出副凶相,一捋袖子挥动着拳头,“你老家伙敢叫我滚,你看错了人!告诉你,我刘庆强就是这儿的主人!高艳茹,快叫老家伙把信交出来,要不,谁也别想过关。”
刘庆强凶悍的样子,使得艳茹气急了,她拉长了脸,声气尖厉地嚷着:
“刘庆强,你要破罐子破摔,也别怪我不顾死活来同你拼!”
“拼,哈哈,小娘们,你用啥来同我拼?”刘庆强邪恶的目光直盯着高艳茹:“和我对打吗,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打翻在地!和我打笔墨官司吗,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还是老实点,叫你家老家伙把信交出来,咱们还能有个善始善终!”
艳茹鼓足的勇气,又像被针在皮球上戳了一个窟窿般,瘪下去了。她畏惧地瞅了刘庆强一眼,转而对父亲凄苦地说:
“爸爸,忍下这口气,把信交还他吧。爸爸,你就看在我的面上,把信还他!爸爸,爸爸,啊嗬嗬,爸爸……”
望着女儿和刘庆强顶不上三句话,就像只羊羔似的俯首贴耳,望着女儿那痛不欲生的神态,高浩天的两眼闪出气恼和痛苦交织的光来,他已相信那封信里一定包藏着什么丑恶的东西。他像不认识艳茹似的后退了一步,断然说道:
“不行,除非这个流氓赶快滚!”
艳茹看着爸爸那绝不让步的神情,转过身来,低声下气地请求蛮横的刘庆强:“你,你先回去吧。今天,我一定,一定把信给……给你送去……”
刘庆强鼻孔里哼了一声,大嘴巴冷酷地歪了歪。眼前出现的情况,是他不曾料到的,他原以为取回那封信轻而易举,没想到高浩天竟会耍出那么一招。他能这样让步吗?不,他要让步,他要退缩,他就不是刘庆强了。
刘庆强的父亲是个三轮车工人,母亲原是家庭妇女,一九五八年以后在里弄生产组干活。他从小在弄堂里就是出了名的皮大王,绰号“拖鼻涕”,三天两头旷课在家,整天和一帮调皮捣蛋的孩子玩,打弹子、刮香烟牌子、打康乐球、斗蟋蟀、猜角子、赌沙哈、到人民大道买鸽子,凡是不正当的小赌博活动,他都有份。在学校里,他是个出了名的“盐书包”老留级生,和他一同踏进小学校门的同学已经在念初二了,他还在五年级里“摆大王”。好不容易熬完了小学,却没有考进中学,父母逼他到“补习班”读书。才读了几个月书,就因偷盗住宅区的空牛奶瓶子出卖,被开除了。父母为他急得要死,同学们也替他的前程担忧,他却满不在乎,在里弄里混混荡荡,做了一年多社会青年。建工局招工,当了一名泥水匠,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经常在社会上鬼混。久而久之,他结交了一帮打群架、赌钱的酒肉朋友,有了钱就到饭店里大吃大喝,没钱的时候就到公园茶室里打扑克、盯梢。进单位第三年,他干了一件恶事,为此,单位里给了他一个记过处分。
他家原来住在沿马路房屋的三层阁上。在这幢房子的二层前楼,住着一户人家,父亲是裁缝,母亲是小学教师,两口子只有一个独养女儿,初中毕业后分在纺织厂当艺徒。那姑娘生得眉清目秀,刘庆强每次在楼梯上见了,都死死地盯着她望,没人见的时候,还嘻嘻地朝她笑,向她献殷勤。可那姑娘知道他是弄堂里出了名的“贼坯”,不愿答理他。那一天下午,姑娘因上夜班,关上了屋门睡觉。刘庆强居然从单位里请了半天病假回来,爬上前楼后窗,跳进姑娘家,把她奸污了。姑娘的父母告到刘庆强单位里,刘庆强的恶名声更臭了。
偏偏时来运转,文化大革命一开始,动荡的时势使得一帮刘庆强这样的人物跳出来胡搅乱闹,给“走资派”施加压力,掀起所谓“革命”的高xdx潮。刘庆强看准了机会,就痛哭流涕地控诉“走资派”对他的“迫害”,扯旗造反了;但在本单位没几个人追随他,他干脆就搞跨行业、跨地区的造反队,把他那批打群架、赌钱的酒肉朋友,统统网罗进来,自己当了头头。这以后的业绩,他自己倒有一句话概括:“老子全靠长矛和藤帽,给自己杀出了一条官路。”在上海先后发生的“解放日报事件”、“康平路事件”和全国闻名的“安亭事件”中,他都带着自己的小兄弟参加了。他砸过《解放日报》社的办公室,打碎过康平路的玻璃,在安亭卧过铁轨,也去冲过市委,因为这些功劳,“一月夺权”以后,他当上了公司革委会主任。不久,要给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掺砂子”,他这颗“砂子”就掺进了医院,成了红极一时的工宣队分团团长,并被指定担任医院新党委的副书记,这时上头才发现他还不是党员,赶快突击“纳新”。他还没开始过组织生活,却早已主持医院党委的工作了。
在顺风的官路上走过一截之后,刘庆强开始注意穿戴,学会了见到人就握手、打哈哈;也多少翻翻报纸,看几份文件,记牢几句诸如“阶级斗争新动向”、“路线正确了,一切就有了”、“政治可以冲击其他啦”一类的话,以便在开会时即兴讲几句,作点指示。虽然他读文件常常念错字,有一回还把秘书写在页尾上的“接下页”一起读了出来,引起一阵哄堂大笑,连他自己也仰脸笑了起来。但这不过是小节,无关宏旨。重要的是:过去他想追求年轻姑娘,人家见他就避,现在小兄弟中自有人给他介绍对象,他可以随意挑拣;过去总觉得衣袋里没有什么钱,现在除了工资,还能经常拿到给他们这类新干部的补贴;过去他上下班总要挤公共汽车,现在有医院里的吉普车接送;过去他家住在三层阁上,现在他住进了原来资本家郑大康家的花园洋房。
一切都变了。唯独他的贪婪、残忍、无耻、凶狠、唯利是图没有变。这也难怪,他从小就把生活看成是一场赌博,既是赌博,要成为赢家,就得狠心,不择手段!
眼前,刘庆强就正在进行一场赌博。不过,那对手倒不是高浩天父女,而是工作组长叶乔。
刘庆强和叶乔早就打过交道。几年前,在跨行业的造反组织中,他们也曾在一起“并肩战斗”过一段日子。他深知叶乔这个人目光锐利,聪明绝顶,而且严肃认真。叶乔掌握了的材料,你想借来看一看,那就比叫守财奴打开他的钱柜还难!刘庆强为此对叶乔深为不满。早在那时,叶乔就反对打、砸、抢,反对在揪斗干部的群众大会上搞“喷气式”、罚跪、打人,反对造反派内部经济无人经管。为此,曾和刘庆强顶撞过几次,使刘庆强极为难堪,暗中指使自己手下的小兄弟不轻不重地揍了他一顿,从此两人就分了手。一九六九年“吐故纳新”时,卫生系统要发展叶乔入党,来征求同一条战壕“战斗”过的刘庆强有什么意见,刘庆强就说叶乔贪生怕死,对走资派斗争很不坚决,有讨好包庇走资派之嫌。以后,没有听到叶乔的消息了。他万万没料到,这小子居然混出了头,被派到医院来当工作组头头了,真是冤家路窄。刚一得悉叶乔将走马上任,刘庆强就听消息灵通的戴志光说,叶乔这些年来尽乘顺风船,市里面委派他到过几个“老大难”单位,只要他一去,那“老大难”的帽子不久就会摘掉,马上就变为先进的典型。他每到一个新单位,都是深入群众,及时解决疑难问题,同时又能领会市委意图,因此,改组“老大难”单位的党委,撤换不称职的干部,提升某些新干部,只要他的报告一上去,市委无一不是批示照办、或立即处理。戴志光还告诉刘庆强,叶乔的地位之所以这么特殊,是因为他是内定的“送北京”干部。现在让他在基层多转转,多泡泡,将来出任部长、副部长,他的实际经验就丰富了。刘庆强听到这些有来头的“小道消息”,既羡慕又害怕。羡慕的是这家伙眼看要青云直上,坐“红旗”牌轿车去了。害怕的是,他一进医院这个“老大难”单位,就大刀阔斧干起来,堂而皇之地公报私仇,这样,曾经唆使小兄弟们打过他、在他入党时又阻拦过他的刘庆强,就别想在官路上往前走,甚至还极可能栽在他的手掌心里。
刘庆强当然明白他自己在医院里所干过的那些坏事,他不想让叶乔抓住把柄,便匆匆忙忙堵塞漏洞。对医院的职工,他自认为还压得住,唯一叫他担心的是高艳茹这小娘们至今不甘心受他的控制,偏偏她的男朋友又是叶乔的嫡亲弟弟,这就使他急于要封住高艳茹的嘴巴。因此他不惜暴露,前两天亲自登门威胁,好不容易有了点效果,不料却碰到了叶铭。他知道叶铭和高艳茹有六年的感情基础,更不放心,于是在玩了一系列手段之后,昨天又给高艳茹写了一封赤裸裸地威逼利诱的信,要她守口如瓶,不许对叶铭及任何人吐露真情。这一切,他都自认为是棋先一着,可是,今天一早到医院,就获悉叶乔已经找高浩天谈过话,还听说叶勤要到高家去。这真使他瞠目结舌,马上想到那封信要是落到叶乔手里,岂不是真相毕露,全盘皆输了吗?
现在,这场赌博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想个什么办法来对付这个固执的臭老九呢?多年来,刘庆强整人逼人,吃透了一部分老知识分子的心理,他们脸皮薄,名誉心强,又最怕捅到内心深处的隐秘、最爱护家庭的荣誉。看今天这样子,也顾不得自己的面子了,必须把事实真相抖出来,必须给他致命的一击。刚才艳茹颤巍巍地来求他,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反倒坐了下来,阴阳怪气地说:
“老子不走!你告诉老家伙,我是你的什么人!”
“啊!”高艳茹一声惊呼站立不稳,瘫软地倚靠在大橱边。
“说!”刘庆强忽又站了起来,逼视着艳茹。
艳茹两肩直抖,惊慌地叫着:“啊……不……不……啊,不能说!”
“好,你不说我说!”刘庆强“嘿嘿嘿”冷笑两声,双手扠腰,面朝着高浩天,粗暴地宣布道:“老家伙,你给我好好听着,你的女儿已经是我的人了!”
“天哪!”高艳茹呼号着,双手掩住了脸,全身缩成一团。
高浩天的脸倏地变得苍白了。几秒钟前他还屹立在那儿,听到刘庆强这话,他如同脸上被人劈面砍了一刀,浑身震颤着颓然倒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
“你还没听清吗?”刘庆强见这一手立即就把老家伙打倒了,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狞笑,“我再说一遍,你女儿早已经属于我所有了!”
艳茹撕心裂肠地哭得更伤心了。
高浩天目光呆滞地瞥了女儿一眼,听到刘庆强那无耻的笑声,愤怒终于使他迸出了两个字:
“畜牲!”
“嘿嘿,”刘庆强连声冷笑:“老家伙,现在再来骂人,好像是迟了一点,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们总是一家人。要不,我怎么能这样照顾你,保护你呢!要没有我,你早就作为害死病人的凶手,给揪出来示众了。懂吗?”
高浩天陡地从座椅上跳起来,凛然站在刘庆强跟前,伸手指着这个无赖的脸:
“我不在这儿跟你缠,走,跟我到工作组去!”
“好嘛!”刘庆强显得不慌不忙,摸出一支烟,眼光瞟着艳茹说:“你问问她肯不肯去?我料想她是不敢去的。说出来也无妨,我们已经是生米煮成了熟饭!”
高艳茹的双手紧紧捂住了脸,整个身子倚靠在大橱上,抽动着肩膀哭泣着。
高浩天一生中还没受到过这样的侮辱和打击,他狠狠地瞪了埋头痛哭的艳茹一眼,咬了咬牙道:
“好,你不去,我去!”
刘庆强狠命地一擂桌子,怒声如雷地骂道:“娘×,我×你的娘哟,你们想恐吓老子啊!老子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你们两个灰孙子,老子把话给你们挑明了……”
不堪入耳的咒骂和秽语,像脏水似的泼洒着。“嘭”一声,客堂门被重重地推开了,气不可抑的叶勤站在门口,神色庄重严厉,目光箭一般地射到刘庆强的脸上,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
“刘庆强,你想要干什么?咹?”
正在大耍淫威的刘庆强犹如当头挨了一棒,他了眼睛,一时不知如何应付,强作镇定地说:
“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哼!有管你的人!”叶勤毫不示弱地说:“我问你,你到这儿来干啥?”
刘庆强意识到碰上不好对付的角色了。他转转眼珠,正在寻找措词,门口高艳芸端着两碗菜,顾萍端着一只饭锅,先后进来了。两人一进门就感到空气紧张,都愣住了。刘庆强见人这么多,一时更说不出话来,气氛僵冷着。
高浩天好容易喘过一口气来,他右手发抖地指着刘庆强,对叶勤说:“叶勤同志,他……”
“我把牌已经摊在桌子上了!”刘庆强粗声打断了高浩天要说的话,眼望着高艳茹道:“何去何从,由你们吧!反正我啥也不怕!”
说完,他一个箭步跳到门口,谁也不看,气冲冲地走出屋去。
“站住!”叶勤威严地喝道。
刘庆强只当没听见,甩着双臂冲出屋去。艳芸躲避不及,左手的一碗花菜炒肉片,“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盛菜碗打得粉碎,花菜和肉片洒得满地皆是。她气得跺脚,朝着刘庆强背影直骂:“流氓,乌龟贼强盗!”
客堂里,除了艳茹的饮泣声,谁也没有吭气。